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之爱》六七

2、2

　　海边.
　　虽然天气很热，可是每当夕阳西下时，渔夫的女人们便会从紧掩的家门走出，拿梭织补渔网，一边补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夕阳映红了她们健康朴实的面容，渔夫们在附近的船边，相互吸烟聊天，小孩子在他们身旁嬉闹。这是整个八月的海滩上，最平静安详的时刻。
　　朝暮华走在树林的小路上。这是每天去水晶家必经的道路。
　　在幽暗多节的枝干之间，在枝桠形成的拱下面，一条荒草丛生的小路沿着通道蜿蜒而下，顺着它走下去很快就能看到海滩。他走得很快，昨天下午的事他已经忘在脑后了。原因是，朝妈妈明天会带弟弟妹妹上山采茶。茶是朝暮华一家生活的来源。每年的季初，都是采茶的时节。现在朝暮华因为暑期的补习被剔除行程外，可是这也意味着将会有整整三天没人管，他可以和小品他们一起去玩个痛快！朝暮华的双脚激动得几乎有些飘浮了。

　　海滩的小屋门口。水晶的婆婆正在铺好的席子上晒鱼。她伸手抓起鱼桶里的鱼，用盐码好后铺放席上。汗水在她满头的银发上闪光，胖软的脸上划着慈祥的皱纹。她不停的拭着汗水。
　　朝暮华走过去，蹲在她的面前，接过她手中的鱼。“婆婆，你快回屋啦！你不怕中暑啊？”他大声的说。
　　婆婆眯细眼睛，看清是谁后，便冲着他直点头微笑。“哎，哎~侬是好人啥。”婆婆是江南人，一口的吴侬软语。
　　朝暮华泄气的放弃了和她沟通，把水桶提到自己脚边，铺排晒起鱼来。
　　门口一道人影轻巧的晃了晃，水晶端了一碗鲜红的西瓜走出来。朝暮华抬起头，和他在空中对望一眼，水晶的眼睛黑亮幽深，安静且淡然，低下了头，想起昨天的狼狈，他心里一下子觉得别扭，怎么也不肯抬起头了。
　　水晶平静的看了他一眼，走到婆婆身边坐下，用手拈了一块西瓜，喂到她嘴边。婆婆笑了，她看着水晶，满心满眼都是怜爱。她宠溺而敷衍的用嘴唇凑了凑西瓜，然后就把整碗西瓜，包括他手上的那块都往他的怀里推。“囡囡好乖啥，侬一个人吃。也请同学吃啥。”婆婆说着，慈爱的伸手抹开水晶的刘海，拭去额头上细渗的汗水。
　　水晶柔顺的任婆婆的手在脸上擦抹。
　　“吃西瓜吗？”他忽然轻笑的对朝暮华说。
　　“哦，谢谢。”朝暮华慌忙道谢，伸手拿了一块西瓜，咬了一口，西瓜清甜爽口，汁多脆美，盛夏的炙热仿佛瞬间消逝。他在烈日下舒适的叹了口气。
　　“朝华，把鱼晒完就快点进屋做作业。”水晶淡然的丢下一句，掺着婆婆进屋了。
　　“什么？！我又不是你们家的长工！你还敢指使我？”朝暮华气急败坏的大叫，低头看了看桶里的鱼，忍不住一阵发晕。
　　还有大半桶~~~天上的太阳毒辣辣。

　　朝暮华一个跨步冲进小屋，看见水晶坐在木桌前，悠闲安静的看书。
　　“你！你`你~~~这么热的天，你让我一个人在外面晒鱼？！”他手指发颤的指着水晶，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
　　水晶抬起头看着他，眼前的少年，是长了张娃娃脸的男孩，脾气却焦燥。颜色极浅的头发，像总也梳不好的乱翘，眸色浅淡的大眼睛，随时都警惕似的睁得圆圆的。现在，这双眼正恶狠狠的瞪着自己，整个人都活力充沛的散发着怒气！
　　水晶平静的摊开厚厚的习题：“你昨天做题做了一半跑开，后面的我帮你填上了。”
　　朝暮华的怒气顿时一口气就这么生生的咽下了。“哦，那个～～”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坐了下来，挠了挠头发，抬眼偷看水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偏偏水晶低着头，眼神执着在书本上。对他摆明了有话想讲的样子视而不见。朝暮华于是郁闷。“那个~”他清了清喉咙，端正了坐姿：“水晶，我家里有事，大概有三天不能来你这边了。”
　　“什么事？”水晶双眼看着书，淡然问了一声。
　　“是这样，我妈妈明天带我弟我妹上山采茶。我要留下来看家。”朝暮华一张娃娃脸摆得认真又诚恳：“我也很想来你家做作业，可是，你看，真是没有办法啊~~”
　　水晶抬眼看着他，笑了笑：“哦，你这么遗憾啊？”
　　“是啊是啊！”朝暮华拼命点头。
　　“哦，那真是~~~”水晶懒洋洋的拉长尾音：“可惜了。”
　　他看着朝暮华，似笑非笑。
　　朝暮华被他这样一看，心里不知怎么觉得毛毛的。“是`是啊~~”他差点口吃。
　　水晶低下头，悠悠的道：“其实你也不用那么难过，朝妈妈来找过我，请我明天去你家辅导你作业。”
　　“那你~~不会去吧，婆婆一个人在家里也不好吧？”朝暮华的心一下提到喉咙口，声音都有些沙哑。
　　水晶静静看着他，说着：“婆婆明天要和阿聊婆一起去拜佛进香。那么巧，也是三天。所以~~”
　　“所以？~~”朝暮华心中开始弥漫起苦涩的滋味。
　　水晶冲着他含蓄淡然的一笑。
　　呜~~朝暮华眼前顿时一片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