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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最新更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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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岩一侧横生着一棵巨大的乔木,远处一轮银亮的孤月正缓缓爬上乔木的枝头。

      花晏解下傅时牧手腕上的发带,犹豫了一下,俯身去查看傅时牧小腿上被灌木刺划破的伤势,“哼哼,别怪我非礼你哦。哟,看来僵化也有僵化的好处,就算被刺划到竟然也只有浅浅的红印。”

      花晏轻剥着傅时牧被刺划破的裤腿,发觉伤势并不严重,又朝没受伤的皮肤看了看,砸吧着嘴道:“诶诶,大男人生得这么白滑的皮肤干什么。”花晏觉得自己像个厚脸皮的老流氓,不过这老流氓也只能趁着对方毫无意识的时候耍耍嘴皮。

      花晏细心的替傅时牧理好有些散乱的衣衫,瞥了眼自己血迹斑斑的裤腿,犹豫着伸手去掀开被划破的布料,手指还未碰到布边,便又缩了回来。她咬牙扭过头去扶起傅时牧,不再看自己的腿一眼,虽然她感到双腿如被火炙,胀得生疼,可就怕看到惨不忍睹的腿后心里添堵。

      花晏将傅时牧连拉带抱的拖到乔木边,让他靠着乔木而坐。
      因为僵化的原因,他的姿势着实古怪。“嘿嘿,叫你再自诩帅气潇洒。”花晏一脸阴损的笑,伸手拍了拍傅时牧的头,“我去给你找解药。”

      花晏虽然带着火石,却不敢生火,她怕火光暴露了她的行迹。好在月光清亮,夜空无云,银银辉光毫无保留的倾泻下来,整个药师山静静的躺在霁月清风下,一草一木都覆着柔柔的月华。

      花晏沿着山路,专挑背光的角落寻着傅时牧口中描述的灰槿草。只是尽管月色皎皎,生长在暗处的草木也难以被看得清楚,花晏索性每找到一片背光处就用赤焰剑砍光了那里所有低矮的草木,然后尽数抱到明亮的地方一一查看。

      这样做的确方便了不少,但难免在抱草木的时候会碰到生着倒刺的叶茎,于是花晏的手上胳膊上又添了数处伤口。不过对于她来说,这些伤痛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因为有更头痛的事等着她去处理。

      “草茎带绒刺的,嫩叶叶梢圆,老叶叶梢尖,叶缘有小齿……好吧,为什么这种形貌的矮草我竟然找出了六种?!啊啊混账啊……”花晏抱头低低哀鸣了一声,不过时间容不得她耽搁,她不得不将她找到六种草药都抱在怀里,返身急急往回走。

      她唯一感到欣慰的是,因为小腿肿胀所带来的麻木感愈胜,反倒让她不觉得怎么疼了,这样她能走得更快一些。

      她几乎是连走带跑回到巨岩边的,傅时牧依旧以十分古怪的姿势坐在那,月光拂着他瘦削清俊的脸,一切安静的像泛着清冷色调的旧画,画中人眉目间温柔缱绻,他微垂着眼,嘴角噙着笑,就好像时间不过是冻结了他某个动作的一瞬间,而下一刻他便会睁开眼,然后用欠揍的口吻冲花晏说你死哪去了?

      花晏抱着一堆草药愣愣的站在那里,傅时牧没有像她所幻想的那样抬起头。
      她像被谁打了一巴掌一样回过神来,然后走到傅时牧身边将怀里的草药掷到脚边,“喏,六种,我找到了六种,怎么办呢。”

      花晏长长叹了一口气,靠着傅时牧坐了下来,伸手拨弄着地上的草药:“这六种都是和你所描述的特征丝毫不差,可是这个,就是这个的茎是方棱的,这个的茎是圆的,这个又成扁的了!还有这支还带着圆瓣儿的小白花,可是这个又生着细长瓣儿的紫花。对了还有这个,你看看,竟然还结小绿果?别告诉我这六种草都是一个妈生的,不然我都塞给你让你尝尝!”

      花晏气呼呼的拍打着地上的草药,她很着急,粗粗估摸一下,傅时牧的命大概也只能再拖不到半个时辰了,可是她却无法拿定主意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灰槿草。

      傅时牧说过药师山上每一寸土地都生长着草药,只是他虽然称之为草药,但花晏知道不少草木能被视作一味药,也正是因为其本身所带的毒性。更何况阿横原本就是作为一名制毒杀手被老大看中的,这山上连灌木都略带毒性,谁知道她采回来的东西里会不会有那么一支会致命。

      这么一想,花晏更加六神无主起来。

      “你说吧,怎么办?”花晏拽着傅时牧的袖子,“说话呀傅时牧,我跟你说实在没办法就把这六种草全喂你了,出事也你自己负责哈!谁让你怎么就不交代清楚呢?你平时就喜欢说我笨,你这么聪明怎么就连一支草的样子都描述不全?我真的很想嘲笑你啊,可是有用吗有用吗有用吗?你他妈的倒是说话呀!”花晏声嘶力竭的,时而扯着傅时牧的袖子,时而捶着他的胸口,时而掐着他的胳膊,可是傅时牧始终没有反应,花晏蓦地沉默,面无表情的看着傅时牧的脸,良久,突然扑进他的怀里抱着他放声大哭。

      她的脸埋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温暖却僵硬的怀抱,她无法压抑内心的恐惧,悲伤如潮水般向她推来。
      此时她才发现,原来她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并不是用剑割断仇人的喉咙,而是所有她珍视的人都能好好的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幸福的可能。

      是啊,总有一个人,他的出现会左右着你的哭和笑,你认为他是你生命意义的所在,因为他值得。
      可现在这个意义马上就要没了,你只能抱着你珍视的意义,哭得撕心裂肺。

      最糟糕的是,就算哭,也不能哭太久。
      花晏也明白这个道理,她用傅时牧的衣襟擦了擦眼睛,继而坐起身,叹道:“你说自己运气好,我又是背你又是抱你,希望能沾点你的好运。”

      她俯身下去将六种草药按种类分好,略微迟疑后拿了最左边的那支圆茎的,摘了两片叶子撕碎了丢进自己嘴里,皱着眉头三两下嚼烂了就吞进了肚子里,然后静静的掰着手指估摸着时间。

      “唔,好像没毒。”盏茶时分后,她将试过的那株草拿石块捣得稀烂,然后塞进傅时牧的嘴里,用细细的叶茎一点点将烂草药推进了他的喉咙。“啧啧真麻烦,跟老妈子喂小孩一样。”说罢她又走了回去,捡起第二株,和第一次一样吞了两片叶子。

      “我知道这个法子很笨,也不一定有效。所以凭运气了,如果命该绝于此,你我相互作伴也不算孤单。”嘟囔了一会儿,她又将第二株草捣烂帮傅时牧服下。
      如此忙乎了好一阵,地上的草已经用掉了三种,正准备尝试第四种的时候,花晏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喂,你说,万一毒草的毒性发的慢,我分不清到底是哪个毒在发作,怎么办?”

      花晏苦着脸瞪了一会傅时牧,终于一狠心,将手里的草一摔:“求天求地不如求自己!剩下三种本庄主一次全吞,死了算我的,死不了……也算我的!”趁着这股子狠劲没有消失,花晏赶紧将剩下三种草叶挨个摘了一片,匆忙的撕扯着就往嘴里送。

      她的手有些哆嗦,因为心里在害怕,说不怕那是假的,就像世上没有永不熄灭的火,所以也没有永不冷却的豪气。

      花晏边吞着叶子边往傅时牧身边挪去,然后靠在他身侧,挽起他的胳膊,眼观鼻鼻观心的估摸着他还能支撑的时间,然后决定只要一盏茶时间后她没感到不适,就喂他吃掉剩下的三株草,就算真的两人都中了毒,她也觉得很公平。

      “是很公平嘛,对吧,你吃了,我也吃了,你要有不满意就跳起来打我呀。”花晏挽着傅时牧的胳膊开始讲白烂话,“况且你也不吃亏,这些玩意这么苦,你倒是毫无知觉的让我用细茎塞着喂了,可我呢,还得自己砸吧着咽了。就冲这,你得做一辈子桃酥补偿我。”

      说着,花晏不由垂下眼,再抬眼的时候,眼里雾蒙蒙的似是罩了一层水汽,“好吧,其实我无所谓的,你能好好活着就行,我不需要你补偿的。”

      “不需要啦,不需要啦。”她哼哼着咧了咧嘴。
      “其实呐难吃也不算什么啦,难过才是真的不好受……咦,好像还真是不好受……哇……”花晏一翻身就朝一边呕了起来,刚才还没觉得有什么,此时胃里突然就像被有力的手捏了一把。

      花晏跪在地上伸着脑袋呕了半天,除了刚才吃进去的草药,再没呕出什么东西,她这才想起自己今天只吃了早饭。

      她勉强直起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用力的缘故,她感到胸腔里就像是在擂着战鼓,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她抖着手捂着胸口,又用力的咳了一会儿,这次干脆什么都没有咳出来,可她却有些脱力。

      “喂喂,你说是刚才那三株草有毒吗?”花晏的声音像被抽了气力,飘飘忽忽的。心跳过快让她再次觉得恶心,可干呕只能让她觉得更加难受。她伸手去握傅时牧的手,这样她至少会觉得安心一些。

      “咳……咳咳……”她感到自己的脸颊一点点变得烫了起来,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却发现自己的手极其冰冷,“我的手还没你的热诶。”花晏苦笑了一声,蓦地整个人突然呆住了,她猛的回头拽过傅时牧的手,他的手依旧干燥温热并且……柔软。

      花晏疯了似的捏着他的手,胳膊,脸,肩膀,然后笑了。
      “你果然好运气呢。”她欣慰的笑着,俯身前去张臂轻轻拥抱着他,等待他再次睁眼。

      不过她不确定能不能等到。
      她止不住的咳着,眼前所有景物渐渐化为一团不可辨识的昏黑,呜咽的山风在耳畔嗡鸣着,而后逐渐停息,所有一切都停息了。

      只有她停留在被抽走的时间里锲而不舍的等待着。

  •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还有一更估计晚上才能写好……
    掩面内牛……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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