《惊雷骤雨之个人英雄主义外传》利夏尔

36、2

　　他确定那个人是亚力斯亚的弟弟，但从远处看的话，几乎分不清是哪一个。三个小伙子都是直率可爱的人，不同的是，以撒那亚说话的方式要稍微婉转些，卡诺麦亚是一种豪气，亚力斯亚的直率则是对生活还有些期望。
　　那人将乌黑的扁帽放在手中握住，左腿曲起，左脚踝压在右腿的膝盖上，另一只手搭在长椅背上，仿佛心事重重地垂着头，天蓝的碎发垂下来，细碎地遮住了清澈的眼睛。他的头发已经留得相当长了。
　　他没有穿着伤病员穿的长罩衣，而是整齐的军装：黑色夹克，象牙白长裤，白衬衫，丝巾规规矩矩地系在衬衫领子上，将官的标志胸章被擦了又擦。也许他是想要证明什么东西。
　　“嗨。早安，以撒那亚。”
　　他走近他，打了个招呼。
　　“啊……是阿莉斯帖尔前辈？您今天有时间？”以撒那亚抬起头，笑着问。
　　‘阿莉斯帖尔’其实是嘉烈的母亲所用的名字，但是嘉烈却偏执地将它用作自己的姓。而不是科米尔这个从他的父亲那里继承来的姓氏。尽管这种奇怪的姓名会在做互相介绍的初期让人吓一跳，不过魔界公民有自己取名的权利，因此也没有人感到‘第二次’异常。事实上，他相当喜欢这个姓，有时候朋友们直接称呼他的姓比用‘阿烈’这个昵称更容易让他感到高兴。
　　以撒那亚知道这一点，所以在无人的时候经常如此称呼他。
　　“恩，我来看看你们，顺便买些花种。”他说：“种花用。”
　　“种花？那是多好的事情，您喜欢玫瑰吗？我认识一家店，那里出售许多玫瑰花种。”后者笑得非常不自然地说。
　　“你最近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是不是那些医生怠慢你了？”嘉烈问。
　　“没有啦……只是最近总是想要睡觉。”
　　年轻的将官将头低下去，他不知道如何对前辈说话。至少是现在不知道。嘉烈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注视了他俊美的侧脸数秒，说。
　　“我想你应该回房间中去睡。在又冷又硬的长凳上是睡不好的。”
　　“嗯……我知道。”后者的回答的语气虚无缥缈，仿佛马上就要化作一阵风从此地飘走。
　　他知道，以撒那亚这小子必定是有他的哥哥也没有办法劝解的心事，否则亚力斯亚不会对他说以撒那亚经常半夜哭泣或者流泪的事情。抑或是因为曾经重伤而引起的精神层面的不适？不像，因为他的伤已经开始痊愈了。也没有看到诅咒的迹象。到底是因为什么心事呢？
　　以撒那亚并没有注意到他，而是漫无目的地注视着对面公告牌上黏贴的植物园介绍以及植物简介。因此在他感到嘉烈的思维探询骤然覆盖他的思维之后，已经来不及了。
　　幸好他的思维防御术也是登峰造极，所以他迅速在自己的思维附近筑起防护墙，不过一秒钟的时间，对于嘉烈来说已经足够。
　　“前……前辈真是……太无理了……”以撒那亚蹙眉直视后者若无其事的面庞，脸色不自然地控诉道：“在我不注意的时候，竟然侵入了我的思维。”
　　他的肩膀不自然地抖动起来，显然，他已经是非常生气了。嘉烈叹了口气，偏过身子，将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说：
　　“若不是我来硬的，那些事情，恐怕连亚力斯亚他们都不知道吧？”
　　“那是我的私事。前辈。”他咬住自己薄弱苍白的嘴唇，那些字词几乎是从他紧抿的口中挤出来的：“那是我的私事。”
　　他又重复了一遍。
　　“这可不是什么私事。”嘉烈笑了，问：“你为了什么伤心？难道只是为了转生之后成为了其他势力的属下吗？别伤心，以撒那亚，魔族转世到人界去，往往是有名的帝王和将领，实力低下的魔族，至少也会成为草莽英雄。你做的事情很好。”
　　“忠臣不事二主。”以撒那亚停了片刻，郑重地回答道。
　　“这句话没错啊，你现在想要效忠谁？”他柔声问：“我想你现在无法决定吧？你担心迪亚大人不会收留你？”
　　以撒那亚点了点头，随后发出一声及其细微的抽泣，晶莹的水珠不住地从那双因为充满泪水因此显得更加明亮的眼睛中掉落下来，落在包裹着绷带的手上，他白皙的脖颈上还有一条细细的红痕------他可能是因为引剑自刎才提前结束在人间的历练的。嘉烈没有见过魔族哭泣，但是他知道，魔族会因为极度的悲伤或者自卑而痛哭。
　　“我……背叛了迪亚大人……成为了另外一个势力的忠臣，我将哥哥当成了敌人……我将可耻的光明作为了自己的信仰……这种行为……无论如何都是……不可以被原谅的……我担心……大人不会原谅我……”他断断续续地说。
　　“以撒那亚……嗯？”
　　他环抱住他，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因为他真的不明白如何安抚这样一个小东西。尽管现在以撒那亚的外表已经是个成熟的青年，而且身高比他还要高一点，可是心理年龄比起已经几千岁的魔族来说还是个孩子。
　　“大人怎么会不原谅你呢？”他柔声说：“以撒那亚，你那时候没有记忆，所以你做的事情没有错。迪亚如果看到你这样一蹶不振下去，反而会伤心的。你若是想要向她效忠的话，那就把身体养好。那样才能更有效率地投入新的工作。”
　　“新的工作？”后者停止了流泪，摇摇头道：“我不想做什么新的工作。”
　　“可以啊，你就做你原来的工作好了。”
　　嘉烈将他放开，双手依然围着他的肩膀：“以撒那亚，转世的意义就是休息，让你快乐地在某个星球上获得休息，顺便做一些事情。我们都要获得心灵的平静和欲望的宣泄，所以才有了这个机制。你并没有背叛迪亚大人。魔界的定义就是成员可以随心所欲地行动，只要不对别人造成伤害，你可以做出你力所能及的事情。你学不会‘不虔诚’的话，是无法领会魔族存在的意义的。”
　　“恩……”后者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期盼地问：“迪亚大人能原谅我的背叛？”
　　“你的行为根本不算是背叛。”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