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忘长安》悔焰

132、军医孙邈

　　军营里操练的口号震耳欲聋，听起来好似离唐军军营越来越近了。阿宓将换下的衣衫一件件叠好放入包袱，又理了理身上的粗布麻衣和褐色小帽，尽量让自己看着像军医帐下的小厮。
　　马车停在了一个偏僻的营帐跟前，李立将阿宓迎下车，此时早已不见李世民的踪影。只听地他道:“孙军医处，微臣一早便按照大王的吩咐打点妥当，不会有人生疑的。只不过，军营简陋，生活上有些事情固然无法做到如王府般舒适，还望王妃海涵！”
　　李立对阿宓的态度自然是毕恭毕敬的，不敢有半点马虎，阿宓也并未多问，由他领着走向军医们所在的营帐。军医的营帐自是在营中偏僻的角落，原本震天的操练声，也渐渐消失在远方，走进营帐时，孙邈正在与人逐一核对着药材，李立正欲扬声打断，阿宓却早一步摇摇手制止了，示意他将手中的包袱放下道：“这里我自行处理便可，你先回吧！”
　　军医的营帐并不大，帐里满是药香，阿宓原本想瞧瞧这满屋子的中药，谁知刚走了没几步，孙邈便回转头来：“是谁允许…”话说了一半，便瞧着一身男装打扮的阿宓，孙邈的脸色立马有些微红，略显尴尬。

　　“见过军医，李总管交代小的与军医帐下打杂，军医唤小的西子就成！”阿宓三言两语便化解了孙邈的尴尬，这时只见得他身旁亦是小厮装扮的人乐呵呵地道：“师傅，您总算舍得增加人手了，徒儿终于可以歇息了！”
　　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阿宓道：“西子，我是孙军医的徒儿周岐，以后有什么不懂得问我就行！”
　　阿宓听了，点头笑笑！并未多言。反而是孙邈清了清嗓子道：“外间那些艾草，务必整理好了，你先出去吧！”
　　孙邈安排好周岐的事儿，再次打量着阿宓，第一次见他这样的妆扮，看着到真像一个乖巧伶俐的小药童。
　　乖巧伶俐……孙邈内心这样想着，脸色也有些微红，声音略显干哑地道
　　“孙邈失礼了！王妃海涵。”一面道歉，一面为阿宓引坐，一向淡定自若的孙军医，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些许紧张与尴尬。
　　面对这样的孙邈，阿宓反倒更坦然了，接过他端上的茶，小酌了一口道：“军医，万不要拘谨，此番实乃杨晞叨扰了军医！以后在军中的日子，也得仰仗军医多多帮衬才是。”
　　听着阿宓这样的说法，孙邈也好似想起了什么，缓了缓心绪，也没有了方才的局促。
　　“其实无所谓仰仗与否，这几年与王妃诊病，孙邈作为医者，关心的也只有贵人的身体是否康泰而已。”孙邈的神色慢慢淡然，从袖袋里摸出一瓷瓶放到阿宓跟前的桌案上。
　　阿宓拿起那玉兰色的瓷瓶，瞧了瞧，并没有说什么，候着孙邈的说法。
　　“毓淑姑娘那日在药庐拿的药，着实太寒凉了些。长久服用，必伤根本。这药，孙邈调了几味，药性还在，但服之于身体无大碍。”
　　说到此处，孙邈顿了一顿，好似想再说些什么，却终究开不了口，只见的他耳根微红，有些略带笃定地道：“旁的孙邈也不能帮到王妃，除却这行医用药，王妃有何事，不必有其他忧虑，孙邈定当竭尽所能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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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唐大军开拔的日子，定于后日辰时，那一日，军医营帐的事情也格外繁多，阿宓早早就起了，与周岐一道仔细检查了所有的草药，静待开拔。
　　较场上的锣鼓喧天，此时此刻，李渊正检阅着大唐的精锐之师，看着这满目旌旗，说着冠冕堂皇、鼓舞士气的宣言。李世民跨着高头大马，自是意气风发，元吉、裴愔等众人皆在他的身后，待他一声号令，便齐齐奔赴洛阳。
　　军医的马车自然比不得王府里的规格，但好在整洁舒适，马车里点着孙邈调制的艾草熏香，安神静气。因着晨起的太早，此时阿宓与周岐坐在马车两侧，各自打着盹儿，孙邈则居于中位，翻看着一摞摞的医书。
　　马车颠簸，原就睡不安稳，阿宓心里有事儿，一会儿听见李恪在对自己咯咯地笑，一会儿又是那秦王破阵乐在耳边挥散不去…嘴里嘤咛着什么，一下便醒了，刚好对上孙邈灼灼的目光，不由面色绯红。
　　“咳…咳…周岐。”哪里想到她突然就睁开眼来，原本总是不自觉地瞧着阿宓的孙邈立刻收回目光，稳了稳心神，唤醒周岐，缓解着尴尬。
　　“时辰不早了，你弄些茶水来，干粮在包袱里，给大家分食了吧！”
　　“好的，师傅。”周岐睡得正香，被孙邈唤醒，虽然一脸无奈，但还是遵循自家师傅的吩咐，寻了水去。
　　阿宓撩开窗帘，望着外面奔波的长队，这浩浩荡荡的长龙一眼望不到头，马蹄、车轮…翻起来的尘土漫天，恍惚间好似那杀戮的战场一般，此去洛阳，能否救出杨侗，阿宓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甚至与裴愔之间并没有周全的计划，但就像与李世民说的一般，她不得不去，为了杨家最后一点血脉。

　　周岐回来时，乐呵呵地，给阿宓和孙邈添了水后，方才献宝一般地拿出两个包裹，掩饰不住地笑意泛在面上：“师傅，方才取水时，左卫大将军帐下的小厮给了不少吃食，我们那干硬的馒头，明儿再吃吧！”周岐说着，一面将手中的牛肉与大饼分给阿宓和孙邈。
　　“师傅，你说今日我这运气是不是特好，能碰上……这样的好事儿……”周岐大口吃着牛肉，含糊不清地絮絮叨叨。孙邈抬眼看了看阿宓淡然的模样，已然猜晓一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佯装严肃地对周岐道：“食不言，寝不语，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

　　熟悉的牛肉味道在口腔里慢慢弥漫着，他永远是这样，自己和昀儿最爱那云水居牛肉的味道，经历了这么些事儿，他也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