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瑕》舟去

171、第 171 章

　　这些天景若起床都比较晚，外面天寒地冻，屋里温暖如春，除了落笳坚持每天一大早起来练功，景若和苏澄澈都是窝在被窝里直到太阳出来才起身
　　但今日景若却起了个大早，落笳刚坐起身，景若便跟着翻身起来，在落笳诧异的眼神中收拾停当，跟着她轻手轻脚的走出门
　　落笳看她收拾的利索，还随身带着短刀，惊讶道：“阿若，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多睡一会儿？”
　　景若迟疑一下道：“我，我好几日不练功，怕是生疏了，今天早点起来，你指点我一下”。落笳听她这么说甚是宽慰，欣然点头答应，见她面色有些不对，又担心道：“怎么了？”
　　景若本低着头跟在她后面，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抬头道：“落笳，你师姐，她，她是不是不喜欢我？”
　　落笳被问的一脸茫然，想了想道：“哪里的事？你怎么会这么想？”
　　景若顿了一顿，顾惜竹似乎确实没有过任何针对自己的言语，倒是客气有加，但是——不知为何那种感觉总是不大对劲，被落笳这么一问，她又忍不住反思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落笳温和一笑道：“我已经和顾师姐说了你的出身来历——你放心，这是迟早要禀明的，早点告诉她反倒好些。顾师姐是最和气不过的人，我先告诉她，也许将来还能帮咱们说话”
　　听到落笳如此解释，景若刚被她的话提起的不安顿时放下，又听落笳道：“顾师姐听说和公主府有关联，大概有些不放心，不过你不用担心——”她轻轻按住景若手背：“这不过是因为我们武林中人很少和官府打交道，有些戒备罢了，你是什么样的人，师姐自然会明白，她绝不会因此对你有什么看法。”说到这里，落笳抬头看看远山，目光悠远平静：“咱们的事，我会找机会告诉师姐的。不只是师姐，我还要告诉师父和诸位师叔伯，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看，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落笳这样耐心的解释和温柔的举动让景若心中暖暖的，她点点头，突然有点羞愧于自己的揣测，有些不好意思幸好落笳正在思考，并未注意到她的表情

　　本来景若随落笳起来只是想单独问她话，这一番解释下来，反而让景若顿生勇气，认认真真的随着落笳练习剑法，大概只有这样，方才不负落笳的心意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都分外用心，不知不觉过去许久，景若只觉得后背已经汗湿，突听落笳唤了声：“师姐！”回头一看，顾惜竹正在旁看着两人
　　落笳早已察觉顾惜竹的到来却不说破，只故意让景若苦练剑术，自然是用心良苦，此刻看看差不多，便示意景若先休息一会儿，自己笑着走向顾惜竹
　　见景若转身回房，顾惜竹脸上的平静顿时不见了，有些惊讶不解道：“你刚才与她练习的是本门武功？你是知道咱们烟霞宫的规矩，武功向来不外传”
　　“我自然知道！”落笳握住她的手臂，面色恳切道。“师姐，所以我想找你帮忙，待这些事情一了回去之后，我想让景若拜入本门为弟子，到时候你能不能帮着从旁劝说诸位师叔师伯，让他们点头答应？”

　　“啊？”听到落笳的话，顾惜竹大吃一惊：“你竟然是这般打算，这，这，恐怕不行吧？”
　　“怎么不行？”落笳一愣，随即急忙解释道：“我仔细想过了，景若并不是江湖子弟，以前只会一些杂七杂八的功夫，剑道一点不通，这就符合了咱们宫中的规矩。虽然她曾为公主府门下，但早已彻底离开，与公主府、官场划清了关系，再无瓜葛，这一点可以放心。再说了——”看到顾惜竹仍是犹豫，落笳的语气急切起来：“阿若亲族早已被杀了，只有她一人，又与公主府反目，除了烟霞宫，她也无处可去了。她身有痼疾难以医治，若是能常年修习本门内功，或许能缓和她的心疾。能救人一命，岂不是大好的事？”
　　顾惜竹看着落笳着急的样子，颇感到有些好笑，这个小师妹自小就性情沉稳为人端方，像这样有些失措的举止，还真是少见，不过这样一来，倒才与她年纪更相符。不知今日是怎么了，还能看到这般姿态

　　落笳见顾惜竹上下打量自己，却一言不发，心中更加忐忑，顾惜竹抿着嘴，突然绷不住笑出来，她这才松了口气，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上有些讪讪道：“师姐——”语气里有点娇痴的意味
　　顾惜竹故作无奈的摇摇头：“你既然如此求我，我自然要好好想一想的。”落笳正要张嘴，顾惜竹又正色道：“不过这件事情重大，我不能不谨慎”
　　落笳情知她说的在理，只得点点头。顾惜竹又虎起脸道：“不过你私下传授外人本门武功，这件事我不会替你隐瞒的”
　　落笳脸色一红，请知自己理亏，只得低头不语，半天才抬头道：“我也不是只教她咱们的功夫，雁荡门的‘紫藤抱树’也是教了的”
　　顾惜竹“哧——”的一下笑出声。昨晚落笳已经将这套功夫的来历跟她说明白了，今日又听到，不觉好笑。落笳见她表情松动，急忙将那偷师来的“紫藤抱树”细细演练一番，顾惜竹看的仔细，只觉得这轻身功法果然大有神妙，落笳一套演完她不禁击掌赞叹
　　落笳趁机道：“师姐，你要仔细想想，千万莫忘了。”——见顾惜竹的眼神又深邃起来，她赶忙道：“阿若曾不止一次救过我的性命，当日也是我力劝她从公主府离开，我，我总得对她负责才是。”顾惜竹无奈摇摇头道：“好了，知道了，我自有决断，真是的，你小小年纪，几时变得这么啰嗦。”说着转身便走
　　她刚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一事，回头道：“你不会，已经把内功心法也教给她了吧？”
　　落笳闻言一窒，自觉脸上发烧。顾惜竹懊恼的拍拍的额头，落笳赶忙辩解：“教了一些，当日阿若病的厉害，我怕，我怕——”
　　顾惜竹听了哭笑不得，落笳这倒是将了自己一军，景若已经学了本门心法，如果来日不能被收入门内为徒，那心法就真的要外流了。看来这下子自己这个忙不帮也得帮了

　　景若回到房中时，苏澄澈也早已起床，不知道跑到哪里逛游了。景若洗了把脸，换上干衣服，独坐在窗边有点茫然。落笳早上一番话自然让她很是欣慰，但刚才见到顾姐姐时，她的表情无喜无忧，不知是什么打算
　　景若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刚才练剑时很是卖力，顾姐姐也是习武之人，见到自己勤奋的样子，多少还是会喜欢一些吧。但，自己和落笳这种关系，她能不能容得下呢？
　　落笳说会找个机会告诉她，自己自然是信落笳的话，相信她一定能安排妥当。不过这种关系本就有违常理，到底能不能被她师门中人接受还很难说，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呢？景若思索着，心里一时喜一时忧不知到底如何是好

　　自从听了落笳所请之事，顾惜竹就多留了个心在景若身上。除了出身可疑，其实景若身上那种冷冷的疏离感也让顾惜竹不大喜欢。往日在烟霞宫中，一众师姐妹都是极亲近，无论性情脾气，却都亲如一家人。但景若似乎和之前的师妹们都不同，始终让人觉得有些难以接近，尽管她客客气气，礼节非常周到，但顾惜竹却觉得始终隔了一层什么
　　顾惜竹自问不是难相处的人，再看落笳和景若却相处的非常亲密，就连脾气有些大的苏澄澈，虽然见了景若就斗嘴，但也非常自然，直有自己和景若之间有些别扭，可具体哪里别扭，她又说不出来。她哪里知道，景若每每见她也是诚惶诚恐如坐针毡，生怕留下不好的印象，如此这般，两人哪里能相处自如

　　这日看到后院种劈柴将尽，顾惜竹灵机一动，提议自己和景若上山去捡些柴火。景若虽然有些意外，但也立刻点头答应下来
　　山上积雪甚后，按着落笳指点的路线，两人一前一后背着竹筐捡柴，这一片山中没其他人居住，虽然雪中行走费劲，但没多久两人的竹筐都已经半满了
　　这种粗活顾惜竹是不在话下的，不过看到景若落在后面，已经累的满面通红，她便主动停下来休息。景若直到站定还扶着膝有些气喘，顾惜竹笑道：“这种活很少做吧？听落笳说过你以前是住在公主府，想必这些事情是做不习惯的”
　　被顾惜竹看出自己的不支，景若有点不好意思：“是没怎么做过，这里雪太厚了，走路有些费劲。”她赶忙岔开话题道：“顾姐姐，你看我捡的这些树枝可合用？”
　　顾惜竹瞄了一眼她的框子，点头道：“不错，都可以，看样子再过一会儿咱们就能满载而归了”
　　景若得了她肯定，心里顿时一松，露出笑容来。顾惜竹见她两颊略泛红，眉梢还有汗迹，但双目清澈如山泉，面色真挚喜悦，看起来不再那么有距离感，确不似什么工于心计的人，心下也有些喜欢
　　顾惜竹有意放慢了脚步，让景若得以和自己并排而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随意聊着，说这些路上的事，这些事顾惜竹已经听落笳说过一遍了，但此时由景若再说起，又多了许多细节，听的顾惜竹津津有味，尤其是落笳怕她担心，许多险要处都遮掩去或一笔带过，但景若却没这顾忌，但凡顾惜竹问起，都详细描述。顾惜竹边听边想到她们这一路真是吃尽苦头，幸得两人相互扶持，才能屡次逢凶化吉，不觉对景若多了分好感
　　顾惜竹感叹道：“我也是担心落笳，一路追随着你们的踪迹而来，可惜总是没能遇上，不然当日如果我在，好歹也能回护一些，你们也不至于受那么多苦”
　　景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也是我太没用，总是拖累落笳。不过在这里遇到顾姐姐就好，过些日子上雁荡门，恐怕也不容易，有你在，能帮衬落笳一些，她也不用太辛苦”
　　景若的话中句句都是为落笳着想，听的顾惜竹心中一热，微笑道：“阿若不必妄自菲薄，落笳已经告诉我，她的性命几次都是你救下的，说起来我也该谢你才是”
　　景若赶忙摆手道：“哪里的话，当初要不是落笳拼着命护了我，我早就病发不知死在哪处荒山野岭了”

　　一番话语后，两人都觉得亲近了许多。顾惜竹本就大了景若十多岁，又知道景若身子不好，此时再看景若，便多了几分对小辈的回护之情。顾惜竹接过话头道：“落笳跟我提过，说是想让你拜入烟霞宫门下学武功”
　　景若略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随即点点头默认
　　顾惜竹笑道：“怎么？你不愿意学功夫么？”
　　景若赶忙摇摇头，又有点迟疑的点点头，看的顾惜竹大为纳罕。听落笳当日的语气，对此事是十分执着的，没想到景若竟然是这个态度
　　景若有些犹豫道：“其实我不大喜欢武功，也觉得自己不会学的多好。恐怕，恐怕贵门派也不愿收我这样拙劣的弟子”
　　顾惜竹听了这话不禁笑了，原来景若是这般心思，倒是有些意思，便逗她道：“那你怎么又想拜师学艺？”
　　景若迟疑道：“我也不想总拖落笳后腿。况且落笳说这样也许会对治我的病有好处，我想她说的有些道理，便决定试一试”
　　顾惜竹差点没笑出声来：“我还不知道落笳能有什么医术可言，治病这种事，你居然敢听她的，你们俩真是一对糊涂蛋”
　　景若的脸登时涨红了，半天才道：“也许，也许，强身健体是有些好处的。”却换来顾惜竹一阵爽朗的笑声
　　顾惜竹笑够了又正色道：“收你为徒倒也不大难，不过学功夫很苦的我担心你受不了”
　　景若听她这话立刻抬起头来，郑重道：“吃苦我不怕”
　　看着她的表情顾惜竹一愣，随即想起景若的身世，当下心中颇凄然，点头笑道：“只要你不怕吃苦就好。”言语中颇有应允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