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塔罗祭》风萦若

100、 §5．54 教宗 THE HIEROPHANT

　　所有光明骑士心口中涌出了这句话，恐惧感盘绕而上，紧紧攥住他们的神经。

　　那般美丽的人，那般凌厉的剑法，那样决绝的杀戮，那样真实的快乐，就像是一首沾染了腐烂血肉的圣歌，越颂越高声，却又是如此柔美，如此高洁，唱诗班的孩子在散发着冷月光芒的骷髅殿堂上低声齐唱，四十七弦竖琴被堕落者用指尖缓缓拨动，流淌出的乐声似是空中舞动的一条花溪，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妖幻的色彩。

　　那样的剑法，越来越快，甚至在接触之前便让对手丧命。

　　可又是那样的美丽，似是要融化在了月光里，石青与迷上血色的冰蓝，是他的长发与眼睛，皆带了可以冻结人心的瑰丽，让人几乎可以沉醉于这种死亡里。

　　前方的光明骑士已经和禁卫军步兵混杀在一起，后方的禁卫军骑兵也咬杀上了光明骑士的末尾。红色巨流像是一把巨手，生生咬住了银色闪电的头尾，似是要把他们扼死在手掌中。

　　可光明骑士又怎会坐以待毙！虽然处于体力耗尽的时期，但他们的军队却没有丝毫的涣散，每个人皆沉默着涌上前，开始厮杀。此时光明骑士已用生命的代价，冲破重装步兵的塔盾，开始与步兵绞杀在一起。光明骑士剑法卓越，居高临下，每一剑干净利落，都会带走一个禁卫军的生命，但禁卫军像是永没有止境的洪流一般，一波波涌来，似是永远也杀不尽。并且，因着之前的屠杀，禁卫军此次特别凶狠，杀不了人便砍马腿，已经倒地的还要伸出臂膀拦住光明骑士的前进，似是要将他们的有生力量拖死在这里。

　　两军相交，便像是两把巨大锯齿相互摩擦，互相消耗对方的力量，同时也磨损着自己的力量。虽光明骑士的锯齿更利、更坚固，却也抵不过禁卫军的锯齿更长、更久。

　　犬牙交错，此日的血腥更深以往，四周皆是残肢断臂，尸山堆积，碎甲遍地，地上尸体已经被来往马匹和军靴践踏地看不出眉目，光明骑士和禁卫军的尸体扭在一起，三四成群，这根本便是野兽的赛场！

　　被牢牢地护在光明骑士中央的星银法师看着而在半空中杀得兴起的卡妙和前方似是无穷无尽的禁卫军步兵，默默对身旁的光明骑士说了几句。他身旁的光明骑士蓦地睁大眼睛，似是要摇头，但那个法师却牢牢地抓住他的手：“把握住机会，这是唯一的机会……”

　　那个光明骑士默默地点了点头，举起剑，与旁边几个护卫法师的人一齐向前冲去。

　　之前一直在冲锋，并未能有让这此次出来的六名法师中仅剩的一名有任何发挥的机会，但没有人能想到，唯一能有发挥的时候，就在于他的死亡。

　　那个法师在身旁几个光明骑士的护卫之下，靠着前方的光明骑士的配合，一路冲上前，直至冲到了禁卫军步兵的腹地中。他身旁的几个光明骑士很快地便被吞没在了禁卫军的潮海之中，但那个法师却已完成了自己的最后咏唱。

　　作为星银法师团中最强大的法师之一，那年轻的高级魔法师向天空遥望，同时，将匕首倒插入自己的胸膛——

　　在众多禁卫军同时将剑向他刺来时，星银法师一字一顿，字字泣血，“火、舞、日、隳——”

　　他的身体瞬间燃烧成火海，之后，如同太阳初生，他的身体绽放出耀眼的白色球圈，如同一轮旭日在战场上冉冉升起——

　　之后，就如太阳爆裂，他的身体瞬间在禁卫军军队中炸裂开来。滚烫的热浪混杂着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在最前方的以一个直径三十米的同心圆中，禁卫军士兵瞬间被蒸发为灰末。而在旭日消逝的边缘，接触到的不论强弱，禁卫军战士皆重伤。

　　他的自杀性攻击为光明骑士瞬间清出一条坦途。来不及感伤，光明骑士的前锋部队纵马死命向城楼那里赶去！

　　又是一波光明骑士自发留下来殿后，而那大部队如同突然得到释放的野兽，皆红着眼眶，冲向生途，只为同伴的生命不白白被浪费！

　　浑身浴血的卡妙像是魔鬼一般的，发出凌厉的笑声。他的眼睛已经慢慢地染成了血红，还要继续冲上前去绞杀光明骑士。

　　此时无论是光明骑士，还是禁卫军，都已对这个全身上下沾满无数血液的人产生了一种由衷的恐惧感。自愿留下来殿后的光明骑士纵马将他团团围住，而前方的大部队已突破禁卫军的桎梏，来到城门前！

　　卡妙嘴角勾成一个冷艳的弧度，横剑于身前，长剑上的血液混成溪流般滴下，他轻舔剑上的血液，眼中渐渐被一种浓郁的光彩所盖住。

　　此时的光明骑士已经冲破城门，向外狂奔而去。知道追不上的禁卫军步兵也就停止了追赶，渐渐围成一个圈，将留下来殿后的光明骑士团团围住。而在那围困的最中央，便是卡妙。

　　零落的兵戈声也停了，此时四下静默无声。

　　光明骑士立在当场，从未有过恐惧的他们此时却连握剑的手都在颤抖。不是对于死亡的恐惧，也不是被围困的绝望，这种恐惧源于面对卡妙时的那种无助，那种渺小感，那种似乎下一秒就要成为食物的作为一种动物本能的恐惧。

　　终于，他们动了！数十个人，同时纵马向卡妙砍去！而下一瞬间，他们只觉得脖间一凉，再睁开眼，最后看到的影像是自己被抛高的头颅和从马上摔下的尸体。

　　瞬间解决数十个光明骑士的卡妙此时却好像完全没有‘敌人已经全部被消灭的’这种自觉。他倒提着长剑，一步一个血印，向禁卫军走去。他的唇角那种满足的笑容，让所有人几乎不寒而栗。

　　“殿下，敌人已经……”有禁卫军颤颤巍巍开口，下一秒，他就只觉那道震撼人心的冰蓝上的血雾慢慢盖过瞳仁，而面前的卡妙嘴角勾起一丝勾人摄魄的微笑，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长剑滴血，而执着长剑的那人又是何等的美丽。圣洁的神殿上散落的银色月光，纵然浸没在血液中也还是如斯美丽。那样的美丽，竟让人觉得死亡并不可怕，而是一种恩赐。

　　所有的禁卫军均为那种美丽所摄，直到最后，所有人都忘记了躲避。

　　直至长剑挥舞下来的一刹那——

　　血珠如盛开的罂粟之花，大滴大滴地散落在地上。米罗以手抓住了卡妙的剑刃，静静地立于他身前。

　　晦暗的月光之下，尸横遍野的血海上，两人的修长身影被拉成一个仅有轮廓的剪影。

　　他们静静对视，只觉得时间似乎可以化为温柔的微风，在可感的触觉之间缓缓流逝。

　　面前的人影，何其熟悉，又何其陌生。血将他的石青色的长发染成一种璀璨耀眼的颜色，顺着白皙的皮肤，一滴滴划过弧度优美的下颔，滴落下来，构成一幅艳丽诡魅的场景。他眼睛里的血红色还在汹涌澎湃地弥漫，一阵比一阵浓郁猛烈，几乎已经看不清他瞳仁的本来颜色。

　　卡妙嘴角的弧度越来越盛，随着这弧度加大的，还有他执剑手上的力度。米罗甚至可以听见剑一点一点卡进他左手白骨的声音。但是他却没有去管这些，他只是伸出右手，开始为卡妙的脸上拭去血迹，轻轻的，温柔的，一遍又一遍地拭去他脸颊上的血迹。

　　“好了，已经结束了……”他温柔的声音轻轻荡开来。随之，他重重将卡妙揽在怀里，将卡妙的唇按在他脖颈间，声音依旧轻如微风：“来，喝我的血……”

　　尖锐的牙齿啃噬着他的皮肤，牙齿的主人似乎还在犹豫，但下一秒，情感就超过了理智，他拼命地汲取着米罗的血液，米罗只觉得身体血液在快速流失，但到最后，汲取血液的速度越来越慢。

　　似乎有强烈情感瞬间苏醒，卡妙的唇齿间溢漏出了几声痛苦的呻吟。手中的长剑啪地一声掉落在地，卡妙从他的脖颈中抬起头，愕然地看着双手的鲜血，再看了全场静默的禁卫军。

　　米罗所选的角度很好，他们无法看清卡妙和他究竟做了什么。禁卫军私下解释，似乎是那个米罗拥抱了卡妙之后，他们的首领就从胜利的喜悦中醒悟了过来。

　　卡妙看着流血的桑城，再看了看地上光明骑士的尸体上自己的剑痕，恢复冰蓝的眼睛里悲喜不辨。

　　他朗声道：“士兵们，我们战胜了光明骑士！”

　　所有的话，不需多讲，只要这一句，就足够阐明所有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