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亮光》野樱草

7、第7章

　　5月，浴兰之月。
　　5日，鲤鱼飘扬之日。

　　这月的这天，阳光温和，风也不大。位于群山环绕中的春日神社，也一改往常的寂静，多了一份闲适与幽雅。
　　焚香袅袅，清水长流。
　　日光从树叶的缝隙中透射而过，点点班驳。

　　身着白色藤花纹样里衣的青年男子静静地坐在殿中央，他的身旁还有两个神情严肃的祭者站着。
　　祭者手持着枝条，沾着水往青年身上洒去，同时口中默默有词。
　　与此同时，紧闭的门外站满了人。他们在等待着仪式完成的那一瞬间，等待着这一代最杰出的族长的继任。
　　他们的心情是激动的。
　　毕竟那个人在十年前就宣言他将放弃这个位置……不过好在长老们多加坚持，只同意给他们十五年的时间。

　　而现在，此刻……他提前回来了。虽然……虽然可能日后的工作量还是不会减少，甚至还可能增多，但是……不要紧，他能回来就是最好的动力了。
　　——以上是在门口等待的人的心声。

　　也不知过了多长，殿内的铃声停止了回响，门终被徐徐地打开了。
　　一时间仿佛所有生命都没有了呼吸，或是所有的事物都失去了颜色，那是怎样的绝色容颜，无法用言语说明。

　　紫色长发飘扬，媚惑的双眼轻盈流转，迷失了所有人的心。

　　——以上描述皆是在他没有看见那个人的前提下才可能发生的。

　　如果他在人群中看见了那人的话，那么会出现的就是：
　　凤目一转，人群中金色的光芒是如此的出众。
　　藤原佐为兴奋地跳起，不顾会被长长的衣摆绊倒的可能，飞速向他冲去，抱住他，不断地念着：“哇～光好可爱啊！”
　　而被他拥住的这位可爱的光，则正是众人心目中另一位杰出的族长——藤野光。

　　藤原家族，与其分支——藤野家族，这两个自平安时代开始兴起的贵族，与其他名门一样，在历经千年的岁月蹉跎后，仍旧在举手投足之间保持着其特有的优雅与高贵，但同时在世人面前却依旧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当然，他们并不是隐士。
　　如此庞大的两个家族自然不可能自顾自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为了继续发展，为了扩大影响力，他们不可避免地需要一个窗口来显示自己的实力。

　　所以，以庞大的家产为基础，家族式的原野集团诞生了。

　　由藤原家族和藤野家族合力筹建的集团，其内部多数领导阶层都是本族人员，只有一两个是从外戚中挑选出来的精英份子。
　　可以说是一种别样的垄断吧！
　　现任的总裁是藤原源一郎，同时也是藤原家族现任的族长。同理，副总裁就是藤野家族的族长，藤野信悟。

　　当然，在今天之后，这两位就都变成前任了。

　　因为历代长辈们长期以来的教导，藤原家族与藤野家族的孩子之间相处得异常融洽，分明得帮亲不帮理。
　　当然在多数情况下，他们也是占着有理的一方的。
　　毕竟家训第3条就明确写出，在任何时候都不得违背自己的良心。
　　所以，他们的后代也发扬了他们的精神，各个都相亲相爱，尤其是以藤原佐为和藤野光为例。比起其他的兄弟姐妹，他们之间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藤野光，藤原佐为的表弟之一。
　　藤原佐为，藤野光的表哥之一。
　　然而要确切说来，他们之间不单是表兄弟的关系，只是在众多的关系中，唯有这一关系最让他们感到舒适罢了。

　　藤原佐为看着和自己一样，穿着繁华复丽的绣有藤蔓纹样的衣饰的藤野光，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还记得，当年他们还都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他们互相一起嬉闹，互相一起学习……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时光啊！
　　可怜今后却要……唉！

　　想到这里，藤原佐为转过身，略带哀怨的看着那十位远远地站在人群之后的长老们。
　　十位长老如今早已上了年纪，但除了一两个行动有所不便需要人搀扶外，其余几位都红光满面，活蹦乱跳的。
　　人群自动地让出一条道来，一头是他们，一头是他们。

　　长老们与两位年轻的准族长对望着，一面深情款款，一面无可奈何。
　　长老们笑得很得意，很安慰。他们想着，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虽然中途出过岔子，但胜利的终究是我们啊！
　　而藤原佐为和藤野光虽然都对他们有着诸多怨言，但他们毕竟是师长，不可无理，亦不可无礼。

　　古老的青石板路，已被磨得似乎能照出人影来。
　　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藤原佐为和藤野光缓步移至高台前。

　　已经到了最后的仪式了。
　　只要他们跪下接受两族的最高信物——紫藤印石，便正式成为藤原家族第三十二代族长，以及藤野家族第三十代族长了。
　　同时也将成为是原野集团第五代领导者。

　　人群开始哭泣，山林间响起震耳欲聋的回声。
　　藤原佐为和藤野光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他们接下印石的那一刻竟会出现这样的场面，就好象当年他们宣布解散乐团时所看见的那些歌迷们伤心的泪水。

　　不是没想过继续，可已无法继续。
　　那一声抱歉，究竟能有什么作用？
　　止不住滴落的眼泪，止不住无尽的思念……

　　藤原佐为一如既往抬手，底下立刻静音。

　　“虽然对于长老们的这种先斩后奏的做法有所不满……”说到这里，藤原佐为看了看边上的十位长老，不出他所料，各个都一脸菜色。“但我既然做了便会做到最好。只是……你们也知道，目前那部电影正在拍摄期。所以，头两年的工作还请父亲大人与叔父大人多担待些才是。”

　　那部还在拍摄的电影《一点亮光》，在场的人无一不识。
　　不仅仅是因为之前宣传时所说的跨世纪的理念，还是因为参与它的拍摄的人就是他们心心念念了多年的族长们。

　　藤原佐为的父亲——藤原源一郎静默了很久，终是笑道：“好吧，不过首映式别忘了请我们啊！”
　　“那是自然。”藤原佐为低下头，掩住眼里的笑意。
　　“光，你呢？”藤原源一郎又看向藤野光，“也说些什么吧！”
　　“我？”
　　“就连佐为都这么不客气地说了长老们，想必光你一定有更多不满吧！”藤野信悟看着让他骄傲而头疼的儿子，“或者写出来也可以……”

　　藤野光迷茫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闭上眼，昨天夜里的少女的叹息悠悠传来。

　　是谁说，只要付出就会有回报？
　　是谁说，只要努力就会有收获？
　　他曾经付出，曾经努力，而现在却绕回了原地。
　　如果不是那一张张的唱片记录着他的歌声，他会觉得这八年是一场梦，一场美丽而奢侈的梦。

　　——不怨恨吗？

　　不，不怨恨是不可能的。
　　只是——
　　比起怨恨，感激占了多数。

　　他知道底下的人期盼的眼神，他知道他们心里的蠢蠢欲动。
　　早就知道继任仪式上有这么一个类似于就职演说的场面，但他还以为以他的情况来说，完全不必要了呢！
　　到底要说些什么呢？
　　藤野光看了看一旁一直在微笑的藤原佐为，再看了看他的叔父和父亲，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今天是躲不过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