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见》独此

40、人间：安魂香

　　大妖都走了，人族自然也没有多留。
　　没有一个时辰，星魂阁又空了。
　　而柳下殊站在夕笙的面前。感觉到了夕笙的力量又增强了。好吧，不是夕笙的力量又增强了，是鬼见珠。很显然，小鬼把那个槐妖的阴气吸走了。
　　夕笙同时也一次性地把其他人手中的鬼怪身上的阴气吸走了。至于吸走了这些家伙，要是还活着的，如槐妖宿叶，人就扔出星魂阁，妖就一起送到胡静那里。死了，自然就要托柳下殊了。让他带着这些鬼魂上路。
　　这里有的是无辜的，像槐妖，天生阴木，自己不吸阴气也会在他身边自然聚合。有的是故意的，如恶鬼，阴气越重力量就越强。
　　清音说过，她曾经遇见过一个山镇，那里所有的人都死了，成就一个强大的厉鬼。那个厉鬼最开始不过是一个恶鬼。因为死后吸收了阴气，就有一些能力，最开始不过是鬼打墙的一些小把戏。谁知道，他成功地弄死了人，还是让那人怨气极大的死去，那人自然也成了恶鬼，并且也吸收了阴气。原先的恶鬼也在吸收阴气但是很慢，他毫不犹豫把新的恶鬼吸收了，发现这个方法可以让他迅速地增长力量。
　　其结果自然是已知的。剩下的那一村人都被他虐杀至死，生成怨气极重的恶鬼，吸收了大量的阴气。而他最终成了力量极大的恶鬼。根本不是普通修士能够对付的。
　　那鬼自称为鬼仙。无所畏惧。
　　清音收下那个鬼也是花了极大的力气的。甚至还请了帮手。说真的，离宫的功法在收鬼上还好，但是杀鬼就不如浩然宫了。浩然宫的浩然正气对付恶鬼那真是无往而不利。
　　清音正是请了浩然宫的一位排位弟子才得以收了这“鬼仙”。浩然宫虽然都是道士，但是道士之间也是有等级。而这排位弟子正是浩然宫最厉害的四十九位弟子。

　　夕笙就站在星魂阁边，这里不是星魂阁的正门，他就站在这高大的建筑物的阴影里。这里还有浓烈的香味从星魂阁里溢出，柳下殊知道，那是焚香。他和昭里混了这么久，好歹也知道一些关于香的知识。
　　很多人认为焚香和熏香一样，其实是不一样的。熏香是把木炭点燃至通体红色，以香灰掩埋，做火山状，火山顶部则是香盘，香盘上放置的才是香。香料从未被点燃，只是被温度加热，然后香气缓缓溢出。而焚香，则是把香料点燃。常有香烟弥漫。
　　熏香更近于个人，焚香则是为他人。一般来说，熏香放于室内，可燃一夜。而焚香多在室外，在室内至少要开窗。
　　柳下殊在这里看到夕笙的时候，还没有香味。

　　两人相顾沉默。然后还是夕笙问：“这是安魂香。还请先生把这些冤魂带走。”
　　对，这是安魂香。防止魂魄破碎、防止鬼魂变为恶鬼、对恶鬼有很严重的钳制。安魂香的味道是柳下殊所熟悉的。很多时候，离宫人都会点燃安魂香，这种香气是紫色的烟，颜色鲜艳但味道不浓烈，也不呛人。但柳下殊曾经很讨厌这种香，他第一次闻到安魂香，觉得这味道粗糙浓烈劣质，就像是黄泉的臭水流过的土地的味道。
　　但是昭里把这种香评为中品。他说这种香出自人间的修者，相当粗糙。所以本来是不到中品的。但是这种香千百年来度化了太多生灵，即使喝了孟婆汤，这种香的记忆也一代代在人的记忆里留下来了。要知道，熟悉的总是没有那么糟糕，不熟悉的才是糟糕头顶的。因此，现在经过轮回的人基本都不讨厌这种香。
　　但是，神灵不喜欢。

　　柳下殊还有很多话想问小鬼，可是他也知道今天他是问不出来了。于是，他朝着小鬼干巴巴一笑，真的就是干巴巴的笑。因为柳下殊已经太久没有笑了，因此他很僵硬的。
　　看到小鬼仿佛是被吓到了，呆呆的站在原地。柳下殊不由有些沮丧。
　　他一沮丧，就把那些鬼魂拖入阴阳道，自己走了。不再回头。若是他肯回头一下，就知道小鬼这那里是被他吓到。
　　小鬼面若桃花。他红着脸，没有说出一句话。

　　正如夕笙预料的一样，北方的形式急剧恶化。
　　前年正是大旱之年，北方的游牧民族并没有有足够的鲜草养活牛羊，而紧接着，又是一个冬天的严寒。虽然下雪了，有了雪水，不再大旱。但是更严峻的是，他们的牛马经过一个冬天已经养活不了他们自己了。
　　而现在，中原的秋收已经完毕，北方的游牧民族经过一个夏天已经完成了集合与划分。他们的刀已经挂在腰上，随时准备出鞘。
　　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离宫的原则是不干涉人间的纷争。
　　如果命中有这场战争，无论死多少人离宫都不会插手，但是，因为鬼见珠的到来，这就不是死多少人的问题。自古以来，战场就是屠戮场，无数的人死在战场上，但是这些人全都不是寿终正寝，因此很容易就吸入阴气成为一个个鬼煞。
　　鬼煞很容易失去自我，关键的就是，这是战场，很容易就发生吞噬，而一旦被吞噬，就是魂飞魄散，再也不能转世轮回。
　　离宫要做的不是阻止战争。他们没有办法阻止，这是生存和权力的斗争。离宫要做的也不是减少伤亡，战争就是一个绞肉机，没有谁能置身事外。离宫要做的，至始至终都是旁观。
　　旁观。
　　当一场战役结束，就要点燃安魂香。把那些死去的人，送入轮回。把那些无处掩埋的白骨，埋葬。
　　他们要做的，只是让他们一路走好，进入轮回，开始一场新的生命旅程。

　　这场战争有所不同。
　　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只有夕笙有用。离宫没有人能帮他。
　　战场那种环境，必然会加剧鬼见珠阴气的作用。如果没有夕笙去吸收鬼见珠的阴气，那些沾染上阴气的人永远不能轮回。所以，夕笙是必须去北方的，但是还有其他地方散落的鬼见珠阴气，这些也都是要离宫人拿走的。
　　就好像轮回不能停滞一样，一旦停滞三界都会出问题，战场上也不能留有很多的鬼魂。这些都是煞。

　　这是夕笙要面对的。
　　九华都告诉了他。九华说过，他也可以不下山，就在离宫上呆着，等离宫的人把那些需要夕笙亲自的面对的东西全都带上山。但是小鬼拒绝了。
　　他就像下山，看看这世界。
　　看看这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这些全都是柳下殊所不知道的。

　　从星魂阁离开的前夜，雪下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但是意外的大。连续下了两天，将满地的红黄各色花全都掩埋。
　　雪已经下了，冬天已经来了。星魂阁周围的人仿佛是被这雪吓到了的似的，没有再举办什么花会，就安静地在各家庭院里上学。
　　那些大树长得那样茂盛，掉起叶子也一点都不含糊。雪还没有停，那些树上就已经挂的不是叶子而是雪堆的琼枝了。
　　夕笙牵着他的那匹马，准备出发。聊年早就动身了，他想偷九均的酒，但是九均没有给他偷到。于是聊年就气呼呼地回了南方。赵炳范也是，早早就走了。
　　所以夕笙也不想再继续耽搁，于是不顾大家的劝阻，就出发了。

　　星魂阁的雪全都是新雪，踩上去非常柔软。
　　小鬼一袭白袍。他还未及冠，就算及冠也没有给他加冠，所以他就垂着一头乌发，既亮且长，很好看。
　　他走出了星魂阁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那眼里没有留恋，没有遗憾，就是清凌凌的一双眼。
　　而站在阁楼上的几个大人们，这辈子都不会忘了那少年的一回头。非常惊艳。就好像是想象中的天幕被撕开，透出的一点不论任何人看到都会忍不住闭上眼的天光。但是又舍不得，因为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看一次。
　　只好深深的记住。

作者有话说

　　求留言……
到北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