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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有了转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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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开学半月多月之后,学校来了一批英国交换生,为数不少。
专门接待留学生的宿舍楼人满为患,于是学校决定将我们本校生的宿舍拆一拆,挤一挤 。就是,原本二人间的宿舍多加两张床,挤成四人间;四人间变成六人间,以此类推,为伟大的洋学生腾出空儿。
可巧,我们的宿舍便是被拆的对象,与我同宿舍的同学却没有像其他被拆宿舍的那般难舍难分,一个个的都高高兴兴地收拾行李,欢天喜地各找各的新宿舍去了。
我的行动最为迟缓,等到装好行李,拖着箱子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似乎所有的宿舍都已排满,似乎无人愿意收留我。
也许是因了我开学初的表现,女同胞们竟无一人对我有好感!
我端着个脸盆,拖着行李箱,肩上还搭着五六条毛巾,孤零零地立在走廊里,就差没仰天长啸,大嚎一声“为什么!”了 。
正当我欲哭无泪的时候,柳诗与另一个女生从楼梯口的拐角处走上来,有说有笑,开心的不得了。
我浑身一个激灵,不行,我绝不能站在这里让她看笑话!
这样想着,我一咬牙,转过身,抬腿就想溜。
“你去哪?”
身后一丝清亮的声音想起,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谁。
我顿了顿,仍旧抬腿想快步走开。
走了没几步,我的毛巾被别人抽走了--
回头刚好对上她满含笑意的眼睛,我定是眼花了。
“宿舍都满员了,你要去哪?”她又问。
我想她这是第一次对我这么耐心、这么温柔地讲话。
“我……”我反而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哪里知道我要去哪里?窘迫的神情在脸上分外明显。
“跟我来吧。”她把毛巾重新搭在我的肩上,转头对那女生道了别,示意让我跟她走。
我发誓,如果我有更好的去处,我绝不会跟她走。
看着她纤细而灵动的背影,心里先前的一些不满也慢慢地消退下去,一股暖流正悄悄地涌上来。
“你就在这儿吧。”她指了指靠近门口的一个空余的床位,“行李放那边。”
“哦。”
看样子,她大概是领我到了她的宿舍,这里干净的很,散发着一种幽幽的清香,特别让人心安。
我从行李箱里拖出一件件家当,开始往床上摆,眼看着越堆越高,越摆越乱,她实在是无法袖手旁观了。
走过来,弯下腰,开始一件件帮我整理。
我那个受宠若惊啊,心里已经开始嘶吼:天哪,这是怎么了。
而表面上却没有任何显露。
就这样,静静地,我们谁也没有搭理谁。末了,我只轻轻说了声“谢谢”。
“不用,”她淡淡地应了一声,拍拍手,准备出去。
“哎……”我欲言又止。
“有什么问题?” 她头也不抬,边换鞋边问。
“你不是很讨厌我来着吗?”我试探性地小心翼翼说出心里的疑惑。我发誓,我绝不是怕被赶出去。
她换好了鞋子站起来身来,面无表情地走到我面前,居然又动用了刚刚我错以为消失了的冰冷语气。
“不,我不讨厌你,”她顿了顿,“而是极其厌恶……只是我不想看你露宿街头,给我们系丢人罢了。”
说完,嘴角勾起一抹傲慢地要命的笑容,转身走开了。
我当时的感觉,就似从天堂突然坠入了地狱,浑身疼得不得了。又像是大冬天里被人出其不意地泼了一盆子冷水,凉到骨头里。
她、她、她,她居然用“厌恶”这个词!
从她先后判若两人的态度,我大致已经推断出,这个女人,有着严重的人格分裂。
这要是放在以前,我绝对先甩她两巴掌,然后卷铺盖走人。可是,现在的形势令我不容乐观,总归是寄人篱下了。
我忍,我忍,忍无可忍,重新再忍。
一切收拾得当,我环顾四周,仔细观察了一下这间房。
原本已经有四人住进来了,现在又加我一个,幸亏这房还算宽敞,五个人也并不算挤。
只是,我打算以后还是少招惹那个姓柳的女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还不成么?
只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啊,恐怕相互之间总还是免不了磕着碰着什么的。
“走到窗边,敞开窗户,不料吸进了一口清凉的空气,浑身打颤。
我想,我的“好“日子,从此开始了。
周六的晚上,大家闲在宿舍里,看书的看书,上网的上网,死气沉沉。
宿舍里有个叫李尤的女孩子提议去KTV唱通宵,另外两个女生举双手表示赞成。
当时,我正忍受着胃疼的折磨,捂着肚子,趴在床上一声不吭。
几个没良心的,居然在隋大爷我这么难受的当头跑出去嗨皮。
“柳诗,你也去吧?”李尤趴在柳诗的床头,腆着脸问。
柳诗大概正在做课题,没理会她。李尤冲着两个女生使了个眼色。
“柳妹~~~~~~柳仙女~~~~~~~~~柳大美人~~~~~~~~~~~”三个人齐刷刷地拜倒在柳诗的石榴裙下。
结果,那人果然是千年冰川,依旧没什么反应。
三个人索性扑倒在柳诗的床上,拉扯着柳姓同学,东一声西一声地叫唤着,哎哟,听得我骨头都酥了,胃更疼了。
“好了好了,别闹了,我不喜欢那种场合你们知道。把笔给我。”柳诗终于挺不住了。
“不成~没有你我们玩不舒坦的!”李尤大呼一声,作势就要扑将过去。
“你们放心! 我不会告诉周阿姨,行了吧?”
话音刚落,三个人嗖得一声,破门而出,闪得那叫一个快。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我一时竟有些不适应。
过了一会儿,我悄悄地抬起头,透过发隙,朝着柳诗的床位瞥了一眼。
她正倚在床头拿了本书看得认真,不时的用手把垂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
她的脸庞在淡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静谧迷人。
我安了安心,继续把脸埋到枕头里。
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似乎停在了我的床边。
我困得要命,不想理会。
突然胃部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我忍不住闷哼了一声,睡意全无。
“喂,你怎么了?”柳诗的声音在床边响起,刚才的脚步声该是她的吧。
“胃疼……”我实在一个字也不想多说,只是咬着牙坚持着捱过这阵剧痛。
然后,我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费力地抬起头,发现房间里竟空无一人了,柳诗走了!
突然莫名其妙地有了些委屈,果然,这就是寄人篱下该有的待遇。
遭遇困难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果然,世态炎凉了。
忽然就想起,十二岁那年生水痘的时候,我妈,黑夜白天一直一直坐在床头陪着我,几天几夜不合眼,一遍又一遍地问着我,“小意,渴吗?” “小意,饿吗?” “小意,难受不?”
想着想着,顿觉脸上冰凉一片,好像哭了。
刚想着找张纸巾擦擦脸,门吱呀一声开了,吓得我浑身一抖。
柳诗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看我那一哆嗦,好笑地说:“吓着你了?”
我愣愣地看着她,还没反应过来。
她慢慢地走近我,看清了我脸上那亮晶晶的一片,笑得更厉害了:“多大人了,你居然在哭。”
我终于反应过来,慌忙用袖子胡乱往脸上抹几把,边抹边说:“谁哭了!”
她不再应声,把塑料袋放在桌子上,开始往外倒腾,嗯,有药瓶,有牛奶……
她找了一个杯子,倒入热水涮了涮,然后冲了一杯牛奶,端到我面前。
“喝了它。”
毫无疑问,看着瓶里升起的几缕热气,我感动了,差点没忍住又掉下泪来。
接过那杯牛奶,捧在手心里,只喝了一口便觉得胃疼缓和了好多。
看到她又拿起桌上的药瓶,揪出一张白色状似说明书的东西,认认真真看起来。
不一会儿,又开始四处翻找着什么。
捧着热气腾腾的牛奶,看着她忙来忙去的身影,我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人让人如此心安。
“你在找什么?”
“找…… 找到了。”
她从床头的柜子里掏出一个圆筒形的盒子,冲了我晃了晃,“糖果。”
“你吃糖?”我诧异。
“不,和着药吃,不然会很苦。”
她取出一颗,走过来,放在我嘴边,“张开嘴。”
我狐疑地看着她,并不开口。
“我洗过手了,而且,没下毒。”她耐心地解释着。
我张开嘴,她把糖放进我口中,手指触碰到我的牙齿,我的脸就那么的,倏地红了。
所幸房间里灯光还算微弱,她也没怎么在意,转身又去给我倒水拿药。
我突然想起什么,径自地开了口:“你不是很厌恶我来着吗?”
她并不答话,把我手上的空杯子拿走,又递给我一杯水,把药片悉数塞到我手里,就又坐回到她的床上去了。
不理我!
“哎……”我刚想再重复一遍。
“没错,我的确极其厌恶你。”她拿起一本书,放到腿上开始看。
“那……”我按捺住有点受伤的心情,还想说点什么。
“别多想,我只是怕你挺不住驾鹤西去,让我背上犯罪嫌疑人的名号。“
“你…… ! 你这人,就不会说点好听的吗?!”我很不满,凭什么对别人就可以软语温存,对我总是时不时地恶言相向。
她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算了,还是让我能尽量长时间的保留一下对她的好印象吧。
我不再说话,仰头喝了药,把杯子搁在床边的椅子上,继续趴在床上装死。
感觉过了好久,翻来覆去的,却怎么都睡不着,脑海里尽是柳诗的影子晃来晃去。
抬手看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那群丫头片子该是不回来了。
那边,柳诗床头的灯也已经熄灭了,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大概是睡着了吧。
我是没有一丁点的睡意,又怕在床上滚来滚去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会吵醒她,反正胃也不疼了,索性就一骨碌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柳诗的床边看了看,她安静祥和的睡脸,像个熟睡中的天使。
我深吸一口气,又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换下拖鞋,轻轻地打开门,走出这个让我有些心烦意乱的房间。
外面的夜色正浓,天上没几点星星,黯淡得像此刻我的心情。
楼道里黑漆漆的,空无一人,我并没有想到有好的去处,就扶着栏杆,开始胡思乱想。
柳诗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一会儿,像极地上的冰川,里里外外透着寒气;一会儿,又像长白山的温泉,实实在在暖到人心里。
第一次见面时,她那样子分明是打心底里厌恶我这种人的。
可是,没有她的话,我岂不是要流落在外,抑或胃疼而死了吗?
不明白…… 想不通就算了吧,并没打算与她有过多的交集。我晃晃头,准备回房。
哪知刚一歪头,一张惨白惨白的脸映入我的视线。
“啊~~~~!”幸亏我胆儿大,及时扶住了栏杆才没吓得给跪倒地上。
“你……”是柳诗的声音。
我擦擦眼睛,定睛看了看,确实是她。
“有病啊你! 半夜三更吓唬人!”我拍拍胸脯,满腹委屈。
“你胆真够小的……”她微微有些吃惊。
“哪里是我的问题,谁让你没事长那么白!”我还学会强词夺理了。
她不再理我,望着外面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转头问我:“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出来干吗?”
“……为什么告诉你。”我可不能轻易就出卖了自己。
“你不说我也知道。”
“那你倒是说。”我又不是三岁孩子,鬼才信她。
“我讨厌你,而且是从见你的第一眼就讨厌,男不男女不女的……”
我张口呆住,这明显扯远了。
“后来,马牵牛对你表白,我才知道你是女生……”
我再次呛住,有这么严重么。
“我在想,一个人怎么可以傲慢无礼到那种地步!别人喜欢自己是对自己的肯定,你这样的话,以后谁还敢喜欢你。”
她居然还在就这事对我说教,说实话,其实这事我老早就做过自我检讨了,我也知道那次做得确实过了。
“如果不是看见你做了一件,挺人性的事,我想我现在都懒得理你。”
“嗯?”我迷茫了,“什么?”
“那个纸花……”
我呆愣了三秒钟,噢,想起来了。
那就说来话长了,马牵牛在受到双重打击之后,算是彻底地萎靡不振了,以前而偶尔地向柳诗抛几个单向的媚儿眼,现在只知道……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了,极少来上课,座位处总是空空如也。
我想,这样下去,那个老实孩子就该毁了,说到底,我总是有很大责任的。
其实,负责任的讲,我也就是调皮了点,捣蛋了点,放荡了点,不羁了点,心直了点,口快了点……在人品方面,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那天,我花了一个下午叠了一朵,呃,牵牛花。真TMD难叠啊。
接着,附上一张字条,用我自认为最高水平的字体,一笔一划地写上:“马牵牛同学,牵牛花永垂不朽,面包会有的,爱情也会有的,世上女孩千千万,总有一款属于你。附:就那事诚挚道歉,I’M SORRY.”
我犹豫了一阵子,终于还是趁教室无人的时候,放到了马牵牛桌上的铅笔盒里。
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时正路过,以为你又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想过去制止,但你已经走出去了,嗯,我就过去看了看……”
“你偷窥~!”打死我也不相信,她居然会偷窥我的小秘密。
“那算什么秘密?”她不屑地撇撇嘴,“说真的,我当时都没想到该怎么去安慰他,看到你写的那些……还不错,算你还有点良心。”
什么叫一点儿良心,我的良心大大的,只是你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既然你已经对马牵牛道过歉,那么,我也就那天让你下不来台,对你诚挚的说一声……”
“算了算了,我可受不起,只要你不再说什么万分厌恶我,咒我赶紧驾鹤西去之类的话,我就满足了。”
“只要你乖乖的,我自然不再说。”
她瞟了我一眼,不再说话。我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想了一会儿,依然没想起再说点什么。
气氛就这样尴尬起来。
“嗨嗨嗨,干什么呢!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想被记过还是咋的!”
我一惊,猛地歪头看过去,是周姨!
我暗暗地吐了吐舌头,随手拉起柳诗,忙不迭地撞开门就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