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善一生》金渔花火

5、第五章 竹品香茗（五）

　　我跟着薛掌柜，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账房。
　　薛掌柜账房的布置，十几年如一日，从我小时候起到现在都没怎么变动过。我们两个人就面对面的坐着，薛掌柜没说话，我也没有说话，我已经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其实这么多年下来，我自己心里也有底了，他是铁了心的不想出现，要是真能找到，或者他真想出现，早就出现了，不会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消息。但是我就是不能死心，也不能接受自己甘心，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一个结果，我想我穷尽这一生，无论机会是多么的渺茫，我都要把这个答案找出来。
　　“晨曦啊，”薛掌柜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这是何苦呢？你每次都是得到一个同样的答案。打心眼里说，我都觉得不忍心啊。”
　　听到薛掌柜叫我晨曦，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个名字都不记得多久没有人叫过了，久到我自己都快忘记了，做久了庄子善，我也觉得自己就是庄子善，有疼爱我的义父，有大哥、二哥和三姐，在我心里我就是庄子善，庄子善就是我，而叶晨曦这个名字已经随着那个人一起在世上消失了。
　　“薛叔叔，我现在是庄子善。”我也不看他，只盯着桌子上的砚台。
　　哎，薛掌柜又重重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气你爹，当年他就这么走了，带走了所有的家当，留下你们孤儿寡母的，还让你们背了一身的债，这些年来你过的多么的不容易，我这个外人看在眼里都觉得心疼，小小年纪的扛了一身债，你娘还。。。”薛掌柜顿了顿，又叹了口气：“可是，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你就从此断了这个念头，好好的找个人过吧，不要再找他了。”
　　我摇摇头，“叔叔，我是一定要找到他的，他还欠我一个解释。”
　　薛掌柜和我爹是老乡，当初两个人是一起来这个镇做生意的，只可惜我爹后来生意失败竟然自己一个人卷款逃走了。留下了我和我娘收拾这个烂摊子，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晚上，债主们的呼喝声和母亲的哭喊声，那是我一生的梦魇。
　　薛掌柜每隔段时间便会回老家看看家乡的亲人，因此我就拜托他，让他回去便帮我打听打听有没有我爹的消息，我想着即使他走了，也许也会去看看他爹娘。
　　其实说起来我老家离这里也不太远，但我一次都没有回去过，只因我爹小时候跟我说，是因为他娶了我娘，才被家里的长辈赶了出来，因此我从小就和家中的长辈没有来往，后来我家便出了事，长辈们也没有一个过问过我，我便打心底里和他们断了关系，再没有来往过。
　　“你娘还好吗？”薛掌柜问道。
　　“恩，日子过的很平静。”我想她现在是真的平静了，再没了尘世的烦恼。
　　再没说几句话，我便和薛掌柜告辞了，走过二楼的时候，我特意看了看靠窗的那张位子，那几个人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了几个孤零零的茶杯，还隐隐的冒着白气。
　　出了茶楼的时候，已过了吃饭的点，街上冷冷清清，连一旁摆摊的小贩也无精打采的打着盹儿，我早上就喝了碗清粥，中午又没有吃东西，此时才觉得腹中一阵绞痛，便赶紧走快了两步。
　　到了青青的铺子时，大堂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伙计小武正在柜台里算账，我敲了敲门，小武一抬头便合上了账本想我走过来，“四姑娘，您来了？”
　　“恩，”我点点头，“青青呢？”
　　“小老板正在楼上雅间里招呼呢，您要是有事儿找小老板，我去通传一声。”说着就要向楼上走去。
　　“不用了，”我出声阻止，“让她先招呼客人吧，我中饭没吃，你给我弄点东西来。”
　　“好咧，姑娘还是照旧吧？”小武问。
　　我点点头，小武很快就走进了后堂。青青是我儿时的玩伴，那时就住在我家隔壁，小时候我们时常一起玩，两个女孩子家，经常腻味在一起，捉迷藏，丢手绢，跳大绳。。。经常是玩闹了一天之后，晚上也闹着要睡在一起，那是还小，大人们也随我们去，我们两个常常是晚上睡在一个被窝里，凑着脑袋，说着悄悄话睡觉。
　　后来家里出了事儿，以前对我关爱有加的大人们一下子都不见了，只有青青还偷偷的跑来看我，那时我经常饿肚子，没东西吃，青青就把糕点和馒头裹在衣服里，偷偷带给我吃，要不是她，我想我可能早饿死了。
　　菜上的很快，我不紧不慢的吃着，直到快吃完的时候，青青也没有出现，我想着她现在正忙，打算吃完了就走，下次再来看她。却听得楼上一声惊呼，“小善。”
　　我抬头，看到青青一脸兴奋的从楼上冲了下来，便也起身相迎，青青生性活泼，看到我便“咻”的一下钻进了我的怀里。
　　青青比我小一岁，是典型的江南女子，身量娇小，体格匀称，且皮肤白皙，一张圆圆的小脸上有一双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格外迷人。我虽也只有十五岁，但是身量较一般江南的女子要高些，所以青青每次看到我，都喜欢往我怀里蹭。
　　青青一把抱住我，“小善你可来了，想死我了。”
　　我摸摸青青乌黑柔顺的头发：“我不是来了么。”
　　“喔，对了，你跟我来。”青青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我怀里挣了出来，就拉着我往楼上跑。我顺着她小跑了几步，“我说吕姑娘，你那么急，是有什么事儿呀？”
　　青青也不理我，拉着我就往楼上跑，跑了一会儿就在楼上的一个雅间外站定。青青松开了我的手，顺手捋了捋头发，抚了抚衣服，还深吸了两口气，才敲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