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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人情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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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怀宿一手挽着宽大的衣袖,一手拈着盈白的玉杯,安逸闲适的坐在院中小凳上,笑睨着愣在门口的大庄主,一声招呼,清淡如风:“回来了?”

      “咦,纪大军师半夜赏光我这小园?”大庄主不解。
      “找你赏月,”纪怀宿拈起一粒梅子,轻轻掷入杯盏,缓缓道:“可惜你却不在。”

      花晏这才发现天心一轮孤月盈盈,如此良辰,确是该赏月啊。
      “过来,小晏。”纪怀宿看了看身侧的石凳,示意花晏过去坐。

      结果花晏没动。
      她觉得今天的纪怀宿好像有些奇怪。往日里若是有他人在,纪大军师□□会称呼她“大庄主”云云的,今日却凭的亲切,又是为哪出?

      “哈。”没待花晏做出反应,身后的傅时牧却蓦地一声轻笑。
      花晏回头,见傅时牧逆光而立,脸上笑意灼灼。

      “你笑什么?”花晏问。
      “有意思。”傅时牧答。
      “什么有意思?”花晏挑眉。

      傅时牧的眼神淡淡扫过花晏的眉目,蓦地俯身前去,他的唇擦过花晏的左耳,似是什么话要悄然说与她听。
      花晏感到自己背脊僵直,但依然不动声色。

      傅时牧微微抬眼:对面闲闲而而坐的紫袍人始终垂面,似是浅酌着杯中淡酒,只是细细朝那酒杯看去,却是早已干了底,一直没有再满上。
      这般场景,真是,哈哈,有趣有趣。

      花晏见傅时牧久不出声,正要询问,却听他低低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他说:“小心被吃掉啊,大庄主。”这语气和这家伙狡黠的眼神真是相辅相成。

      “好了,我告辞了。”他拖着调调,缓缓直起身,最后微笑着看了看一脸不知所云的花晏,终于消失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半晌,花晏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十分不自然的走到纪怀宿身旁坐了下去。
      她以为纪怀宿会说什么,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纪怀宿一点点的喝光了小盅里剩下的清酒,过了许久,这才缓缓开口:“有头绪了吗?”
      花晏道:“什么头绪?”
      纪怀宿道:“云川的死。”

      花晏沉默,把身子转向动荡的树影下。
      风过时,烛影跳脱,

      “我以为你会来找我。”纪怀宿把玩着手里的小酒杯,“我等着你来找我。”
      “可是你没有。”手里的酒杯慢慢温热了起来。
      “我又以为你已经心中有数,或是,已有什么头绪。”
      “原来所有一切都不过是‘我以为’。”

      梨花院落,溶溶银月。纪怀宿轻轻放下酒杯,转首面向花晏。
      “作为军师,或许我最失败的,就是我所有的肯定,遇到了你,都变成了不确定。”话罢,纪怀宿有一搭没一搭的拍掉桌上些许白日里落下的枯叶,不再说话。

      那个高高在上的军师脸上满是深入骨髓的疲倦和淡漠,而那个始终一言不发的大庄主却仰着头,远远的眺望着隐藏在夜幕后的山峦。

      花晏不说话,是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认识的纪怀宿,很少会一下子说这么多话。
      她也知道,那不是酒后之言,因为纪怀宿从来不醉酒。

      “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啊。”纪怀宿却蓦地笑了:“是我太过严肃,吓到你了?”
      花晏摇摇头,“没有,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怎么想就怎么回答。”
      “好。”花晏突然转头,定定的看着纪怀宿:“我欠你太多人情。”

      “那倒是。”纪怀宿深以为然的点着头。
      “如果不是你帮我,我必然坐不上大当家的位子。如果不是你帮我,恐怕我也因为难以服众,从这庄主的位子被赶下来。如果不是你帮我,我没有多出这两个月的时间来查出真凶。”花晏道。

      “所以呢。”纪怀宿道。
      “我……”不知怎的,花晏却突然窒住了。

      “哈哈,我道是何原因,是我们大当家的被人情债苦苦困扰啊。可你难道没听说过‘虱多不咬,债多不愁’这句话么?”纪怀宿笑了。

      花晏却没笑。
      渐渐的,纪怀宿淡了笑意。他长身而起,踱步至院中背对着花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空气中缓缓流淌着一股压抑的味道,让花晏着实有几分不自在。

      为什么对纪怀宿总有几分若有若无的惧怕?花晏说不上来。
      良久,长袍垂地的紫衣军师突然开口,似是自言自语。

      “曾经我总是问自己,我纪怀宿万里迢迢的来到浮屠山,为了什么。为的就是当这一窝土匪的军师?”他说。
      花晏不由凝神倾听。

      “小晏,你信不信万事皆有因果。”
      花晏一怔,继而点头。

      “那你信不信,我来到这浮屠山,不过是因果使然。”
      “何为因,何为果?”花晏好奇道。

      “来到这浮屠山,便是果。至于因……呵,那太遥远了。”
      遥远?有多遥远?几年?十几年?几十年?还是……

      “还是上一辈子的事呢。”纪怀宿淡笑道。
      花晏彻底惊呆,“怀宿,你观禅走火入魔了吧?”

      “你觉得呢?”纪怀宿蓦地回头,带着一脸倦意的笑。
      “呃,咳咳。话题扯远了吧。”花晏突然移开眼,目光四处游走着。

      或许现在说还不是时候吧。淡然的军师两手拢着袖子,缓缓走至花晏身边。
      “你看,头发都绾不好。”说着,他拔下她发间的银钗,青丝瞬间倾泻。
      借着月光,纪怀宿看着银钗那头酌目的红莲,微微抿起嘴。

      他着实不喜红莲。
      动作停了停,继而轻轻替她重新绾了头发后,纪怀宿似是又变回了人前莫测高深的军师,两手往宽大的袖子里一抱,吩咐似的对花晏道:“好了,夜深了,进屋休息去吧。你这小园今日起我派了人轮流守夜,怕你再遭什么夜袭呢。”

      来不及道谢,纪怀宿便拖着宽袍缓缓行出了院子。
      花晏愣在院里,看向纪怀宿消失的方向干瞪眼。

      真是莫名其妙啊,她想。这人今天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呢?
      花晏琢磨了半晌,然后索然无味的回了屋去。

      小院再次寂静如初。院中矮矮的石桌上依旧放着尚未收起的酒盏,还有一碟没有吃完的青梅,仿佛适才不过是一场故人短暂的相逢。
      遇见了,然后又分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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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间客室有些过分狭小,一张桌一张床,竟然撑的满满的,这叫傅时牧十分想念自己铺子里那张宽大舒适的木床。

      桌上有一壶好几天没换水的茶,傅时牧已经懒得去管了,口渴的时候去灶房舀两瓢水就行了。
      看了眼外面大好的晴天,那个躺在床上的懒货又闭上了眼。

      算一算,离他下山的日子不过还有三天了。从上一次中元节灯会回来,傅时牧便再也没怎么见过花晏,或者说,是很难再见上花晏一面。

      傅时牧认为,至少没有花晏的日子,是平静如水的。
      傅时牧还认为,这种平静如水就是他一直想拥有的那种“闲的能晒出盐来”的日子。

      其实虽说他是杂役,但在无色山庄的这些天,倒也没有多难捱。除了那个十二分不待见他的楚三庄主,其他人对他还是很友好的。

      当然,楚三生对傅时牧的痛恨,的确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柳随芯的关系。
      所以傅时牧总觉得楚三生看自己的时候,像在看一块滚刀的猪肉。
      傅时牧觉得自己其实还没那么圆滑,只不过是楚三生总拿自己没辙而已。

      就像现在,他躺在床上闭着眼,一个小盹儿都没打完,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厚重而焦急的脚步声。
      傅时牧动了动耳朵。嗯,下盘其实还挺稳当的,可惜依旧是个不懂内功的粗货嘛。

      被傅时牧称为粗货的人,正大步的朝着傅时牧的小屋走来,手里握着的杀猪刀在那人压山的气势下,凛凛如战神刑天手里的干戚。

      傅时牧翻了个身,面朝里,依旧没睁眼。
      门外那人黑着脸,手里挥着大刀,口中怒啸一声:

      “哇呀呀呀,天杀的臭小子!还我那盆小辣椒来!!”
      又是楚三生。

      傅时牧耳听着身后一阵罡风而至,接着是斧子劈空的怪啸声。
      刹那间,傅时牧突然想,其实楚三生和那口有些豁了的杀猪刀,真是绝配呢。

      心念飞转的时候,楚三生已高举了大刀,浑身灌满了力气,眼见大刀就要把傅时牧身下那木床劈的粉碎。

      蓦地,楚三生死被点了穴般的凝住了。
      他慢慢抬头,依旧高举的手臂已被一根极细的银丝缠住,在耀目的光线下发着淡淡的寒光,摄人心魄。

      楚三生正待后退,却听床上那人忽道:“别动。”
      说着,那青衣男子慢慢悠悠坐了起来,深深吸了口气。

      “三庄主莫晃悠,小心给这刃丝划了腰。”
      楚三生一惊,慌忙低头看去,却见不知何时腰上也被这银丝缠了一圈。

      “这,这是什么东西?”楚三生只能尴尬的举着数斤重的大砍刀,半点动弹不得。

      傅时牧不紧不慢的理了理外衫,一字一句道:“天缠裂境丝呗。”当初把刃丝和精巧机关成功结合起来后,傅时牧便打算给这玩意起一个拽的不得了的名字。
      不过后来这名字着实被他的合伙人鄙视了个底朝天,就因为太拗口。

      “什么丝?”俗人楚三生竟然十分不识趣的又问了一遍。
      “鱼香肉丝!”傅时牧没好气道。
      “什么?”楚三生依旧执着的追问了一句。

      傅时牧轻轻一拍大腿,站起来道:“没什么,总之本人最讨厌连门都不敲就闯进来的人,活该触动机关,所以你就在这站着吧。千万别动哟!不然会被这刀丝大卸八块的。”

      傅时牧假好心的冲楚三生和善的笑笑,这笑容在楚三生的眼里却是活生生一脸奸相。
      “你!卑鄙!奸诈!果然无奸不商!”楚三生怒不可遏,一张黑脸憋的黑里透红。

      “啧,你真以为我只是做桃酥营生的么?”傅时牧淡淡看了楚三生一眼,绕过天缠裂境丝,悠然踱出门去。

      谁知他前脚才迈出门,身后便传来了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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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人情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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