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右翼》盛夏的蔷薇

4、第三章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晨昏漫步。
　　月瑶边走边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孤身一人，免不了的寂寥。
　　她饿了很久，却依旧衣衫素洁。今天，她在集市东面的王大伯那帮工，昨天她在集市西面的李婶婶那打扫，她本就伶俐聪慧，人虽小，做起事来却干净利索。干不了多少，却总能得到那些大伯婶婶给的一些果腹之物。
　　她总要省下一半吃的给陋巷里的小狗子。小狗子是个面黄肌瘦的孩子，没有孩子应有的顽皮，一天到晚只是裹着他那张破席睡在陋巷的角落。
　　他活不了多久了。月瑶在请隔壁街的王大夫来看过小狗子之后，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叫做药石无灵。
　　昨天小狗子神奇地有了点精神，胃口也开了，月瑶心下欢喜就将吃的全给了他，想象着小狗子像个欢乐的孩子一般蹦蹦跳跳，至少走出这条陋巷，去看看这外面的大千世界。
　　但是今天小狗子却静静地躺在角落，他的嘴角笑靥犹存，然而却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个世上没有人再需要自己了。
　　不知不觉又回到这个陋巷，昨天自己还跟小狗子讲故事，今天便是物是人非了。月瑶有些怅然，摇摇头，正要离开，却见原本小狗子躺着的地方如今却坐着一个老头，邋邋遢遢，最是肮脏不堪。
　　只见他一身粗布麻衣只堪遮羞，光着个膀子，头发稀疏。脑门奇小，却抱着一个比脑袋还大的酒葫芦，一口一口喝得却极为仔细。有时候灌得急了，酒顺着胡子下来，他还要用手仔细地糊弄两把，将指上的酒一滴不落吮得一干二净。
　　月瑶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这般邋遢，却又这般有神，看他的眼虽小，却透着无限的享受，那光芒像是这世上最璀璨的，而那酒便是世上最美好的。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她曾经听爹爹那样吟过，忧，竟是那么容易就解的。
　　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她靠近些老头儿，大着胆子问他讨酒喝，“爷爷，你的酒让我喝点。”
　　老头儿刚才还一副沉迷的样，这一下子就将他那小眼睛瞪得极大，他似是没醉，然而他说的话又似是醉了，他问：“你能看见我和我的酒？”晃晃酒葫芦，还听见水声哗哗得撞击葫芦壁。
　　“恩。”月瑶点点头，眼睛却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的酒葫芦。
　　“哈哈，好娃子，你拿得到就给你。”
　　说罢，一手就将葫芦迎面撞来。月瑶忙用手去接，却抓了个空。再用手去抓，还是抓了个空，那情形就好像海市蜃楼，明明在手边的东西却偏生是虚幻的。
　　“你还真的能看见老头儿，哈哈，果然是好娃子。”
　　老头伸出他的另一只手只在月瑶肩上一搭，瞬间便从那喧嚣而明媚的巷子来到了僻静而阴暗的角落，还是这条巷子，却无端端从晴天白日切换到了阴森森的晚上。
　　看着月瑶因为吃惊而越发大的眼，老头儿都有些怔住了，这世上竟有这般美丽的眼，紫色的瞳孔，说不出的神秘和高贵。不过，下一刻他就收敛了表情，“你不是要喝酒吗？给！”
　　月瑶伸手接过，也许是种法术，就跟上次一样，她安慰自己，毫不犹豫地灌了一大口，又一大口。
　　老头儿这下是真心惊呆了。明明是个凡人，却在来到这异空间后对身畔飘过的鬼魂不闻不问，对这陌生的来历不明的“酒”也喝得真当是气壮山河，都没觉出不对劲？
　　月瑶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下一句话却将老头儿的惊呆无限放大了，她说；“爷爷，你这酒挺好的，就是有点酸。”
　　能不酸吗，那可是百年老醋！硬生生憋住一口气，佩服二字在头顶晃荡。
　　“什么东西挠我啊？”月瑶心下不满，回头一看，两眼一翻，就背过气去了。
　　一个小鬼铁青铁青的手死命拽着她的裙摆，一双眼珠子拖在外面，冒着炯炯的光，哈喇子留了一地。
　　“去去——”老头儿一把将小鬼扯开。“一边凉快去。”
　　看她惊得煞白的脸，真是个有趣的好娃子，我剑仙可是有一阵子没见着这么有趣的娃了，比起酒仙家那个冰山脸可是好玩多了。想罢，扛起这娃就走。
　　次日天明，月瑶从刺眼的阳光中醒来，摸摸脸，温热温热的，身畔哪还有什么鬼怪。是了，鬼怪，她跳下草垛子，急急地就冲到了外头。
　　日，晴好。这是一座小茅屋，纯稻草铺成，做工算不上精细，但是奇怪的是在这山巅竟是屹立不倒。月瑶踮着脚在门前的一缸水中洗刷着那被小鬼抓过的裙摆，是梦也好，错觉也罢，总是令人无法忍受。
　　她人刚到缸沿高，踮着脚又十分吃力，一双手搅得水飞溅，将那缸里养着的荷花花瓣都弄掉了好几片。
　　“女娃子还忒爱干净。”平地里炸出一个声，倒将月瑶吓了一大跳。她回头，突然发现原本是一片空地，平白地却多出了一张石桌和一条石凳。石桌上安安静静都放着一个葫芦，而石凳上极不安分地坐着那个老头儿。
　　“呀，爷爷！”月瑶说话着就跳将过去。
　　“别，我可受不了，小老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剑仙是也！”
　　“剑仙？你是神仙？！”
　　“不像吗？”
　　传说中的神仙不都该是仙风道骨的吗？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不是白衣胜雪，不是一尘不染，倒像是神仙的反面。不过，自己从未见过神仙，也许他真是呢！
　　原本做好解释准备的剑仙在看到月瑶疑惑的小眼神之后更加坚定了深入浅出的道理，实在不行还能露一手，谁知眼前的女娃子却脆生生地点头：“我相信您是神仙！”
　　一口醋憋着，差点喷出来，硬生生咽下，却觉喉咙都要撕涨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