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离镜梦离人（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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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皇帝盛年，已与任姒十多年未见。
他少时妙笔曾画下过神女丹青，思念之际便会拿出来赏看。
于是，皇帝与神女有故的传说，在宫内宫外不胫而走……
某日，苍空万里，片点白云，偶有燕雀飞过。
孝武皇后于芳庭中拭泪而问：“听说，陛下与世外灵山上的一神女有姻缘，不知陛下是否心向着她？”
“哦，你在说女登啊。”武皇帝抚了抚胡稍，嘴角泛起一丝得意。
跟神生出绮谭艳闻，乃皇帝专属，传得越多越香靡，越证明他在世人心目中的地位神圣，可与天齐。
“果非谣传？”孝武皇后神色越发哀戚。
她本是扳倒了陈皇后，方有今日地位，最怕的就是为新人扳倒，重蹈情敌覆辙。她卫子夫可不想长门徒买赋，万金空贻笑。
“女登不过是朕一授业之师，子夫莫要胡思乱想。与子夫你相比，九天玄女也不过是一樽无神韵的冰雕。”
汉宫与隐居仙岛相隔甚远，然而听到重要之人喊自己的名字，作为来去无阻的神，怎能忍住不去窃听？可这一听，如遭蜂蜇蝎刺。
“可臣妾闻言，那神女还传授了您…房中……之术。”孝武皇后低头作羞涩样，实则藏起眸光黑暗。
“呵呵……”武皇帝忽然冷笑起来，“那种东西，清高的神女可不懂。”
“臣妾愚钝，不知陛下何所指？”孝武皇后强压下眉间喜色。
“你很想了解她么？那朕便诉与你。”武皇帝眯起眼睛，瞭望长空，冰声冷言——
“其乃天界战神，刚愎自用；在世杀神，暴戾恣睢。其自负强大，轻视凡人；自诩冰清，何人敢攀？！”
他这一顿说下来，音量渐次升高，语气越发恼怒，听得孝武皇后抬起了头，满脸诧异。
武皇帝自知失态，方缓颜道：“朕虽贵为天子，却哪敢妄想得到神女圣躯？子夫莫要多想。”
不对。不对！
不是说，神仙都很随便的吗，看到人间的男子不错，尤其是帝王，就会委身于他吗？为何玄女不若此？
任姒突然现身庭中，傲然昂首，背手挺立，“本座本想等你阳寿尽了，走那银桥作仙神之胎，再与你共享红尘滋味，不想在你心中本座竟如此不堪！暴虐恣睢？自诩冰清？没错，我是不及你怀里佳人温柔贤惠，也不及你后宫百花来得乖顺甜美！看来本座真乃自取其辱！就此别过，刘彘刘野猪！”
刘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见任姒要走，他慌了神，如少年一般道：“等等！师父，我错了！我刚才不过是……”刘彻忙伸出手，拉住了任姒如雪的衣袂，明黄色的大袖垂空。
任姒冷冷地睥睨，刘彻急急解释：“彻儿不过是求而不得，心生怨尤，方才……”他都忘了，有更好的解释。
“凡胎□□，也配肖想我！”任姒变出拂尘一扫，令他人仰马翻，复一扫己身，恢复了初见时的玄衣墨袍。
终，神女化鸟，戾天而去，徒留帝王萧索。
任姒再未现身于大汉宫廷，连民间都少了她除魔的身影。
偶有黑燕飞过堂皇宫宇，汉武帝若望见了，总要出好一会儿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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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任姒拂袖离去，刘彻不但没有禁欲知惜，反而广罗美女，使得后宫越发充实。
他后来钟爱李夫人。
南方有佳人，倾国又倾城。
人皆道李夫人若神妃仙子，却不知她的确生了一张神仙面孔，九天玄女任姒的面孔。
不过多了些仙气、弱柳扶风之感，却少了些锐气、佛挡杀佛之感。
李延年请了方士，照着帝王亲笔丹青，给自己以及妹妹幻化出一副与任姒相似的脸。
李延年比他妹妹更像任姒，他的阳刚给眉梢眼角增添了锐气，是以，汉武帝很宠他。
美女越来越多，刘彻渐渐忘了任姒，只是偶尔午夜梦醒，他抬手伸向冰冷的虚空，呢喃地唤一声：“师父……”
百里木棉何处见，巫山神女何处寻？
帝宠对于卫子夫，来得太快，也去得太快，她把这一切归咎于早没影的任姒。
卫子夫想，连金枝玉叶的陈阿娇也拼不过她，却偏偏让李家兄妹得宠，还不是因生了副跟神女相似的脸？
孝武皇后歌飘渺，不及李妃倾城笑。
若非神女恩如山，岂能长久占君心？
火焰为兆，巫蛊祸起，随后牵出政变，事情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壮大。
汉宫深深，藏了太多阴谋，太多肮脏事。
巫蛊只是引子，引出了背叛，引出了藏在一个王朝背后的淬毒匕首。
卫子夫受儿子牵连，获罪，被削去后位。她不甘此辱，自刎而死。
刘彻有一种魔力，遇到他的女人皆会沦陷。他不是仅仅靠权势得到美人心的，在他还没有权势的时候，陈阿娇就愿意带着金钱地位嫁给他。
而卫子夫也是一片真心地爱着刘彻，恨所有夺走刘彻的人，然而却没有得到他的珍惜。
钩弋夫人亦是如此。
一代天骄，害尽爱他慕他敬他之人，最后左右无人，一派凄清。
难怪古来帝王自称寡人，毕竟免不了孤家寡人的命运。
汉武帝老了，走了秦始皇的老路，开始惦念着求仙。
他还存着今生见一见任姒的希望。
武皇帝知道，就算自己当真投胎成神，任姒也不会再来寻他，而他将忘记所有前尘爱恨。
况且，他还机会成仙吗？
秦王汉武，座下累累骷髅。
一将功成，身后万骨尽枯。
因巫蛊之案，他造杀孽过万，其中不乏冤假错案。
因疑神疑鬼，他身边鲜花般的诸佳人，竟无一好下场。
因独尊儒术，他大刑酷法，使得百姓思想受束，百家争鸣的灿烂文化光华暗灭。
因穷兵黩武，他虽使得版图大扩，匈奴畏汉，丝绸之路铺就万里，却也间接造成无数好男儿背井离乡马革裹尸，无数白发人送黑发人，无数家庭破碎，天下愁苦。
（作者对军事持积极态度，认可牺牲难免的观点，但战争的负面影响是不可抹灭的。其实这篇同人是反战文666，任姒虽身为战神，却个反战主义者。）
百万伏尸铺就的锦绣帝王路，荣光交错罪色，色彩斑驳。
刘彻晚年书《轮台罪己诏》，自陈过错，望得天地宽恕。
另外刘彻还广觅剑侠方士去寻蓬莱仙山——他错把默默无闻的祭英岛，当作了赫赫有名的蓬莱。
结果自然不了了之，有侠仙抵达了蓬莱，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一片种满木棉花的海滨。
武皇帝一世辉煌，却逃不过含憾而终的下场。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离镜梦离人（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