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楼万庄

15、第十五章

　　屋内三人皆被老神医的这一举动吓了一大跳，容倾二人更是闪电般运功勉强抵挡老神医散发出来的内力冲击，他们的心脏从未如今天这般脆弱，看着两个老人吵架，话不能言，只能心惊胆战地陪着。
　　沈渊的脸色也很难看，但是老神医似乎让他更难看，他继续炮轰：“只要不出现在我面前吗，我管你出不出庄，我管你死在哪个角落，这些干我屁事！“
　　“你就是这么一个不守信用，不尊承诺，在我面前哭哭啼啼，唉唉怨怨地想让我动之以情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人，三十多年前是，现在也是，沈渊你到底无耻到什么程度？！“
　　“你倒好，现在妻妾成群，儿孙满堂，可我呢，三十多年来一个人守着这片枫林，这是谁造成的？我有让你不痛快吗？我有让你来找我了吗？我有让你发毒誓了吗？你知道不知道你的每一次出现，在我心上割了一刀又一刀，你的残忍从来都是用来对付我的？你宅心仁后？你狭义满天？哈哈哈，你他妈的别在老子面前开狗屁玩笑！！！“
　　老神医有多生气，有多愤怒，光是听着这些话语便知道，曾经的沈渊是何样的人物，或许没人知道，但是现在的沈渊是何样的，江湖上随便一问便知道，是的，宅心仁后，这是最能表达也最贴切的形容。
　　可如今老神医说了什么？
　　不守信用！不尊承诺！？
　　哭哭啼啼？唉唉怨怨？

　　沈苍与容倾的脸色很苍白，如同失血过多造成的一般白，不是老神医的内力对他们造成的伤害，而是听闻惊天的秘辛而苍白，他们皆想象不出来肃穆庄严的沈渊，在过去岁月里向老神医哭哭啼啼的模样。
　　无法想象！

　　沈渊也惊住了，他抬着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也看着他的人，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震惊，在这张童颜上，他看到了失望与冰冷，这是他从未在这个人身上看见过的。
　　岁月洗去了他的坚韧与决绝，一个人的无情也能洗去一个人的天真烂漫，三十多年未见，沈渊一直以为即使过了三十年，这个仍是自己记忆中的人，在自己需要他的时候无条件地守在他身边。
　　可如今他发现自己错了，他当年的决绝造就了另一个人的无情，他来之前还在想，再见他时，这人肯定会笑着对他说会没事的。
　　可如今这个自己用作依靠的人却对他说管他死在哪个角落，沈渊的心很痛，他看着怒火中烧的童颜，渐渐地失了语言。
　　三十多年的孤独他是怎么过的？面对这一片枫林，他又是何等滋味？沈渊不知道，也不清楚，他从未听闻过他任何事情，在山庄时，在叶心的口中，也没有听到他丝毫的只言片语，他以为他一直都过得很好，至少在自己见到他时，是会微笑着的。
　　他一直都这么以为，因为他记忆中，叶枫便是这样一个天真烂漫的人，是那种即使失去了谁照样能活蹦乱跳的人，他真的一直这么以为，可如今在他的话里，他终于知道他的不是，这个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变了。
　　“枫…”
　　“你不该来！”正在沈渊开口想解释一些什么的时候，一道寒冷刺骨的声音自后堂传出，冷冷地打断了沈渊的话。
　　此时，一个身穿白衣，头戴白花，脸裹黑纱的女子缓缓地自后堂走出，她走到老神医的身旁，站在沈渊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渊。
　　女子的目光落在沈渊的身上，冰冷地仿佛在看一个死人，淡漠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你不该来！”
　　“可我依旧来了。”从女子出现开始，沈渊的眼中有错愣，有惊讶，也有不可置信，然而，这些神情只是一瞬间出现，很快便从他的脸上逝去，仿佛不曾出现过。
　　情绪被掩盖起来的沈渊字里行间对女子甚为恭敬，因为他必须恭敬，这个人在过去的岁月里给了他太多深刻的记忆。
　　“前辈，我还是来了。”是的，他还是来了。于是沈渊站了起来，对着女子恭敬地行了一礼。
　　年老如沈渊，竟然在向女子行礼，这得需要多大的辈分？容倾二人早就被这一切弄糊涂了，看到沈渊行礼，二人连忙起身，忙不迭也恭敬行礼。
　　“那便付出你该付出的代价！”女子扫了一眼站在沈渊身后的两人，无视对自己表达恭敬的沈渊。
　　“何等代价？”沈渊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看着磁樱醋拍撬对邳纱外的双眸，仍如三十年前锐利，他每一次与女子对视，都感到莫名的心悸。
　　曾经，他很怕这个人，那是怕到骨髓里的恐惧，可如今，经过了几十年的岁月沉淀，他发现自己能够正视对方了，真真切切地与她平视。
　　女子有多强，他三十年前便知道，比他与叶枫更强大，然而三十多年过去了，女子的穿着仍旧与三十年前无异，白衣素衫，垂妫较衷谒加兄执砭酰飧雠尤菅罩慌乱踩缛昵耙谰桑胍斗阋谎换崂稀
　　“代价枫已然告知你！”女子冷笑，露在赐獾捻缃０懔堇
　　“你知道我难以选择。”沈渊顿了顿，露出了他的为难，但是，沈渊是看着老神医叶枫回答的，之前叶枫给出的条件，他耳闻大惊，如他这般年纪了，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可是一想到那个条件，他仍旧不想留下。
　　他确实害怕，害怕留下面对一些不想面对的。
　　“所以我才说他不该出现。”女子转过头看向老神医叶枫，看着愤怒的他已安静下来。
　　叶枫闻言凄凉地笑了笑，他对着女子点了点头，似乎默认了这一点，神情疲惫了几分，于是他转过身子，看着看向窗外夜色下依稀可见的红枫，，似乎对这一切失望透顶，方才还嚣张的白发，如今了无生气地散落在肩头。
　　“前辈。”沈颜急了，叶枫本就与他在起着冲突，如今女子突然来一句，这不是火上加油吗？
　　“看来你是真真切切地忘记了，那我便帮你想起就是。”女子话音刚落，闪电般向沈渊挥出一掌。
　　沈渊猝然大惊，急忙运功抵挡，却还是慢了，这一掌太快了，那双纤手轻而易举地落在沈渊的身上，他的心口上。
　　沈渊闷哼一声，向后倒去！

　　“爷爷！”
　　“老庄主！”
　　容倾沈苍二人急忙飞身扑了过来，扶住了沈渊倒下的身体，沈苍更是挡在了沈渊的面前，警惕地看着女子。
　　无视两位后辈的阻挡，女子的第二掌再次落下来了，破了沈苍的防御，自取沈渊！
　　有些人的武功便是这样变态的存在，往往这样的人名不见转，籍籍无名，却能超越任何人。
　　就像沈渊想的那样，女子的手太快了，快到沈苍未曾反应过来沈渊便已然中了第二掌，这看似轻松的两掌，足够要了沈渊半条老命。
　　沈苍心痛地无以复加，此次入谷求药未成，却引发了二老的恩怨，不但如此，爷爷还受了重伤！他回去该如何交代？
　　“前辈！”沈苍红着眼眶大叫了一声。
　　女子两掌出现地太快，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叶枫似乎也被这一幕惊得措手不及，他呆呆地看着那个受伤吐血的人，被沈苍的大叫唤回心神的他，不易察觉地抖了抖双手，他别过脸，走到磁拥纳砼裕僖梢换幔档溃骸笆Ω福涣耍蕉僖膊灰娜魏味鳌！
　　靠在容倾怀里虚弱无比的沈渊在听到叶枫的这句话时，不知为何整个心揪痛了起来，比他此时身上所受的伤还痛，他睁大双眼，张着嘴，疯狂地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因为重伤的缘故，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枫，叶枫啊！你到底对我有多失望？

　　相比沈渊的痛苦，挡在沈渊面前的沈苍心中顿时凌乱了，还记得年少时自己跌落山崖时，双目失明时的一切，有些记忆并不是他不想去想起，而是他怎么也想不起，他只记得自己曾经跌落过山崖，双目失明过，至于是何人救起的，他早已想不起来。
　　在那之后，他失去了两年的记忆，据父亲说，他是被丢在山庄门口的，失踪两年的他再次回来，是被人送回来的，却不知道是何人。
　　他想过去寻找，因为他感觉到那个将他送回山庄的人很重要，可他终究未曾想起是谁，也无从找起。
　　他在山庄时，是一个常常易怒易暴的人，山庄的侍卫下人，甚至是家人皆是对他如此性格无法理解，其实，他性格本就不是如此，那些常人看到的他只不过是他用来掩饰失去两年记忆的他。
　　深夜里的失落无人可知，无人能懂，年少时的疙瘩一直伴随着他长大，直到他渐渐地忘了这个事，直到他渐渐地成为一个易怒易暴的人。
　　他以为自己一直这样下去，直到他真正想不起来那个人，直到他年老时回想过去，没有记忆的两年，会再想那个时候是谁陪在他的身边，消除他的恐惧的。
　　可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