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穆廿九

1、第 1 章

　　<序>
　　半年前，他一脸笑意坐到他面前，说，帅哥我关注你很久了。得到的是一杯透心凉的啤酒，当然，是从他的头顶倒下去的。
　　半年后，他坐在饭桌的一头，说，帅哥我饿了很久了。得到的是一碗煲了一下午的汤。

　　<一>这是一个很俗而且不浪漫的开始
　　“天气”酒吧里，摇滚的音乐一直放着，舞池里一大帮身体空虚感情寂寞的男男女女风骚的扭动着腰肢。当然，这其实并不是最空虚最寂寞的，因为在这个酒吧的某个角落里，有一群闷骚的白领们。
　　都说白领的压力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有文凭有能力，就是工资刚刚好能养活自己，所以连婚都不敢结。于是这帮不敢结婚的白领们下了班之后就偶尔跑到夜店里来消遣。当然，有时候也会叫上一两个“与民同乐”的闷骚上司。这次的闷骚上司，就是老总家的富二代，人称公司头号黄金单身汉的财务主管何建晖。
　　酒过三巡，这帮人相互使了个眼色，想恶搞一下自己的上司，于是有人提议玩一个很老套但是经久不衰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开始的时候几个同事象征性的输了一下，惩罚也很平常。到了何建晖，众人眼中闪过一丝看戏的光芒，特别是在那人不怕死的选了大冒险之后。
　　“老大，你去和那边那个人搭个讪。”
　　何建晖抬头看看自己下属手指的方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陷在沙发里闭目养神。瞅瞅说出惩罚的人，何主管皱了皱眉。“你确定？那好像是个男的……”
　　那个人心想，不是男的还不让你去呢，脸上却笑得挺正常，“恩，没看错，何主管不会是不好意思吧……”
　　有些人软硬不吃，但就是激将法，一用一个准。很显然，何建晖就是这种人。酒劲往头上一冲，倒了一杯冰镇啤酒就站起来，留下后面一排看戏的目光。
　　走到那个男人旁边坐下，低声说了一句“Hi”，闭目的人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陌生人，有些困惑。
　　何建晖脸上挂着笑意，举了一下手里的酒杯，身体更向前倾了一些，凑近对方，压低声音说：“帅哥我关注你很久了，想请你喝杯啤酒。”
　　面前的人听后愣了半秒，但仅仅是半秒，而后脸上沾上了有些慵懒的笑意，在酒吧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迷人，他轻轻趴到何建晖的耳边，吐出的话都带了些热气，听得何建晖耳朵麻麻痒痒的。
　　他说：“这不是聊天的地方，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谈谈……”然后拿过何建晖手里的酒，笑着看了看，放在嘴边微眯着眼睛闻了一下，像极了刚刚睡醒的猫咪。之后做了一件让那边看戏的人同时抽了一口气的事——他举着那杯带着冰块的啤酒，从何建晖的头上，慢慢倒了下去，接着直接起身走人。
　　何主管还被刚才才耳边的热气刺激的不行，等人都走远了，才想起被流入衣服的凉啤酒刺得打了个哆嗦。

　　<二>所谓的冤家路窄不过如此
　　之后的一个礼拜，何主管在公司看见那些下属依旧是谈笑风生，下属们也很知趣的不提那天晚上自己顶头上司的“糗事”。
　　其实八天算是一个很暧昧的时间，说它长，何建晖还没有忘记那天晚上被自己搭讪的人脸上慵懒的表情；说它短，他却已经不太记得那天晚上说过了什么话。所以当八天后，看着自己办公桌面前站着的人，我们的何主管有片刻的恍惚。
　　看出了财务主管的神游，秘书轻轻地咳嗽一声，“何主管，这个是财务部新来的会计丁沐。”
　　那个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很礼貌，很客气，很大尾巴狼的和新上司打了个招呼：“何主管好。”
　　何建晖马上调整了自己的表情，随即露出了一个很温和的笑容，站起身伸出手：“工作愉快。”
　　两只手很官方的握到一起，然后很快松开。秘书带着丁沐出去看工作环境，何建晖坐在自己的老板椅里，半天缓不过来这惊讶。

　　接下来的日子，何建晖还是有点忐忑的，因为毕竟是自己搭讪人家，虽说是被下属们摆了一道，但是想起那天晚上，何建晖还是很心虚的。可是新会计丁沐好像没见过何建晖一样，恭恭敬敬的微笑，大大方方的汇报工作，正正常常的交往，和正常的上下级没有一点不一样。
　　而且，但从上级的角度看，丁沐是一个很好的员工。专业知识过硬，工作勤奋努力，待人温和亲切，不出两个月，所有的同事都说丁沐的好。当然，除了何建晖之外，似乎没有人记得，丁沐就是那天晚上被“调戏”的人。

　　公司接到一个大CASE，所以那段日子，何建晖带着手下的人一直没日没夜的做预算、做策划，忙的昏天黑地。何建晖带的团队平时嘻嘻哈哈没上没下，但是一到工作起来，却都是一丝不苟。
　　眼看着工作要完成了，大家都憋着能完成这个项目之后去央求老大带着出去HIGH一下，对方的老总却提出，要和财务的人详细商谈项目资金的问题。而且，指明了要丁沐去谈。
　　大家不解，但是仔细想想，可能是因为，对方觉得丁沐是公司的新人，对公司业务不熟，而且又是刚毕业没两年的人，所以对方可以吃到更多的利益吧。但是何建晖总感觉这事没那么简单，因为当他告诉丁沐的时候，明显的看到对方的眼睛黯了一下。
　　于是就有了办公室里的对话。
　　“是你之前工作过的公司吧。”用陈述句的口气说出了疑问句的内容。
　　“恩。”
　　“他们找你，是为了叙旧？”
　　“你要是觉得我会出卖公司机密，完全可以炒我的鱿鱼。”
　　其实丁沐说出来的，是任何一个正常公司老板都会有的担忧，但是他不了解，何建晖根本就不是什么正常人。其实何建晖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是总觉得，丁沐不是那样的人，虽然不知道这种信任源自什么，但就是莫名其妙的相信他。
　　于是他很坦然的一笑，站起来，“走吧，我送你过去。”
　　丁沐没想到，那个看上去很不靠谱的男人，竟然能拥有这么毫无心机的笑，也许，真的只是自己多心了呢……

　　<三>爱上一个人可能只要三秒
　　会客厅里，只有丁沐和对方的老总。丁沐机械化的给对方说着自己公司的策划书，分析两方的合作，对方却一直看着他似笑非笑。
　　“小沐。”
　　丁沐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人，“凌总，您有什么不清楚的细节么？”
　　凌子曦无奈，以前从没想过自己和他会像陌生人一样坐在一起谈生意，彼此用的是疏离的语气。“小沐，我们一定要这样么？”
　　丁沐看着凌子曦，露出了一个淡的要化开的笑意：“不然呢，我们应该怎么样呢，凌总？”
　　“我只是听我父母的话娶了她而已，这并不影响我们在一起。”
　　看着眼前的人，丁沐觉得有点讽刺，有点恍惚，还有点，不以为意。“你是想说，即使你结婚了，你也可以和我海誓山盟，让我无限期的等着你可以摆脱家里然后和我在一起？还是，你想让我当世人唾弃的第三者，还是个可悲的男人？”
　　“我们之间的那些过往，还不足以支撑我们继续下去么？”
　　过往，是啊，自己最孤独的几年是有他陪着的，一起晨读，一起牵着手走在校道上，他陪着自己熬夜写论文，自己陪着他整日泡在图书馆里，两个人在校外租着房子，一起做饭，一起看电视，像所有甜蜜的情侣一样。但是，所谓的幸福美满，其实永远都是建立在门当户对的基础之上，或者说，如果自己是个只能依靠着他的女人，或许会等着他有一天离婚了重新来找自己，只可惜，作为一个男人，他做不到那样。
　　终究是学不会，那么卑微的，爱。
　　习惯的，仍旧是彼此对等的那种相依相靠。

　　出门的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丁沐站在凌子曦公司的门口，有点失神。想起了两个人以前在大学的日子，想起那个比自己大了好几岁的男人，想起一起经历过的，最无瑕的那段时光。但是，过往终究只是过往，再也回不去了。
　　何建晖坐在车里，看着站在高高台阶上的那个男人，自己的员工，有些落魄的站在那里。不同于第一次相见时有些庸懒的诱惑，不同于平时工作的兢兢业业，不同于来之前与自己对峙的严肃认真，此时的丁沐，看上去格外的让人心里泛起一丝柔软。
　　其实何建晖的车里有雨伞，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走上去给那个人送一把雨伞，然后再开着车送他回家。可能是因为不想打扰那个人的思考，也许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一直没有走，也许只是因为，想远远地看着他。

　　又是几日的相安无事，丁沐还是像原来一样认真工作，逢人微笑，何建晖还是一样的亲民领导。项目完成的比较顺利，除了所有的员工都喊累之外。所以在所有的策划完成的那天，何建晖没有意外的请手下所有的人出去嗨一天，然后再给每人一个小假期。
　　其实那天的丁沐有点不一样，从早上收到一封快递开始的。工作也还是认真，但是会偶尔发呆。晚上所有人都准备出去的时候，他只是说先整理一下一会就赶过去。之后，就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所以，他没有感觉到后来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
　　何建晖是总裁的独生子，人尽皆知；何建晖游戏人间，人尽皆知。但是人尽不知的事，何建晖到现在为止，都过了而立之年了，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没有遇到哪一个能让自己心动过速的，对谁都没有感觉。家里老两口也算是开明，不像那些家长一样吵吵着要抱孙子，所以婚事就一直没有个消息。
　　站在丁沐的身后，看着那个人趴在桌子上的睡颜，紧紧的皱着眉头，睡觉都不得安生。白色的T恤被拉扯的有些下滑，宽松的领子就露出了一段白皙的后颈。那是一种不同于脸和手的颜色，有些不可思议的白，修长，光滑的线条，一直延伸到衣服里面，此时被人故意的拉长了。脖子上一截红色的线绳横亘在那段白色之间，看上去有种诱人的和谐。何建晖咽了一口唾液，心跳，有些加速。
　　何建晖忽然觉得，爱上一个人可能只要三秒。第一秒，丁沐朝他慵懒的笑着，趴在耳边说话；第二秒，他有些落寞的站在台阶上；第三秒，他毫无防备的睡在那，露出一段后颈。
　　尴尬的想要移动开目光，于是便看到了细长的手下面压着的一张大红色的请柬，上面张扬的印着个“囍”字。走上前小心的拿起来，刚打开看到上面写着“凌子曦”三个字，就感觉到有人瞅着他。
　　何建晖尴尬的冲丁沐笑笑，后者则是牵出一个无奈的笑意。
　　“前男友结婚，邀请我去参加。”近乎平淡的说出这句话，丁沐脸上依旧是带着浅浅的笑意。
　　何建晖沉默了，看着手上通红的请柬，一句话都没说。
　　丁沐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是同性恋，如果你觉得很恶心的话，可以直接解雇……”
　　“这是第二次。”何建晖打断了那句话，然后直直的看着不解的眼睛，“这是你第二次让我解雇你，你觉得我这个领导当得很失败是不是？”
　　对面的人失笑，为什么两个人的关注点会差这么多，难道是两个人大脑构造不一样？
　　“而且……”手上用了点力，请柬都被握的皱了些，似乎是给自己一些勇气，“我不会解雇你的，因为我爱上你了。”
　　丁沐看着何建晖的眼睛，试图找到一些玩笑的成分，然后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自己差点被他的演技骗了，然后两个人再笑着一起去喝酒。然而没有，他只看到了那眼睛中的认真。第一秒，不可置信；第二秒，犹豫；第三秒，相信了。于是便前进了一步，伸出手勾住面前那个人的脖颈，整个人倾身向前，定定看着明显有些不知所措的人，凑近过去，呼吸相闻。
　　“何主管，我当真了……”暧昧的距离，暧昧的语气，暧昧的话。
　　何主管只是调整了一下微微乱了的呼吸，终究是常常出入夜店的人，即使是洁身自好，也终究不是省油的灯。一手揽过那人的腰身，一眼看进了深处里：“那我这钻石王老五，也未尝不可托付终身啊。”
　　丁沐闻言，两只手直接扶着何建晖的肩膀，鼻尖碰着鼻尖，“我是……在下面的呢……”声音低缓，气息燥热。
　　那呼吸吐在何建晖的鼻子上，像小时候被人恶作剧的用东西扫过鼻子的痒，于是直接收紧手臂，毫不留情的吻了下去。
　　挺大的一个办公室，只有丁沐办公桌上的灯是亮着的，晃着微弱的光。丁沐怔了一下之后闭上眼睛，手臂伸过去搂住了何建晖的脖子。下了班的办公室，一盏灯微弱的光，两个人急促的呼吸……
　　何建晖顺势将人压在办公桌上，贴在耳边，平复了一下自己紊乱的呼吸，然后哑着嗓子说：“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丁沐也很是配合的轻轻点了点头，于是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个人开着车扬长而去，留下了KTV里困惑的众人：何主管不过是回公司去找个人，这家店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怎么这人还一去不复返了呢？

　　<四>钻石王老五的终结时代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床，不熟悉的……体温。
　　何建晖收了收手臂，怀里的人眉头皱了一下，身体白的不像是一个男人，光滑，上面有自己留下的痕迹，斑驳交错的布满了全身。这么多年来，何建晖第一次觉得这么满足，早上的阳光都显得格外的明媚。
　　丁沐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含笑盯着自己的人，思维有点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身体酸疼酸疼的，抱着自己的人身体很硬但是很温暖让他不自觉的靠着蹭了蹭。想清楚了现在的状况，没有一点害羞或者是后悔的意思，勾了勾嘴角冲着那人笑了。
　　“醒了？”
　　“嗯。”
　　“昨晚……你不是一时冲动的……是吧……”何建晖觉得自己很失败，在这样的场景上问出这样的话。
　　丁沐看着他，觉得这个男人很可爱。昨晚何建晖说爱上他的时候，他觉得何建晖是在耍他，像第一次见面那样，但是在那双眼睛中没看到戏谑，而是许诺一般的认真。他不想探究是什么时候爱上何建晖的，头一次感觉其实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现在的结果就是，他躺在那个男人的怀里，心是满的。
　　何建晖被丁沐含笑的眉眼看的有点忐忑，正当他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腰被一双手给抱住了，然后锁骨被人咬了一口。怀里传来了一个闷闷的声音，“我饿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独当一面的何主管傻了，但是高智商让他很快的反应过来，然后低下头吻了吻丁会计的鼻梁。“我去给你做饭。”
　　看着他的背影，丁沐抱着被子笑了，感觉……很轻松，和凌子曦在一起时没有的轻松。
　　这样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亲爱的，你说你爱上我了的，所以，不能中途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