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瑕》舟去

45、第 45 章

　　落笳一手撩起景若的发丝，一手轻柔的帮她擦拭，大概是受到热毛巾的刺激，景若睫毛微颤，醒转过来
　　落笳心头一酸，关切道：“阿若，你终于醒过来了”
　　景若无力的看看四周，挣扎着问：“我怎么在这里”
　　落笳听她声音微弱，毫无力气，十分心疼，却强作微笑道：“你刚才晕倒了，把大家都吓了一跳。”旁边的小丫头插嘴道：“景姑娘，你都晕过去好一阵子了，要不是小红去送水还发现不了你呢”
　　景若困倦的点点头又合上眼。落笳俯身问：“阿若，哪里难受？”
　　景若听了这话睁开眼勉强笑一下，轻声道：“我没事，只是觉得累的很，一点精神也没有”

　　话音刚落，听到外面一阵纷乱的脚步声，霍于意匆忙的走进来，落笳急忙起身问：“霍大人，大夫怎么说”
　　霍于意看她手中拿着毛巾，感激的点点头道：“大夫说阿若这是上次病了未养好，最近又过于耗费神思，心血不足才晕倒，要好生静养才是。”她看落笳的脸色十分忧虑，又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大夫已经开了药，我让她们去煎了”
　　落笳点点头，这才注意到霍于意欲言又止的样子，起身会意道：“我且去看看她们煎药。”说罢随着小丫鬟们出去

　　景若早听到霍于意进来说话，知道她必是有事要问，强打起精神就要坐起。霍于意连忙扶住她道：“快躺好吧，我不过问句话”
　　景若不等她问，便先开口：“你嘱咐的药都已经制好了，白瓶子是治病的药，其他的在红瓶子中。都放在靠墙柜子的最下面一层”
　　霍于意听了这话，如释重负的松口气，语气中带了几分歉意：“阿若，最近真是辛苦你了。你病还未好便让你忙这些事，也是急着用，这才不得催你的紧了些。这下你可以好好休息了，我最近忙可能没时间来看你，幸亏有落笳在这里，我看她对你十分上心，有她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了”
　　景若在病中听了这话倒是精神一振，微笑着点点头
　　霍于意又详细问起药的用法和效果，景若也强撑着一一解释清楚

　　落笳在院外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她刚才托言出来其实并没走远，原想着霍于意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该走了，哪想竟说了这半天。眼看景若病成这样，还偏要这样劳累她。落笳本是对霍于意印象极好，到这时也忍不住心有不满
　　落笳一转头，正看到小丫头捧着药罐和碗走来，灵机一动，走去问道：“这可是给景姑娘的药？我替你送过去吧”
　　那小丫头连声称是，落笳不待她道谢便都接过来，转身走入房中

　　霍于意正在和景若说话，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落笳正捧着熬好的药站在门口道：“霍大人，阿若的药熬好了，我看还是先让她趁热吃药吧。”
　　霍于意立刻会意，刚好该说的已经都说清楚了，便起身笑道：“你看我真是的，还累的阿若说了这半天话，你赶紧看着她吃药。这几日朝中多事，公主和我都不得闲，便麻烦你在这里照顾她了，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找我。”说罢，又安慰景若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景若靠在落笳怀中小口喝药，闻着落笳身上熟悉的淡淡的香气，她心里觉得十分安稳
　　落笳看她面带笑意，奇道：“阿若，这药很好喝么？你怎么这般高兴”

　　公主府中到底是比路上舒适，又有落笳运功疗病，没几日景若便好了许多，整日谋划着要带落笳去城中玩耍，都被被落笳拦下了，非要等休养一段时间再说
　　这一日两人正在房中，小丫头喜滋滋的跑进来传话道：“景姑娘，桑将军来看您了”
　　落笳听了这话心中有些别扭，但转念想他们是从小认识，景若生病桑青来探望也是常事。景若听了这话高兴不已，扭头对落笳低声道：“你不是要问刘老将军的事么，这下正好了”
　　正说着，桑青已跨入房中，后面跟着喜儿，怀中抱着，手上提着都是各色精致吃食点心。桑青一见景若，立刻关切道：“阿若，身子好些了么”
　　景若答个礼道：“这几日有落笳一直照顾我，已经好多了”
　　桑青自从知道景若生病，心急如焚，偏偏衙中公务甚多，直到今日才趁便来探望。一进公主府也顾不得找霍于意说正事，径直来看景若，看到景若已无碍才放下颗心
　　桑青听了这话，赶忙起身对落笳大大行个礼，感激道：“落姑娘，这几次都是你在照顾阿若，在下真是好生感谢”
　　落笳心想我照顾景若关你何事，哪里用你来谢，面上却不好发作，只能客气谦让

　　景若还惦记着刘定成的事，见桑青神色匆匆，便试探道：“佛奴，你可是还有事情要忙？”
　　桑青点点头歉然道：“这几日公事繁忙，一直不得空来看你，我这是趁着出来办事才赶紧过来，改日一定专门来看你，并好好谢谢落姑娘”
　　景若一听这话便知他必是来找霍于意商量什么正事的，看来今日是没法慢慢套话了，一转念笑道：“我好多了，哪里还用你专门来看，倒是这些天一直在屋中躺着很是无聊，连落笳也被我带累的，不得去看看长安城的景致。你若是改日有空，来陪我们出去逛逛”
　　桑青听了话不禁大喜。与景若相识这么多年，景若待他一直十分客气，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景若开口邀他游玩。喜形于色道：“定当奉陪”。桑青又寒暄了几句便不得不起身，临走还恋恋不舍
　　落笳看他走远了才笑道：“阿若，没想到你也会用美人计”
　　景若刚喝口茶，听了这话差点呛住，半天才面色通红道：“哪里是美人计，我不是想帮你嘛”

　　公主这几日都留宿在宫中，霍于意一个人操持内外事务，忙的团团转。亏得公主一向管束下人甚严，无人敢趁忙乱偷懒耍滑，在管家并几个为首的大丫鬟弹压之下，秩序井井有条，省去了霍于意许多心思
　　当下她最惦念的还是公主那边，不知她在宫中进展是否顺利。此番公主进宫，虽则是出于皇后挽留，但也是在二人筹划之中的
　　按照灵台进宫前商定的方略，这次必要探得皇后的口风，定下储位一事。若是有可能，最好能揪出曹汝观在宫中的眼线。这两件事都是至关重要，因此霍于意才牵挂不已

　　霍于意料定储君之事皇后应无异议。虽然前后有七八个皇子，但除去夭折的，现下只有四位庶出皇子有份登位
　　皇长子李铖，已封为福王。身为长子又已经成年，本来应该是最有希望立为太子的，但这福王为人素来轻浮，不学无术，不但在朝臣中无甚威望，皇后也一向不喜欢他浮浪自傲的样子。皇上虽知福王才疏学浅，不堪重任，但终究是长子，还是高看一眼。然而自从李铖在为生母刘淑妃守制期间在府中饮酒唱戏被人检举，皇上也对他深为失望，狠狠的斥责了一顿，自此彻底绝了立李铖为储君的念头。倒是李铖不知悔过，反而与曹汝观等外臣勾结，觊觎皇位。皇后若是知道这些，恐怕更加反感他
　　再往下数，皇三子李锐，皇四子李钧年龄相仿，都是十一二岁的孩子。但皇三子李锐生母位分太低，不过一普通宫女，若是立嗣恐怕难以服众，皇后更是不会情愿与一个宫女平起平坐，同受众人跪拜。更何况嫡母到底不如生母，若是李锐得立，日后皇后也难免得对他的母亲毕恭毕敬，这在皇后是无法接受的
　　接下来便是灵台与霍于意选中的储君人选——皇四子李钧。皇四子在生母马淑妃去世后一直为齐惠妃养育，虽非嫡子，倒也算的上出身尊贵。最妙的是齐惠妃本就是皇后的陪嫁，在宫内也素来为人低调，性情温顺，不多言语，在皇后面前一直以奴婢自比。在陈贵妃得宠之时也依然对皇后礼数有加，很得皇后信任，因此立李钧为太子皇后应该是满意的
　　至于皇七子李钟，且不说年龄太小，其母陈贵妃素来恃宠而骄，不把皇后放在眼中，深为皇后所恼恨。再加上有陈奉礼这般不成器的外戚，在朝廷中也不得人心。除了陈奉礼兄妹一厢情愿，恐怕再难找出第二个人支持立李钟为储君

　　趁着晚饭后无事，霍于意独坐书房中暗自思忖了一会儿。与立储之事相比，更难的恐怕是挖出内线，稍不注意便会惹出事端，不知公主查的如何了。她心中有事烦躁，起身在屋中不住的徘徊
　　突然小厮跑进来道：“司言大人，宫里来人了”
　　霍于意赶忙出门去迎，走到正厅，只见一个小太监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霍于意不知是何消息，心中七上八下，陪笑道：“有劳公公等候”
　　那小太监赶忙作揖道：“不妨事，只不过是公主传话，说要将那双杏黄绣花缎面鞋。还麻烦司言大人取来，小的好送进去”
　　霍于意听说公主要鞋，知是两事皆谐。她大大松了口气，心中大喜，一边打发丫鬟去取鞋子，一边使个眼色，旁边的管家便递上两锭银子。小太监一见，口中还假意推辞，霍于意将银子塞入他手中，客气道：“麻烦公公大晚上跑一趟，这点心意不成敬意。”

　　翌日，果然见旨意，封皇三子李锐为真定郡王，皇四子李钧为仪王，皇七子李钟为武都郡王
　　一时之间，朝中一片哗然。皇七子李钟尚在襁褓之中便破格被封为郡王，真是闻所未闻。纵然陈贵妃有宠，这也是不合礼制的。奏章立时如雪片般飞入，皇上却只是不闻不问，气的一群士大夫们背地里咬牙切齿，拍案顿足。他们不敢对皇上的旨意加以评判，只好狠狠的数落陈贵妃妖媚惑主。士林之中议论汹汹，全冲着陈奉礼兄妹而来，倒忽视了皇四子的封号已经和皇长子齐平了
　　偏偏陈奉礼一点也不知好歹，在这时候毫不知避讳，反而得意洋洋更胜以往，摆出一副天下第一外戚的嘴脸。更是自作聪明，偷偷给公主府送来一箱珍宝金玉作为酬谢
　　霍于意耐着性子打发了这位志得意满国舅爷，暗地里却不住好笑。这兄妹俩，把宫内宫外全得罪了一遍，还在做着太子的美梦，真是全无见识。陈贵妃以为有皇上宠爱便万无一失，在宫中对皇后越发不敬，却不知一旦有事，恐怕只有那颗金光闪闪的“皇后之印”才有扭转乾坤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