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某知音的初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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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惨白的月辉装点着大地。
“神父。”教堂的后门响起了约定好的敲门声，刻意压低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了空旷的教堂。
此刻正是夜半12点，一大一小两团漆黑的影子顺着微微敞开的门缝闪身而入，犹如幽灵般飘进室内。
伸手拉下帽子，安菲娜瞪大了双眼，神经兮兮地东张西望，仿佛那些阴暗的角落里随时可能蹦出一只凶兽。
过了良久，她的神色才渐趋平缓，柔声说道：“海江，快和神父问好。”
“嗯。”乖巧地应了一声，原本一直被安菲娜护在身后的瘦弱身影，先是向前探出了小小的脑袋。
掩藏在帽子阴影下的双眼似乎打量了神父几秒，女孩这才有了进一步的行动。
她解下了连帽斗篷，顷刻之间，如丝绢般顺滑的墨色发丝流曳而下，女孩仰起头，对眼前面容严肃的神父报以最甜美的笑容。
入目所见的绝世容颜，让言峰绮礼感到一阵难言的失望。
原本以为，应当是与那些画作相衬的绝对丑陋的面孔……
然而，下一刻，他的心房却被更为巨大的愉悦冲击。
穷极人类幻想顶点的绝伦美貌，其下却包藏着世所难容的丑恶，如此的矛盾，内里的腐坏，不是更为美妙吗？
即便心中思绪剧烈变化，言峰绮礼的眼中也不过是在难以察觉的一瞬间闪过异彩，其后便是一如既往的一片死寂。
他的掩饰十分成功，无法看穿他本质的安菲娜因这平静如初的表象而渐渐放心。
“您好，初次见面，我是迦辽海江。”这声音美妙动听，世间少有。眼前身着纯白裙装的女孩提起裙摆，微微欠身。
不过十一岁左右，一脸天真的样子。
迅速做出初步的判断，言峰绮礼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女孩的双眼保持齐平，以友好的姿态拍了拍女孩的脑袋。
似乎挺喜欢这样的亲近举动，女孩的笑容又甜了几分。片刻，她转过身，以带点儿软糯的童音说道：“妈妈，能不能让我们两个人单独呆着？”
“妈妈就先回家吧，等下神父哥哥会送我回去的。”
安菲娜摇了摇头，她的目光在海江和绮礼之间来回移动，最终牢牢凝固在爱女身上。始终残存的疑虑让她不敢贸然离开。
“妈妈……”女孩的声音带着几分哀求，软得几乎要融化了一样，浅银的眼眸中泪光闪闪。
“好、好吧。”安菲娜不甘地退去，走出了教堂。不论多少次，她总是在爱女的泪水面前投降。
养母的脚步声在夜色中逐渐消散。
“呼，唠叨的老妈总算回去了。”眺望窗外远去的背影，女孩原本面对母亲时亲昵的神色瞬间逝去，换上了多少有些戏谑的表情。
旋即，女孩便转身蹦蹦跳跳地朝着身后玫瑰窗的方向奔去，看上去活力十足。只是轻松地一跃，她便侧坐在了窗下的祭台上，舒服地晃着双腿，至于供奉其上的圣像则是被挤得东倒西歪。
这样不敬的行为，并非出自孩童的年幼无知，浮现在童颜上的恶质笑容说明了一切。
无论如何，以自己现在神父的立场来讲，必须制止她。只要是在人前，他就要恰如其分地恪守职责。
“你，是叫言峰绮礼吧？”连敬语都已经懒得讲究，朦胧的光晕下，女孩笑嘻嘻地看着他。
没有回答，言峰绮礼伸手握住女孩的手腕，想要让她下来。
手心传来的触感柔滑细嫩，宛如丝缎。白皙的肌肤下隐约可见脉动的筋络。越是握紧女孩的手腕，就越是感受到它的脆弱易折。
只要他稍微用力，白骨便会扭曲碎裂，鲜血四散飞溅。
言峰绮礼不禁闭上了双眼，想象着这是何等的一副盛景。
“好过分啊，神父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吧。”虽是抱怨的口吻，她的双眼却愉悦地眯成了两弯银月。
女孩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举止本就让绮礼有点不知该如何应对，被一口戳穿的事实更是让他无措。
“女孩子这样坐着不好看。”由于过分随意的坐姿所致，海江身上所着的纯白长裙皱成了难看的一团。
无奈，言峰绮礼也只能尝试哄劝小孩的语气。
“有的时候也会忘记啊，性别什么的。”女孩颇不在意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说起来，女孩子……呵呵，果然，只要是这副样子，大家第一眼都会做出这样的判断。”
难道不是吗？据安菲娜所说，确确实实地就是女孩子。言峰绮礼心中闪过一丝困惑。
“无所谓啦，这一次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女孩子哟。”摆摆手，海江终于跳下了祭台。
“你就叫我海江吧，作为交换，我就称呼你绮礼咯。”她围着绮礼转了一圈，上上下下地又把年轻的神父细看了几遍。末了，海江满足似地咂咂嘴，“仔细一看，你还长得蛮英俊的嘛，身材也很棒，难怪丽莲姐姐会对你念念不忘。”
丽莲？啊，就是那个身患绝症的少女吧。总是一副充满希望地想要活下去的样子……
“沉稳优秀、内敛克己，而且还年轻英俊。确实是个容易让少女心动的对象啊。”双手十指交握，摆出仿若祈祷的姿势，海江远眺夜空明月，一脸羞怯而又饱含期待的模样倒是十成十地模仿了怀春少女的神态。
“明明就没多少年寿命了，可是就因为希望那种没有实体的东西，早就被疾病蛀空了的生命却能像钻石一样熠熠生辉。”
“呵，人类还真是有趣啊。”不怀好意，浮现在稚嫩容颜上的微笑，如此形容也不为过。
言峰绮礼有些不明白，为何女孩在他面前会如此轻易地卸下乖巧的假面。以他本人的理解而言，为了符合周遭旁人的期待，那么只要是在人前这份伪装就必须保持下去。
“不过，我有时也会幻想一下，丽莲姐姐在知道真相之后，那种失望的样子。哈哈，一定很有趣。”
“真相？”空洞的目光迎上了满含笑意的视线，名为慌乱与激动的情绪在年轻神父的心中交织纠缠。
她看出来了？就连父亲也始终没有看透的……
已然坐到了长椅上的少女甜甜地笑着，朝他勾了勾手。在她蛊惑般的注视下，寻求解答的神父坐到了她的身侧。
“本质。是你的本质啊。”女孩伸出双臂，状似亲昵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浅银色的眼眸直视无波的双瞳，仿佛连深藏的灵魂也能一眼看穿。
“没有自己的期望，没有自己的理想，只是按照他人的所认定的道路走下去，就像是人偶一样的存在。”
“像你这样的家伙也不是没见过，只要看看你的眼睛一下就明白了。该说是你们这一类人的特点吗？”
女孩温热的吐息柔柔地拂过脸颊，言峰绮礼如同生命被静止了一般静静地凝视着眼前满怀恶意的笑容，心中的剧烈沸腾的情绪不知该如何宣泄。
她知道的，她看出来了，她了解我！
言峰绮礼紧紧撰住了女孩纤细的手臂，仿佛担心她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
“绮礼，下手太重啦，我可不想再缺胳膊少腿了。”海江皱起眉，露出了有些吃痛的表情。
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力道放松，她这才重新展露笑颜，“这种罕见的火热眼神，会把我烧死哟，你是因为找到了心灵之友太激动了？”
“我还没说完啦，先放开我好不好？绮礼是在模仿螃蟹吗？”言峰绮礼的双手如铁钳般牢牢箍住了海江的双臂，所用的气力虽不至于伤人但绝不让人舒服。
挣扎无果，海江不得不感叹自己人类的身躯真是弱得要命。
“绮礼还真是过分呐。算了，我就这样接着和你说吧。”
“虽然已经差不多了，但你的灵魂还没完全放弃啊。想要试着以普通人的方式，获得幸福，感受何谓幸福。”
一语中的。言峰绮礼深沉的暗色眼瞳中闪过一丝微亮。
“想要尝试的话就尽管去做吧！作为对绮礼的感谢，我是绝对支持你的。”
感谢什么？如果说该感谢谁的话，言峰绮礼忽然想要感谢眼前的这个女孩，为她的理解而释怀。
“多亏了绮礼，我终于不需要再画那些排解无聊的画了。”
“因为……”
“我啊，又找到新的玩具了。”纯净至极的笑容中流露出最为直白的恶意。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某知音的初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