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瓷》筝莲

5、将军的酒

　　凰将军，陛下赐酒”宫里的侍者端着托盘，操着阴阳怪气的声调，对着案前的人说
　　凰陵一手支着头，懒洋洋的打量着一柄二十四骨折扇，苍翠的树枝，跃然扇上。凤眸抬也不抬一下，竟好似没听到一般
　　“凰将军，陛下赐酒”太监的脸面有点挂不住，抬高了声调，但是对于面前这个平定塞北二十万叛军的少年将军，底气有点不足。“凰将军，你这可是要抗旨？”
　　“反正都是要死，能怎么样呢？”凰陵终于收回了视线，刷的一下合了扇子，指了指案上的空位“放这里吧”
　　“这……我”小太监有点急了，他必须看着人喝下，否则可是要杀头的啊
　　“放下”凰陵的声音有点不耐“你出去等着”
　　小太监浑身一颤，从脚底泛起来阵阵凉意。这个冷面修罗的名号他是见识过的，多年前，就是这个少年，一刀砍下皇子的脑袋，不知前因后果但是先皇下令不准追究。那个大殿之上长剑染血的身影，实在让人难以忘却。成了一个噩梦。不得已，小太监放下托盘，施了一礼，退出殿外。
　　紫檀木托盘上，碧色的琉璃酒盏雕琢成飞凤的姿态，其中酝酿的青色酒水，飘出酒香。凰陵收起了那满脸的不耐，半眯着眼睛，好像快要睡着了的懒洋洋的猫
　　“陵哥哥。他真的要杀你”屏风后传出的声音满满的不可置信，萧十七一身红色的儒裙，自屏风后走出，缓缓地坐在凰陵的身边。少女明媚的眼角眉梢，蒙上了一层薄雾。
　　“他登基，杀了先帝的忠臣，杀了皇子的党羽，杀了逆他反他的所有人。如今我大胜北寇，兵权在握。他又怎么会留我？”凰陵还是懒洋洋的样子，眼皮都没抬一下，似乎说的不是他的生命，而只是晚间的膳食
　　“不，他不会这样的，是不是……”萧十七显然还在挣扎
　　“琉璃凤盏”凰陵抬手指了指酒杯，萧十七显然没有话说了，她记得，这是什么

　　那时她还年幼，凰陵也还年幼，还只是五皇子的当今圣上也还年幼。他们三个时常在宫中跷课去玩，五皇子生母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子，没人重视，凰陵是大将军之子，不喜文书没人管，那时的萧十七还只是女扮男装的一个小毛孩，太傅是她老爹，更是没人管。他们在宫中四处走，偶然看到皇帝大殿中盛着的琉璃凤盏。
　　凰陵自小爱酒，看着就走不动路了。当年的圣上，一脸认真的指着盏，信誓旦旦地说“凰陵，你等我当了皇帝，就把他送给你
　　凰陵不信，圣上就指着还小的十七，说道“十七作证”

　　如今，他当了皇帝，真的把这酒盏送了给他，装着要他死的毒酒，凰陵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他抬手，拎着光采绝伦的盏，仔细的打量摩挲，似乎只是在观赏一件艺术品
　　“你早就知道他要杀你，为什么不走”萧十七猛地站了起来，杏眸含着泪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凰陵想都不想的回答，随后又是一阵轻笑“可能我只是，想在死之前，看他一面而已吧、”
　　“你这份情，他从来不懂”猛的一滴泪，划过萧十七的脸颊，一时间竟然连她都分不清，这是在怜悯从小追随圣上的凰陵，还是那个叫着凰哥哥的自己
　　“十七莫哭，十七已经是皇后了不是”凰陵笑的那般温柔，抬手，拭去了萧十七脸颊的眼泪“十七来送，不亏”
　　“我小时侯，喝的第一杯酒是爹的女儿红。之后就喜欢上了喝酒。西陵的梨花娘，肃江的桃花尧，北街的竹叶青，喝了很多很多酒。然后去从军，三年，喝了不知道多少的烧刀子，今日，竟然是一杯鸠酒送我上路。哈哈，十七，你说是不是我也不枉此生”
　　萧十七泣不成声，无法回应，凰陵仰头就饮尽了盏中的酒，仔细的品，任凭丝缕鲜血，滑落唇角，溅在扇上，落成了枝间的红梅朵朵
　　“十七，鸠酒原来也很甜”
　　随着重物落地和女子压抑不住的哭声，殿门外的人一脸煞白。小太监匍匐在地上，抖得像一个筛子，半响才小声地说“皇，皇上。凰将军去了”
　　一身明黄色龙纹的男子，一僵，缓缓转身，离开的脚步沉重“好生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