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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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接下来的日子，白天我只能在杨戬设了结界的府邸后院里百无聊赖，晚上他下了朝后我便待在他处理事物的书房内穷极无聊。
真君神殿很大，可是没有了杨戬的那群怪物兄弟和那条笨狗，相较于曾经热闹无比的灌江口，便显得极为冷清。
杨戬一直都很忙，日日早出晚归，回来后还要继续理事直到深夜，甚至常常通宵达旦。他的性子本就有些冷，如今更是淡漠到了极点，连话都少得可怜。所以我总也不好意思打扰，甚至就连他伤势恢复得如何都不敢多问，只能尽一切可能的像条尾巴一样黏着他不放。
他处理公务时，我就赖在一旁翻翻闲书打发时间。不过，通常没看多久就会趴在那儿睡死过去，醒来后，便总是会在舒舒服服的床上。
这日傍晚，杨戬回来得较以往要早上不少，还带着两个大食盒，说是下界地仙上供的各色小食。
看着香喷喷的点心，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人间美味的我差点飙泪。
见我的这副馋样，他清冷疏离的神情中竟露出一分微微的笑意。
我看他的心情似是不错，便得寸进尺的要酒，他竟也爽快应了。
这后园内小桥流水清草飘香，别有一番清幽雅致。
杨戬这次也换下了厚厚的铠甲朝服，着一身广袖长衫，恰如我初见他之时的随性洒脱。
我毫不客气地埋头就是一通狂吃海喝，饮至半酣，抱着酒罐看着他微泛红晕的面颊，提议想看杨戬耍一套他那个奇形怪状的兵器三尖两叉戟，理由是认识这么久了，还没机会看他当真用过。
他今天的心情想必是好得惨绝人寰，居然有求必应，简直让我受宠若惊。
信手一挥银光流转，身形如电衣袂生风，舞到兴处一声清啸。
银辉隐去，杨戬独自在园中持戟而立，修长的身姿甚为挺拔，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悲凉。
默然良久，他方移步落座，逼出酒气后，额有薄汗面复苍白，然而那如铁的神情却像是因为这一通发泄有所缓解，竟带了几分如释重负的轻松之意，仿若是千万里的艰险跋涉只差最后一步，便到终点。
我看着他的这般形容，心尖一颤，终是问出了在脑中盘桓良久的疑问。
“你因为顾念权位而把妹妹压在山底下了？”
“是。”
“你还追杀她的儿子也就是你的外甥了？”
“是。”
“你为了邀功而出卖了你的那帮兄弟？”
“是。”
“哮天犬也是因为不听你的话去害别人而被你给赶走的？”
“是。”
“你颠倒黑白胡作非为甘当玉帝的走狗就是为了得到权势？”
“是。”
我问得快，他回答得干脆，利落清楚毫不犹豫更无解释。
面对着他的平静坦然，我怒不可遏：“是个屁！”站起来冲着他愤而拍桌：“当我真是个傻逼吗？所谓武道由心生，来来来，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一个无情无义寡廉耻的凉薄之徒，是如何练就这手大开大阖磊落阳刚的功夫的？”
他挑了一下眉，旋即又摇了摇头，轻轻的叹息中竟含了一星儿的笑：“没想到，你这么个一打架就只会逃跑的丫头，竟也懂得这个。”
我睁大眼睛，抖着声音，抱着最后一份侥幸：“所以，那几个兄弟还有哮天犬和你妹妹，一定也都懂的对不对？所以，其实这一切都只是在演戏，他们是知道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配合你对不对？”
“谁都不知道，也谁都不会知道。”
却被这轻轻淡淡的一句话，碎了所有希望，我忍无可忍的咆哮：“怎么可能？连我都看得出来的事情，那些跟你朝夕相处了几千年曾经在战场上同生共死的兄弟如何会看不出？那个你一手带大恨不能宠她宠上了天的亲妹妹如何会不知道？”
“也许只是因为，你非局中人吧。”杨戬淡淡道了句，顿了顿，站起身，探手将我颊边的乱发轻轻理至耳后，涩声温言：“无论如何，谢谢你……信我。”
我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天是谁伤的你？上至九天下至九幽，除了你自己之外，谁又能当真伤得了你？”
他嘴角一勾，神色中甚至还带着些许自得：“那日的确是我故意败在沉香手下，只有伤了我，那些心怀叵测之徒才不敢再与他交手再动任何伤他害他的心思，他将来才能在这三界之中有立足之地。而且当时也正是因为那番变故，天庭的守卫才会一时混乱，才会恰巧让你钻了空子。”
我只觉所有的酒气都直冲了头顶天灵盖，恨不能双目充血：“那个什么沉香就是你的外甥是不是？居然对你下这么重的手，兔崽子那是成心想要你的命啊！”
不料杨戬对此竟显得颇为不以为然：“也不能这么说，本就是我逼得他太紧，那孩子恨我也是理所当然。”
我气结。
杨戬却不再与我纠缠这个问题，背转了身又开启了一个坛子，斟了两杯酒，递给我一杯：“入朝为官以来，我还未曾尝过一醉。今日便放纵一回，不知小捡可愿与我同饮？”
我顺了口气，二话不说便干了那杯酒，接着拎起酒坛：“既然要醉，就要这么喝！”
他朗声一笑，与我整坛相碰，仰脖痛饮，酣畅淋漓。
微醺之时，我索性席地而坐，拉着杨戬的袖子絮叨：“我明白你是要做大事儿的，可不管做什么，总不能赔了自己的性命是不是？我啊虽然活了这么久，但前面的一万年几乎都在三十三天之外死睡，所以认真算来其实也就只认识烂酒鬼一个，结果这货还把我当水给泼了，算了，不提了……”我抽抽发酸的鼻子，继续：“后来，就认识了你，然后是夜墨，还有死胖子。在我的心里，你们仨都非常非常的重要。胖子是我的朋友，你……你就像是我的亲人……虽然我从来也没有过什么亲人。可我想，对我来说，你应该就是那种血脉相连永远不离不弃的亲人……”
即便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得出杨戬的身子微微一震，我于是便越发紧地抓住他的袖管，顺势靠上他的肩膀：“死胖子已经死啦，所以你可千万不能再出事了，否则，我该有多难过啊……夜墨说，等他出关以后一定会变得更强，到时候你们俩联手，还能有什么麻烦是解决不了的呢？求求你答应我吧，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你别死，无论怎样，都不要死……好不好？……二哥……”
过了良久，方有一只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伴一声叹息：“睡吧，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了。”
“你应承我了？”
没有回答，只有那微凉的指尖揉了揉我的发心。
我持之以恒地念个不休：“只要你答应我，明天我就有惊喜给你，很大很大的惊喜。”
默然片刻，终于等来一声极轻的：“嗯。”
虽然模棱两可意味不明，却也好歹让我微微松了一口气。
又安静了很长时间，杨戬忽地低低道了句：“命数总算待我不薄，让我行到最后一步尚能有这般时刻，尚能有……你陪着我。”
许是之前喝得急了，我脑中昏沉，眼皮子也有些开始打架。但这句话却如一声炸雷将我的神智复又拉了回来：“什么最后一步？你……”
“我虽有神目却始终看不透你的来历。那次在红莲地狱，也只能借着戾气和业火勉强看出，你的身上有股强大而神秘的力量在守护着你，助你化险为夷，保你平安。不过这其中究竟是何种玄机，我暂时还没弄明白，也，没有时间了……总之，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一定要记住，能将这种力量给你的人，对你必是真心以待。你这个丫头啊，虽看上去懒散疏阔，实则却心细冷静。今日你既能信我，那么，将来便应该不会也太过感情用事才对。”
耳边响起的杨戬的话语平静而清晰，可我听不懂，也没心思去弄懂。我只想牢牢地抓住他，不让他离开，不让他迈出那见鬼的‘最后一步’。
然而，这短短几句话的工夫，我却已无论如何都再也发不出声音动弹不得。迅速沉沦的神智彻底消散之前，我最后听到的是：“对不起啊小捡，答应你的事，总是食言……”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