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从贼》小土豆

3、 三

　　“故人？”古悦不由重复了一遍，“你知道庄主有多少朋友？”
　　叶明风哂笑：“我若知道，现在还会躺在这里动都动不得？”话刚说完，叶明风突然弓起身闷咳了一声，嘴边隐隐有血迹渗出。叶明风撇了撇嘴，拿手背擦了擦唇角。
　　古悦正拿了手帕打算递出去，看到叶明风的动作，手顿时僵在了半空。
　　叶明风却是没注意这个可以取消他的机会，自顾自说道：“爹从未与我说过庄中之事，更别提他自己的事。我不曾知道爹有什么朋友。”
　　对亲生儿子不提庄上的事，不提自己的事，着实古怪。古悦暗想，他与庄主见过一次，庄主虽然看起来慈祥，可那种上位者的气势是怎么掩也掩不住的，上位者有秘密，并不奇怪；可若是连自己的亲身儿子也不讲，只能说叶庄主背后的秘密太多也必定很危险了。但这些念头在他脑中只是一闪而过，他对老庄主还是很崇敬的，他觉得自己不该对庄主随便怀疑。思及自己的父亲，古悦不禁又有几分担心。
　　忽又想起一事，心中一震：“你怎么练岔的功？”他印象里，叶明风偷懒是偷懒，但也聪明，以前从来没看见过他受这么重的内伤。他不知道叶明风以前练得怎么样，他只是不相信叶明风会是个自己练功就能练错的人。古桂曾经对古悦感叹过，叶公子根骨清奇，悟性又佳，比他这个死脑筋的好太多了。
　　叶明风没有好好回答的意思：“这与你无关。”
　　“你练功时都在密室，因为那功法需极静的环境，不可有人打扰。你自己不可能随意练的……是不是有人进入，乱了你心神？”
　　叶明风睇了他一眼：“想的挺多，可惜都不对。”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如何帮你？”古悦觉得心中对这个人的不满又蹭蹭蹭升上来了。
　　叶明风却是神情古怪：“你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什么。”后面一句话声音极其情，近乎喃喃，又带着些讥讽和冷意。
　　古悦一愣。这种神情他不是第一次见了。叶明风也有秘密，和他父亲一样。可他们都瞒着他，不告诉他。把他隔在局外。
　　这种待遇，让他有气却没处使。
　　古悦苦声：“你知道些什么，不想告诉我。我爹也知道些什么，也不想告诉我。你们谁也不说，把我蒙在鼓里。”
　　叶明风不说话。古悦也不说话，他现在得想些其他事情分分神。
　　古悦一边想着一边走向窗边，门早已被关的紧紧的。古悦往窗外看了片刻，才道：“下雨了。外面一个人也没有。”窗外雨声极大，震得古悦耳朵发麻。瓢泼的大雨又像是一堵围墙，把他和叶明风两人都阻隔在内。
　　叶明风没应声，古悦觉得这种沉寂很诡异，便开口道：“我看你内伤不浅，内息又极其古怪，没敢用药，也没渡真气。你觉得现在如何？”
　　“没到会死的地步。”叶明风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一勾，嘲讽般的一笑。
　　古悦很担忧，他讨厌叶明风不错，可他从未想过要叶明风死。叶明风行事不端是真，可也还未到伤天害理的程度。更何况还有古桂十多年来的训诫，就算古悦心里不承认，平常也多有行为在无意间维护了叶明风。此刻古悦见叶明风脸色灰败又强压抑着什么的样子，心里乱的要死，表现在脸上就是一副纠结的神情了：“你会不会死我不知道，继承庄主内功和心法的只有你一人，我只听说过那内功和心法走的路子在中原武林中士仅见。若是有麻烦……”古悦顿了顿，“若有法子，你便快说出来罢！”说到后来都有些焦急了。
　　叶明风却是下了床：“我的伤不是要紧事。你也看出庄上不寻常了。”
　　古悦下意识地堵在门口：“你现在不能出去。”对，他是觉得不寻常。习武人的直觉是很准的。而现在，这种直觉告诉他，外面很危险。他也知道，若是外面危险了，他们两人躲在一件屋子里只会让人瓮中捉鳖。可外面情势未知，他毫无应对之法。
　　“我撑得过两天的。”叶明风不耐烦，“你察觉出了不对劲，居然还在这里呆的下去？”
　　叶家庄的下人都有两手功夫的，而且素来纪律严明，对庄主可谓是誓死相随的。叶家庄的护卫身手更是不凡，否则让他们当什么护卫？毕竟叶家庄几乎人人习武，会和叶家庄对上的势力更非等闲。
　　古悦觉得叶明风知道些什么他不知道的。咬咬牙，古悦点头道：“好。”反正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护住你的。

　　古悦走出屋子，才发觉事情远没有他以为的那么简单。
　　整个庄子，除了他俩，空无一人。
　　其时已近戌时，天空将黑为黑。四周一无人声，唯余两人细微的呼吸声，也很快被雨声淹没。
　　这场雨下的太大。声音也太响。要是庄上出了什么动静，他们察觉不到是很自然的事。
　　“怎么回事？”古悦跟着叶明风到了正厅，没人；到庄主书房，没人；甚至到了庄主卧房，也没人！心中的不安如烟雾般弥漫，萦绕着要攫住他的心神。
　　叶明风在卧房里站了一会儿，眼睑低垂，是在沉思。
　　然后折身回到庄主书房。
　　古悦一面跟着一面说：“昨日庄里尚有些人的，但不过是些杂役，我还向厨娘讨过些吃食。”本来是想给你醒来后吃些的。古悦瞟了眼叶明风冷淡的神情，心中惴惴，强自控制住脸上表情，又接着道：“后来我就一直在屋子里守着，没怎么注意外面。”
　　那便是在叶明风昏迷这段时间出的事了。
　　叶明风竖起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放轻了脚步，在庄主书房里的桌前停下。桌上摆设极少，除却一册书，一台砚，一架笔筒，两只毛笔，别无他物。
　　叶明风转过身，声音既轻且促：“你转过去别看，守在这儿，我等会儿出来。”
　　古悦拧了拧眉，忧虑像是被锁在了眉间：“我跟你一起去。”他猜得出这里有密径，叶明风不想让自己知道。
　　叶明风冷声：“现在知道你的叶家的狗了？若是叶家的狗，就该知道，主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古悦有些恼：“你！……”叶明风说话就不能好听些么！亏他还这么担心他！狗狗狗狗狗，他古悦不是叶家的狗！深吸了口气，古悦明白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于是转过身，瞪着眼前的墙壁，粗声道：“我说过我不是你的狗！”
　　片刻后，只听得一阵沙沙的摩擦声，身后再无声响，古悦紧盯着墙壁的目光也缓了缓。
　　你可别在里面出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