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深无怨》霜夜弥雪

4、第四章 酒楼畅谈

　　走上二楼，远远便看到临窗处的位置上坐着方阳的书童。

　　方阳走过去，猛地一下拍在书童小帆的肩上：“我把客人请来了。”小帆一下子跳了起来向冬慧行礼：“小姐安好。”

　　冬慧被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转头对方阳说：“兄台的下人好有趣。”

　　方阳引冬慧坐下：“这小子从小在妓院长大，难以调教，失礼之处若惊了小姐，还请小姐见谅。”

　　听到小帆的身世，冬慧惊异地看着小帆：“那为何……他又是如何成为公子的下人的？”

　　“小帆当年被妓院里的人欺负，幸得少爷出手相救，奴才这条命是少爷救回来的，自然位少爷赴汤蹈火。”未等方阳开口，小帆已接过话柄，却似是不愿多谈。

　　冬慧如何听不出来，便满脸歉意地道：“对不起，因为我极少接触……那种地方，所以有点好奇，若冲撞了这位兄弟，还请莫要见怪。我以茶代酒，自罚一杯。”说着便把面前的茶一口倒进嘴里，却不料茶并未温透，尚带着一丝灼热，直烫得冬慧伸出舌尖，忙不迭地扇着。

　　瞧着冬慧这可爱的模样，方阳借举杯掩着惊艳的神情，竟带着些许的出神。

　　等到点心都上得差不多了，冬慧犹豫着开口：“那个……公子，那两本书，不知可否先还给我们？”

　　“当然可以，这本就是小姐的书嘛。不过，我帮你们保管了这么久，总不能白干吧？”方阳从怀中拿出那两本书晃了一下。

　　啪……咻……

　　方阳拈了拈已然空了的手，撇了撇嘴：“小姐果然够狠……”

　　“嗯哼哼……承让了。”现在轮到冬慧晃了晃抢到手中的两本书，顺手交给早已坐到身边的小姮放好。

　　方阳夹了一块点心到冬慧碗中：“鸣鹿居的点心久负盛名，据说连宫内的御厨都比不上呢，尝一尝吧。”冬慧满脸试探地夹起放进嘴里，细嚼之下，连神情都变了：“嗯，果然好吃呢！有糯米酒的香气，又甜而不腻，恰到好处。我就怕吃那些甜得让人想吐的点心了。这点心叫什么？”

　　方阳一笑：“如何？我介绍的不错吧，这叫神仙饼。此饼糯米酒量虽少，但多吃怕亦会醉。”

　　“神仙饼啊，这名字起得倒是不错呢。”话语之间，几块饼又早已落到冬慧腹中。

　　方阳苦笑：“在下可是事先提醒过了，若小姐吃醉了，可不要怪在下把小姐扔在这里了。”

　　冬慧一听，脸一红：“不怕啦，我……我只是吃了几块而已，我的酒量还没差到这个程度的。”方阳听了，亦不辩斥，只招呼冬慧主仆尝食其它点心。

　　茶过数杯，方阳突然问了一个大家都没想到的问题：“有些问题，我有点好奇，不知二位能否指点一二？“

　　冬慧歪了歪头，故意摆了一副凝思的神情：“请讲。”

　　方阳忍着笑：“小姐的丫环想必是识字之人，却不知为何偏爱那种幽怨的书？”

　　“啊！？”冬慧和小姮都愣了一下，完全没有想到方阳首先问的，竟然是小姮选的书。

　　“这个……”小姮想了一想，还是决定说出来算了。“其实也不是偏爱，只是看的时候一时感触，所以才想好好地看一看。”

　　“哦？深宫之事，一向难以外传，即使是前朝内廷之秘，也只是传言而已，这书竟引得一个姑娘心生感触，倒是怪哉。””方阳眼神之中闪着探究之色，倒是让小姮难以拒言，毕竟吃了人家的嘴软了。

　　“深宫险恶，薄情寡幸，上至皇帝下到嫔妃皇子甚至普通的奴才，哪个不是步步为营，尔虞我诈，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的，一不小心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真不明白那些人就这么喜欢削尖了脑袋往皇宫里钻，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那里面的人有多少人是可以活得心安理得的？要是我，早就逃出来了。”小姮越说越激动，拳头也越握越紧。

　　“权势。为了权势，人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有哪个人的手是可以永远干干净净的，有时候不想被人杀，就必须要杀人了。”冬慧低低地说着，脸上一不自觉地笼上了阴郁之气。

　　小姮瞪了瞪挑起话题的罪魁祸首一眼，拍了拍冬慧的头：“放心啦。”虽然只说了这一句让旁人听起来莫名其妙的话，冬慧却已抬起头：“没事的啦，我也只是一时感触而已，都是你，搞得我也这样子了。”神色之间却已一扫阴霾，又是之前那个活泼可爱的人儿了。

　　方阳一直都观察着这主仆两人，看着这之间两人变幻，却神色不动：“其实确不尽然，身在深宫，有时已是身不由己。若不爬上高位，势必容易受人制肘，任人宰割。如此一来，倒不如让自己站在那巅峰之上，掌握万千，那才有可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既保住自己，也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冬慧主仆听到这番话，心中不免一惊。踌躇一下，冬慧开口：“公子雄才伟略，心志之高让人仰瞻。今年正是两试之期，莫非公子上京是为了参加考试？”

　　“确是如此。”方阳转着手中的杯子，“在下正是准备参加三年一次的京试的，不知小姐有何指教？”

　　“我只是有点好奇，京试是在春末夏初举行，眼下尚是冬末春初，公子这么早就来到京城，莫不过早了么？”冬慧顿了一顿：“据闻试期将近之时京城客栈、租屋皆比平时贵上数倍，公子莫不是因为如此才会提早这么多到吧……？”

　　方阳一听，几欲失笑：这小冬儿，难道想法竟总是如此单纯么？明明有着敏锐的触觉，却总会说出一些让人觉得既有趣又无奈的话……

　　方阳闪着狡黠的眼神：“虽然早到京城既可以早日熟悉环境，也可以趁早打一下基础。不过可惜的是在下家势不丰，识人不多，若是冬儿小姐有门路，还请小姐多多引见才是。”说着，方阳的手竟向冬慧放在桌子上的手伸过去。

　　冷不防被方阳温厚的手掌碰到，冬慧吃了一惊，回过神来忙不迭地收回手，仓忙之间几乎碰倒了面前的茶杯。

　　“我不过一介女流，又怎么会认识那种高官大员，公子实在是抬举了。”冬慧强笑着，心中有些不安：莫不是被他看出什么端倪了？

　　“小姐身边的丫环学识尚且不俗，小姐更是知文懂曲，如此教养，恐非出于寻常人家吧？”方阳探询的目光一直追着冬慧。

　　冬慧突然很沮丧地发现方阳所散发的那种威势，总是令他根本没有丝毫可以逃避的余地。只是这点了悟却也让冬慧对这个认识不足半日的男人产生了一点兴趣，可惜现在不是时机。

　　“抱歉，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出来一天，也该回去了。今日多谢公子款待，他日若有机会，定必作东相请。”冬慧说完，起身便欲带着丫环离去。

　　方阳眼神一闪，已微笑着跟着冬慧起身：“天色却已不早了，路上恐不平安，不如让在下送小姐一程吧。”不等冬慧推辞，已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冬慧情知无法拒绝，无奈之下，只好跟着走出鸣鹿居，寻思着在哪里甩掉他们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