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40章 ...
-
金台吉原本打算等东哥好些了就带着孟古回叶赫，却不想一场大雪将他的算盘全盘拨乱。大雪下了整整一夜，第二日却并未放晴，阴沉沉的天空压着费阿拉城，地上也结了薄冰——迫不得已，他只好继续留在都督府，待天放晴了再做打算。
据说就是在下大雪的那一夜，舒尔哈齐和努尔哈赤进行了一场长谈。至于谈了什么，大家不得而知。只知道舒尔哈齐从书房出来时脸色不甚好，相比之下，他的大哥倒仍旧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至少在孟古看来，并未瞧出有什么不对。
那一日一同出了城后，努尔哈赤每天都会来看孟古。就像是他当初住在叶赫时一样，两个人有时候说说话，有时候各自沉默。金台吉偶尔也会加入进来，下下棋聊聊天，日子过得倒不算是无聊。
这一日终于放晴，努尔哈赤本来约了孟古下棋，如今见着出了太阳，便改了主意要和她一起出去走走。岂料刚出书房门就看见叶赫的人神色匆匆的出府，努尔哈赤认出那是跟在金台吉身边的人，便问额亦都道：“他那么着急要去干什么？”
额亦都道：“二贝勒说天放晴了，要带着人回叶赫去。”
屋檐上覆盖的皑皑白雪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白光，今天阳光确实很好，有细小的水滴从屋檐上坠落下来。努尔哈赤有一瞬间的怔忡，就听额亦都道：“那不是二贝勒么，他亲自来向大哥辞行了。”
金台吉着了一身蟹壳青色的冬袍，袖口围着厚厚的貂毛，拱手道：“这些日子叨扰都督大人了，今日天已放晴，我们就不耽搁了。”他虽然不喜努尔哈赤，但面子还是要做足。
努尔哈赤又是一怔，金台吉要走，他自然不能拦住，但竟然是说走就走吗……“天才刚刚放晴，二贝勒就要急着回启程吗？”
金台吉笑道：“送亲送了这么久，再不回去，等大雪再下来，说不定就得在这里过新年了。”
他说着回头吩咐侍卫道，“去看看小格格准备好了没有。”
“孟古也要走？”努尔哈赤有些错愕，脱口问道。金台吉听他这么问，一脸的奇怪，“她当让要跟我回叶赫去。”
“大哥……”额亦都猜到了努尔哈赤的心思，低声唤道。努尔哈赤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摆摆手道，“二贝勒说的是，我去看看她。”
从书房到孟古的小院，这一段路途是极熟的了，走了这么多次，努尔哈赤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急匆匆过，仿佛他再晚去一步，孟古就会凭空消失一样。
孟古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这几日天气忽变，青娅叫人做了几件冬衣给她。努尔哈赤闯进来的时候，孟古正背对着他，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金台吉派人才催她，自顾自的道：“你去回二哥，我就好了。”
来人没有说话，身形也未动。孟古转过身来，“呀”了一声道：“原来是你”，补了句，“我还以为是二哥派来的人”，又补了句，“我刚想着一会儿去找你呢，你就自己来了。”
“你要走？”努尔哈赤开门见山的问道。孟古一怔，点了点头，努尔哈赤紧接着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孟古略带歉意的笑道：“二哥临时决定的，我也是早晨起来才知道的”，她指了指放在窗下书桌上的已经摆好的棋盘，道：“你瞧，我连棋盘都摆好了呢。”言下之意是，我事先确实不知情。
也许是她的声音太温柔，也许是她的笑容太迷人，又也许是冬日的阳光太温暖，努尔哈赤上前两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声音，对孟古说：“那就留下来吧。”
“嗯？”孟古像是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眼底尽是疑惑之色。努尔哈赤盯着她的双眸，低声道：“孟古，留下来，留在这里。”
这一次，孟古听清楚了。和努尔哈赤预想中的不一样，孟古眼底没有犹豫，她甚至还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这反应让努尔哈赤觉得很受伤，他正要说话，就听孟古声音坚定的道：“不，我要回叶赫去。”
“为什么？”努尔哈赤像是已经失去了理智一样，脱口问道。孟古道：“因为叶赫才是我的家。”
“如果你愿意，这里也可以——”“不，这里不是！”孟古想也不想的打断努尔哈赤的话，神情戒备的又后退两步，“这里是都督府，我知道。”她快速的说道：“都督大人，我本不该来建州的，现在姐姐已经痊愈，我的使命已了，当然要跟我的二哥回叶赫去。”
“都督大人”这四个字让努尔哈赤立刻失去了思考能力，都督大人？她竟然这样称呼他？“孟古，我以为……”我以为我的心意，你都懂。
然而孟古只是皱起眉头。
努尔哈赤不想去想她这个表情代表了什么，他的心底只有反反复复的一句话，就是“不要着急，慢慢来”。冬日的阳光温暖的洒进室内，努尔哈赤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他沉默片刻，道：“你说得对，既然二贝勒要走，你自然要跟他一起回叶赫，是我糊涂了”，他用力的按着桌子的边缘，转头去瞧那放在窗下的棋盘，勉强笑道：“孟古，以后不要叫我都督大人。我想，相比起建州都督来，你更喜欢和努尔哈赤这个人相处。”
其实连孟古自己都说不清楚，刚刚为什么要称呼他为“都督大人”，也许是想要划清界限，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她不愿去想。
青娅听说她要走，特地叫佟春儿送了大毛披风来。努尔哈赤顺手接过来，对佟春儿道：“青娅有心了。”
他的表情很奇怪，佟春儿不敢随便接话，倒是孟古笑道：“替我谢过福晋。”
努尔哈赤将披风递给孟古，雪青色的缎子配上白色的貂毛，努尔哈赤笑道：“这个颜色很衬你。”
他今日说话怪怪的，孟古隐约猜得到他的心思，却也不愿多说。努尔哈赤为她披好披风，正要为她系带子，孟古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他们并没有再说其他的话，金台吉就派人来催她了。孟古默默的跟在侍卫后面，尚未步出小院，一股大力忽然拽住了她，那力量将她禁锢着，孟古下意识的便要挣扎，努尔哈赤却只是收紧了怀抱，声音低低的，“别动，我只是想抱抱你。”
侍卫低垂着头，不敢看也不敢说话。这披风领子旁的白色貂毛极好，一呼一吸间，细细的软毛扫着孟古的脖颈，痒痒的。努尔哈赤埋着头，喃喃的说了句什么，孟古却没有听清。
终于还是要走了。孟古脸色有些苍白，金台吉迎上来，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孟古摇摇头。金台吉将她抚上马车，回头扫了努尔哈赤一眼，拱手道别。努尔哈赤的目光只在那辆马车上，全副身心也都在那辆马车上，对于金台吉的客套话，他只是淡淡的回应着，甚至不清楚金台吉到底说了什么。
那辆马车的帷幕却纹丝不动，直到车辆启程，帷幕荡起，他却还是看不清孟古的脸。
马蹄达达，佳人远去，直到车队看不见，努尔哈赤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大哥他……”扈尔汉小声道，欲言又止。额亦都摇摇头，“咱们走吧，不要打扰大哥。”
两人缓步离开，扈尔汉小声抱怨道：“那孟古格格到底在想什么？大哥他明明——”额亦都也道：“对呀，前几日还一起出城一起聊天下棋的，怎么今日孟古格格连道个别都这么吝啬？”
他二人只知道努尔哈赤和孟古出现时脸色均不太好，却不知在小院内两人之间的事情。其实知道也又能怎么样，孟古这个身在局中的人都搞不清楚，他们这干局外者又怎会知晓？
其实，那一日她答应和他一起出城，不过是因为前一日青娅告诉她的一句话。青娅说，“舒尔哈齐大婚当夜老爷确实要出城，就算东哥没有丢，他也还是要出城。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他要去的是叶赫，只是巧合的遇到了东哥被劫，才引出后面这些事。”
去叶赫……去做什么，孟古不想多想。可是这世间很多事，又岂是人力可以置喙的？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40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