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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白玉城池 ...

  •   台上,身体向后飞速闪避的容成斐一把接过了剑。

      比武台上的两个白色的身影,各自紧握长剑,激烈的交锋在一起。剑影如波,缭乱了观战人的眼。偌大的武馆中,无人开口,只余宝剑撞击的声声清吟。

      白华所舞之剑,名曰溯源,是易子幽亲授给她的看家绝学。

      “意剑之宗,溯其本源。修至顶重,登峰造极。”

      武馆的角落里,易子幽垂着眼,端起茶盏,用杯盖将漂浮的绿芽拨到一侧,抿了一口茶,杯盖在沿口轻击一声,才盖上茶盏,放置一边,起身离去。

      随后,四个身穿深紫袍子的男人迅速坐在了方才易子幽所处的那桌。

      从比武开始一直坐在易子幽周围几个人,注意到了这个变化,不禁打量起刚刚就坐的四个紫袍男人。待看到他们腰带上挂的白玉佩饰,皆是面色一变,慌忙收回了目光。

      与此同时,台上的白华使出了压箱底的绝学,然而,面对容成斐,她依旧未感到丝毫轻松。正当两人胶着不下之时,白华突然听到一声悠长的钟鸣,心神一松。同时,她听到近在身前,刚刚避过她一招的容成斐说道:“白姑娘,承认。”

      下一刻,她感觉腕间一震,手里已然空了。她的剑横飞出比武台,斜插进了漆红的梁柱。片刻死寂之后,武馆如炸了窝一般喧闹起来,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一场不分上下的比武,就在一瞬间决出胜负。

      而台上的白华,同样处于被突然击败的震惊中。过了半晌,回过神来的她大感耻辱,皱眉怒道:“你这用的是什么鬼招式?”

      容成斐一笑,“青衡十九,隔空打物。若是姑娘的手握的再紧一分,我断然不会成功。”

      说罢,他飞身而出,从梁柱上取下白华的剑,站在台下,望着白华说道:“素闻徽州延生佛社十分幽雅精致,白姑娘既是爱禅之人,在下邀姑娘明日清晨同去可好?”

      他的话声音不低,围着台子的三四圈人听的一清二楚,此时都一脸吃惊地望着白华,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亲耳听到容少公子诚邀佳人。

      白华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诧异目光落在容成斐脸上。望着他深邃的眼眸,不知为什么,先前因为莫名落败而产生的怒意一时没了踪影。她愣了一会儿,这才发现武台周围的人都在盯着自己看,脸颊一时变得滚烫起来。

      她抿了抿嘴,垂着眼跳下武台,不发一语从容成斐手中要接过自己的剑。他握在剑柄中央的手五指微微张开,恰好掌握住了整个剑柄。

      白华古怪抬眼看了他一眼,右手轻轻握向那剑柄。容成斐的手与她相触的瞬间,那温热的感觉让她的心跳突得一滞。而就在下一刻,容成斐收回了自己的手。

      白华取回自己的剑紧紧握在手心,抬眼瞥了容成斐一眼,正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睛。方才她接过佩剑时分明就是被他戏弄了一番,此时容成斐摆出一副诚意等她应邀的姿态,着实让她气恼。什么青衡大护法,在此时分明就是一个登徒子。

      白华心里略一转念便有了主意,敛神正色道:“多谢容少公子相邀,只是成与不成,白华还需问过家师才能有答复。”

      出乎她意料的是,容成斐听了她的话未再多言一字,对她一笑,便道了一声再会。

      白华被容成斐的反应惹出了几分不快,垂首快速整理了一番衣裳,便向自己的座位走去。一路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火辣辣地盯着她,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在台上和容少公子的交手,当然更重要的是桃花消息一般传的比什么都快。

      白华本就有些发烫的脸,愈发地红了起来。她越走越快,恨不得马上和师父离开徽州,躲开那一个个古怪得令她生厌的人。此时的她一心一意想的都是,如果可以一辈子只与不经常理睬她的易子幽一起,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然而,易子幽不见了。

      白华迟疑了,难道是她来错了地方?

      她站在桌子旁皱眉打量着四周,邻桌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使她确信自己没有走错地方。如果是这样的话……白华的额上冒出了冷汗,她望着桌旁四个深紫衣袍的陌生男人,心里不安起来。

      “大叔……你看到我师父了吗?”她凑到邻桌,向一个老头低声问道。

      那个老头向一旁瞥去,随即颤抖着悄声说道:“姑娘啊你师父早就走了,那几个人都是白玉城的,来头不小你千万当心不要招惹了他们!”

      东南部巨擘,白玉城。这个响亮的名号白华是知道的,只是此时的她已经顾不上思考更多。她在华只有易子幽……走了!霎时,白华心里一空,感觉全身的力气在此刻被抽走了。师父竟然抛下她一个人走了……

      她的脚步有些虚浮,茫然地向四周寻去。就在此时,她身后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少主请留步。”

      她转过身来,望着眼前四个高大的紫袍男人,诧异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所有正在围观这里的人,双目霎时睁地如铜铃般大小,微张着嘴眼里满是震惊。

      四个男人在她面前屈膝跪下,齐声说道:“恭请少主随属下返回白玉城。”

      白华看到这阵势心里发了慌,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道:“是你们认错人了,我现在要去找我师父!”

      说罢,她握紧了手中的剑,转身便向武馆大门疾步走去。

      那四个男人立刻跟上来,只在一瞬间便将她团团围在了中央。白华皱起了眉头,冷声道:“我说了你们认错人了,这又是要干什么?”

      “恭请少主回城。”他们没有动位置,机械地再次重复了这句话。

      如果再不去追的话,她可能就再找不到师父了。白华被那四个人惹怒了,不耐烦地挥剑刺向为首说话的那个人,寒光在他的脖颈处骤停了下来。那几个男人依旧一动不动。她将剑插了回去,愤愤道:“给我让开,难道你们就那么不想要命吗?”

      这时,那个险些被刺伤的男人再次屈膝跪了下去,随后从腰间抽出一个信封举过头顶,沉声道:“这是易前辈方才交给属下的,请少主过目。”

      他是说……易前辈。白华有些不敢相信,她方才还急着去找师父,然而此时易子幽竟通过这些人留了信给她。她紧张地咬住了下唇,双手颤抖着接过了沉甸甸的信封。

      易子幽在信中写道,她本是白玉城宗家之后,因双亲意外身亡而被送到城外抚养,以防家族纷争中被仇家谋害。年及十七,需回到白玉城,以少主身份接手家业。至于师徒恩情,易子幽只是寥寥数字写道:万事随缘。

      一时间,白华觉得万念俱灰。她素知易子幽对什么都甚是寡淡,却不知道他抛弃相处了十七年的徒弟也这样利落干脆。易子幽那样出尘的一个人,本就将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包括她。

      从小到大,白华自认不比其他任何姑娘差,却从未体验过千金小姐被人护在手心的滋味。
      每日的炊事均是由她在做,挑水洗衣,拾柴生火,甚至为了偶尔的野味独自仗剑深山。

      她的童年,是在每日无穷无尽的练剑中度过的。
      《溯源剑谱》共有九重,她七岁持剑,十年的时间练至第七重。
      功成之时,击水三千,碎裂山石,却仍旧未得到易子幽一声称赞。

      易子幽似乎天生不会开怀,哪怕她将漫山遍野最美的一株花拿给他,将拾到的最清透的玉石交给他,他也只是嘴角微扬,从未笑意入眼。但是,她依旧深深的迷恋着他,他宛若仙人的容貌,他的剑划破茫茫山雾的清绝身姿。

      他是她唯一牵绊的人,却这样抛下她离去。轻描淡写的一句万事随缘,结束了她和他十七年的相伴。这一切,让她心中惆怅到了极点。

      嘈杂的武馆,熙攘的人群,白墙黑瓦的繁华徽州,没了易子幽的一切都可怕的陌生。此时的她甚至不知道,白玉城在何方,而自己的路又将通向何方。

      白华垂下双臂,持信的右手无力地松开,轻薄的信纸随风飞走。她绝望地低下头,额角的碎发轻轻扫过刺痛的眼角。不能哭,不能在不相干的人面前落下一滴泪水。她咬牙忍住鼻尖的酸楚,修长的指甲死命抠进手心,用手上的疼痛来转移注意力。

      在她左手沉甸甸的信封内,还有一个镯子。凝脂一般的白玉,润泽透亮,华贵非常。

      易子幽送给她的告别之礼吗?白华自嘲地一笑,取出冰凉的玉镯,用力向手腕套去。那镯口很小,她的手立时被蹭的通红,骨头隐隐作痛。她只有将疼的颤抖的手握紧成拳,才勉强忍住又想溢出的泪水。

      这是易子幽亲手为她指下的牢笼,纵使疼痛,纵使不情不愿,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天下之大,只有看她说她笑她的路人,此时没有一个可以与她作伴的人。她是多么可悲的一个人,无父无母,连相伴十七年的师父,她都没有能力留不住。

      既然如此,现在的她已是无家可归,去哪里又会有什么分别。

      徽州武馆的这个角落,死寂地只有众人的呼吸,还有时不时的衣料摩擦的声音。白华低着头,面纱之上,她的双眸藏在额发投下的阴影中,没有人知道此时的她有怎样的表情,怎样的心情。

      良久之后,她抬手自耳畔取下了蒙面的轻纱,望着脚边跪伏的四个紫袍男人,轻声说道:“走吧,带我去白玉城。”

      她扬起脸,在一片抽气声中穿过目瞪口呆的众人,在侍从的尾随下走出了武馆。沉重的木门外,徽州和煦的春光下,杨柳轻摆,花香沁人。那一日四月初五,一年中最美的时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白玉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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