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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两道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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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桌上的座机兀地响起,扯回她的思绪。
季晓漾拿起电话,是位很有意向的客户。她的声音一贯的温柔甜美:“考虑的怎么样了,陈经理?”
又是一家不想付全款却要她方按期交货的客户。工作了一个多月,见惯了这种类型。她目前所处的这个行业里,若能接受支付一小部分定金或是全额赊账就交货的话,签订合同就是百分之百的事。
但是风险太大,所有同行都是谨慎行事。老板娘也只允许对老客户或是信用度极高的客户才能开放政策。
陈经理啰啰嗦嗦的游说了她半天,她只是一贯的微笑,但是并不答应。奈何她家的货实在是在同行中享誉盛名,这个陈经理还是败下阵来,碰了一鼻子灰,回去请示老总去了。
季晓漾的表现令老板娘感到十分满意,
杜如梅的造人计划早已提前部署,现在已是小腹微隆,因为时间不长,看起来倒像是吃的过饱,腰围稍稍增粗而已。
杜如梅闲暇时间也常邀请季晓漾去自己家吃饭,谈谈工作也顺便交流下感情,在她眼里,季晓漾聪明能干,却总是独来独往,没有男朋友,甚至连异性朋友也少见。女人喜欢做媒的天性又在蠢蠢欲动,她对季晓漾说:“晓漾,有男朋友吗?”
季晓漾听闻只是一僵,有吗?
还是从来就没有过?
他也许只当自己是个玩物而已,虽然她曾经一厢情愿的希望他们是一对男女朋友。
“老板娘,人家都巴不得属下不要结婚,你倒是反过来了。”季晓漾笑道。
杜如梅也是莞尔:“看你条件这么好,手上也有不错的人选,我就是有些忍不住。”
“谢谢您,不过也先得等我把嫁妆钱赚够了。”她找个话题圆场。
杜如梅似是很高兴,“那敢情好,我得留你多赚点钱。”
两人相视一笑,话题又转向轻松闲聊的家常。
回去的路上,季晓漾仍在想着杜如梅这个女人,她挺崇拜她的,事业爱情双丰收,肚子里又有了一个宝宝,真是羡煞旁人。
想到这里,她的脚步有一丝犹豫。
月事已经迟了快两个星期了。
刚开始晚了几天倒是平常,反正她一向不准。再等了几天还是没来,她有些急了,头一次买了一根很贵的试纸,倒也没验出两道杠来,她才放下悬着的心,心想可能是心情影响了生理变化。
可是,它现在还是没有来。
转身回到刚刚路过的药店,她走到柜台旁,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售货员说:“麻烦你,我要试纸。”
售货员自然是挑了最普通的给她,她觉得不够,便说:“多拿几种牌子的,价格无所谓。”
那人自然是眉开眼笑,装了一大包给她。
回到家里,她一根根的试,包装纸散了一地。
试纸上殷红的痕迹慢慢的浮现出来,一道,两道。
她慌了,又拆了一盒。
依然是两道。
她吓的腿软,一下子瘫在格子瓷砖上,冰冷的感觉从地面延伸至心里。
于是失眠。
躺在床上一双眼睛惊恐的睁得老大。
苏易晟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联系她了,她亦是。
那次的缱绻也是为了结束而做的最后的施舍,显然他是放了手。
那她断断不能找他了,又不是故意为之,更不是要拿着孩子去要挟他什么。那一次像死了一样睡了三天,连这么重要的事也没记起来去办,她真是糊涂,现在这般光景简直是五雷轰顶。
感觉自己像块又脏又破的抹布,被人掏光了真心,享用过身体,弄旧了就甩手抛弃。这种始乱终弃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居然也会轮到她。
恳求了一晚上的老天爷,告诉她不是真的。
第二天一早她就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院。
妇科总是大排长龙,她坐在位置上等叫号,指尖冰凉,微微颤抖。
终于轮到她。
“什么症状?”女医师的声音几乎不带任何感情。
“我那个没有来,”她嗫啜的回答,“试纸都是阳性的。”
“去验下小便,化验下血。”医生熟练的开了单子,递给她。
她有些怔怔的站起来,呆呆的排队化验,挽起袖子验血。
殷红的鲜血顺着管子流出来,拔出针尖的一刹疼的她脸色惨白。从小就最怕打针吃药,现在倒是争气了,却用在这种事上。
化验结果当然不能幸免于难。
“怀孕了。”医生看了她一眼,见季晓漾面无血色,一副霜打的小苗样,似是司空见惯,“要弄掉的话赶紧做决定,超过五十天你可是要遭罪的。”
季晓漾仍是一副呆呆的样子,她稀里糊涂的谢过了医生,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路过垃圾箱的时候,顺手把所有检查结果全扔了,仿佛这样就不是自己的了。
医院还是一样的拥挤,人来人往的撞了她也不知道疼。季晓漾就像个断了线的娃娃,丢了魂似的晃荡。
索性请了假,说是身体不舒服。杜如梅心疼她,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还嘱咐她养好病再来工作。
家里依旧是冷冷清清的,静默的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还有他的气息,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没有一点儿即为人母的喜悦。
自己不过是个小人物,汪洋大海里的小虾米。随波逐流,身不由己。对手太过强大了,她这些年最多受的那些小家碧玉似的家庭教育,也没能让她像个彪悍的泼妇,去找这个负心汉寻死觅活。
她像只受伤的小兽,畏畏缩缩的退到角落里藏起自己的伤口,等那些疼痛消失,她就走出来,继续生活,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把伤害埋在自己都看不见的地方。
偷偷的解决掉吗?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这样狠心冷血。
打开搜索引擎,输入那些不堪的字眼。
网上的解说和论坛里的真实描述,令她畏惧的想作呕。她和他同居几个月的事情,瞒着父母,瞒着朋友,没有告诉任何人,现在想来,倒是庆幸自己顾虑的太过周全,与至于现在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但是这种血淋淋的手术,要她躺在冰冷的医院里,独自面对吗?身边连个递水的人也没有么?
她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绝望的一头栽到床上,她真是欲哭无泪。
抬头看看手机屏幕,两人的大头照明晃晃的刺眼。
他目光依旧深邃柔情,她还是笑得像个傻瓜,唯一一张合影,祭奠那一段美好的时光。
“苏易晟,你回来找我好不好?”
她话还没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鼻尖和喉咙只是酸涩的疼痛,连自己都看不下去这幅软弱没出息的样子,但是她现在是真的太害怕了。
于是鬼使神差的给他打电话。
接听的声音似乎很熟悉,但却不是他。
“是宛如姐吗?”
她一愣,以为打错了,说:“我找苏易晟。”
“呃,是季晓漾?”那端似乎认出了她的声音,惊奇的问。
“陈柏尧?”她也听出来了。
“嗯。那个,苏董他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过会儿我会转告他的。你有事吗?”陈柏尧似乎有些一反常态,她竟然听出一丝慌张。
“苏易晟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吗?”早已忘记自己打电话来的初衷是什么,陈柏尧的反应令她觉得隐约有些不安。
“他没事,就是不方便接电话。”陈柏尧的口吻又恢复了正常。
“他在家?”周一他出现在总部的几率很高,况且现在已经快到了吃完饭的时间,季晓漾的推测应该没有错。
“呃...是的。”
看样子陈柏尧的嘴里也是套不出什么话来了。她礼貌的寒暄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一个人胡思乱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沉不住气,穿起了外套,直奔到楼下,拦了一辆出租车,“师傅,中央新城,晟世集团。”
虽然不常来苏易晟的家,但是值班的工作人员都认识她。点头打了下招呼,她就走进了电梯,按下58层。
楼层很高,电梯停稳的时候她甚至有些晕眩。密码还是2020,电梯门一开,她就冲了出去。
他家的密码也是老样子,看来他对自己的人品还挺放心。
推开门,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
换了鞋,低头看见玄关处有一双极其性感妖娆的酒红色恨天高,足足十公分的高度,肯定不是她的。
她这才明白,他不方便什么,她以为他出了事,心急火燎的跑过来,却发现事情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一次又一次的心存希冀,却一次又一次的被现实打碎。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一双腿,颤颤巍巍的像个年迈的老人,抓紧着旋转楼梯的扶手才能慢慢走到他的房门前。
房内的人似乎听到了动静,门从里面被打开。
迎面就是一股熟悉的红酒醇香,浓郁的有些刺鼻。苏易晟看见她只是眼前一愣,开口问她:“你怎么来了?”
她这才清醒过来,原来竟站在了他的面前,这样活生生的他,衣衫有些凌乱,洁白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瘦结实的胸膛,额前还有一些细细密密的汗,若隐若现。
看的他有些久了,但答不上来。
透过实木门框,一袭白色紧身短裙的惹火女子,正坐在他的床上,手里托着一杯红酒。见她来了,眼角像是不悦的瞥过,带着几分讥讽。
原来是这样,他还终还是选了她。
也是,她怎么能与这种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影后相抗衡?相较于夏梦琪这种浓烈如酒的女人,她季晓漾只不过是平淡的白开水而已,怎么能满足像苏易晟这种身份的男人。
“没事,我就是想把钥匙还给你。”
她面如死灰,却并没有掏出钥匙。
急匆匆的转过身,慌不择路,不留神差点从楼梯摔下去。苏易晟上前扶她,却被她推开:“对不起,我出来的时候忘记带了,记性还是这么差。”
他没有再追上来,只是站在旋转楼梯上目送她离开。她的背影单薄的可怜,瘦弱的似乎摇摇欲坠。
按下按钮,她的心像是跟随这这部电梯,一层层的往下沉,跌到无尽的深渊里去,像是没有办法停止的坠落。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熬到的周末,还会有心情一一处理生活上的事情,起床、睡觉、吃饭、上班、还有找新住所。
托中介找了间新公寓,面积不算大,但是她觉得很好,空荡荡的房子有时候连心都感觉是空的。挤一点也就没那么孤单了。
回到家里,她环顾了一圈,想把一切都印记在脑海里。
但是转念一想,还是忘干净了的好,就当自己没来过这里,苏易晟也从没有走进她的心里一样。于是不再留恋,脱下外套,开始整理。
一件一件的收拾,叠放整齐,装进纸箱里。奋力的清扫每一个角落,地板、厨房间隙都擦的干干净净,像是想把自己的痕迹从这里全部清理掉一样的认真。
不大的房间整理了一天,她却滴水未进。狠狠折磨自己的身体让她得到一种近乎病态的快感。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充斥着她的记忆,神经被刺痛了,就转移到不堪重负的身体上分享折磨。
眼前有些发黑,她终于支持不住,靠着浴室的门口滑坐在冰冷的瓷砖上。
菱形的格子砖被她刷的晶莹透亮,这里就像她初次入住似的崭新。她休息了很久,却站不起来。身体某处从刚才就开始抽痛,类似生理痛,但是现在已经发展成为绞痛了。
她就一直坐着,忍了很久,等待疼痛停止。但是却没有缓和的迹象。她深吸了几口气,冷汗涔涔的流下来。
慢慢的移动到沙发旁边,掏出了手机。她却想不出要给谁打电话,把能想到的人都想了一圈,仍觉得不妥。况且自己的事,也不愿意麻烦别人,最后只能求助120。
长这么大第一次上救护车,意识还是有些模糊的。被医护人员抬上抬下的时候,她觉得疼痛有余还挺难堪。
急救的医生询问她的症状,她疼的抖抖索索的也只是只字片语,剧烈的疼痛让她难以忍受的啜泣起来,很痛,很害怕,身体像快要旋入巨大的漩涡中般搅散着,她什么都看不清,耳旁隐约有陌生的声音急促的询问她,有没有可以联系的人,号码之类的话。
失去意识之前,她对医生报出了一串号码,那是十一个她想努力忘记,却印刻在脑中剥离不掉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