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怪时光太匆忙》无音人

46、第四十六章

　　终于，雪停了，可是天气却更加寒冷。
　　夏奈下午下课以后跑去过客的时候，从外面的橱窗看见了老板娘和坐在她对面的那个男人。
　　文质彬彬，深灰色的西装外面套了一件驼色的大衣，针织围巾随意地搭在座椅上。他并不够英俊潇洒，两个人说话间的礼貌和客套，倒像是在掩饰什么。
　　夏奈换上工作衣帮他们端去了一壶蓝山咖啡。看着老板娘抿着嘴唇浅笑的样子，跟她之前的孩子气简直判若两人。
　　两个人嘴巴一张一合，夏奈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是看场面也许只是普通的寒暄。
　　没有聊太久，西装革履的男人便离开了，老板娘对着他笑的时候简直像是要拍证件照片，正式而官方。
　　可还是觉得她和平时不一样，包括她对他道别时举手投足间的不舍和失落。
　　夏奈自认为不是个特别的人，既做不到感同身受，也看不出别人身上的故事。她只是知道，每个人都有故事。

　　晚上快打烊的时候，看见老板娘坐在角落里自顾自地点了一支烟，吞吐间的烟雾把她衬得更加迷人。
　　走之前端了杯绿茶给她。
　　“吸烟对身体不好。”
　　老板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杨思末。
　　她看了看面前这张还稍显稚嫩的脸，忽然开口。
　　“下午来的那个男人你还记得吗？”
　　“恩，记得。”
　　“是我的初恋哦。”她笑得有点苦涩
　　“现在呢？”
　　她叹了口气，“现在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你还喜欢他？”
　　杨思末愣了愣，随即又笑了起来，摁灭了手里还剩一半的烟。
　　“被你看出来了，看来我的演技真是太差了。”
　　“确实有点儿。”夏奈轻轻笑了一声。
　　“我之所以把店放在这里，也许也是因为他吧……上大学的时候我也是T大设计学院的学生呢，没想到吧。”她故作开朗的笑。
　　“曾经，我为了摆脱一成不变的生活，抛下他去了法国，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个浪漫温柔的法国男人，后来与他相恋并且有了一段婚姻。他也给了我很多帮助，从学业到工作，他都帮我做到天衣无缝。原本以为我到了天堂。谁知道，时间久了我越来越不能忍受，开始和那个法国男人冷战到吵架到打架，到最后闹得不可开交，也许只是因为发现心里面对那个人的想念越来越强烈……”
　　“我不顾家人反对，抛下在法国所有的东西，带走了那个男人一大笔钱，回来了这里，却发现我跟他已经变成陌生人了……”
　　“他有了妻子孩子，有平凡幸福的家庭。原本以为那应该是我的生活……可我什么都不懂，放弃了他们。”
　　“我的确够能折腾的，我以为再见到他的时候，两个人会像电影里一样，彼此深深的凝视，然后激烈地拥抱和热吻，可是，回来了之后我才发现现实真是残忍……他变了很多，我已经完全不了解他了。”
　　杨思末忽然笑了一声，说：“只有一个地方没有变化，他不喜欢喝咖啡，所以每次喝第一口的时候都会很深地皱眉。我曾经也是喜欢浪漫的小女生，明明不是特别喜欢咖啡，却偏要逆他的意思，想在T市开一间属于我自己的咖啡厅。”
　　“现在我做到了，才发现我们两个人真的永远不会有结果……夏奈，你有喜欢的人吧。”
　　她看着她，点了点头。
　　“是上次来店里把你拉出去的那个男生？”
　　“……恩，是。”
　　“你们和好了吗？”
　　夏奈摇摇头。
　　“不知道……”
　　忽然一阵敲玻璃门的声音传入耳朵。夏奈转过头，却看见了江远初穿着深色的羽绒服系着浅灰色的毛线围巾斜倚在门前，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老板娘看见了以后，忽然站起身拍掉了身上沾染的些许烟灰，感叹道：
　　“年轻就是好啊……下班了，你快去吧。”
　　夏奈对着杨思末扯出了一个无奈的笑，转身走向了那个身影。

　　“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一起吃饭。”
　　“我吃过了……”
　　“可是我还没吃。”这一刻的江远初竟然变得有点孩子气。

　　圣诞节那天过后，江远初仿佛变了一个人，他不再去故意隐藏，若即若离，他会在没课的时候守在夏奈上课的教室外面，会每天晚上发短信跟她说晚安，会为了一点小事去争论，不再是他带着面具的样子。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又一次没脑子地接受了他。

　　“好吧，你要吃什么。”
　　“恩……去吃麻辣烫吧。”
　　“那走吧。”
　　夏奈搓着手掌想要取暖，她忘记了带手套。
　　江远初看见她哆嗦的样子，转头走到了她身边，一把抓起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
　　夏奈没有抬头，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前走。
　　果然每次的牵手还是会觉得莫名的悸动。

　　晚上九点，卖麻辣烫的小地摊人很少，锅里的水冒着热腾腾的白气，老板很贴心地帮两个人拌好调料，装进袋子里。
　　拎着袋子跑到了学校餐厅，江远初搓着手一脸期待的样子。

　　“你慢点吃。”看着他被辣椒呛得咳嗽的样子皱了皱眉头，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他，他接过，开始爽朗地笑。
　　“我果然还是不太能吃辣椒……”
　　他擦了擦嘴，呛得眼眶通红。
　　“夏奈……你真的连我这种样子也会喜欢吗？”
　　她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现在都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甚至不确定你喜欢的到底是不是真实的我……”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夏奈不解。
　　“我只知道你高中喜欢了我很久，可是我根本连见都没见过你，你真的……了解我吗？”
　　江远初一直都觉得困惑，一开始以为她和以前学校的那些花痴小女生一样，只是因为外在的因素，容易被吸引，却又特别容易抛诸脑后。可是后来却觉得她并不像这样的人，至少不应该因为他的表象而花费掉她的青春。
　　夏奈忽然笑了。
　　“可能，了解一点吧……”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甚至曾经想过自己可能只是喜欢这种等待和孤独的感觉。
　　“喜欢一个人也需要有理由吗？”她想到了顾景和曾说过的话。
　　江远初浅浅笑了一下，继续低头跟辣椒对抗。

　　他送她回宿舍的时候，轻轻抱了她一下。
　　夏奈缩着脖子，围巾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不太有神的眼睛。
　　“你高中的时候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她看着面前的人忽然开口。
　　江远初满脸的不解。
　　“我应该记得你吗？”
　　夏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有一次放学你和八班男生打比赛，我恰好经过，你却拿篮球砸中了我的脸。”
　　江远初思考了一会儿。
　　“好像是有过这么回事儿……真的是你吗？那个时候我记得我本来想跟你道歉，你却头也不回地逃跑了。而且，虽然记不清那个时候你的样子了，可是真的完全看不出来那个人就是你。”
　　“后来我跑出了校门就发现我流鼻血了。”

　　那个时候的她，甚至连正面与他对视都提不起勇气，害怕些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却又喜欢在日记本里或者梦境里去构思与他的时光，即便这样，她认定自己了解他，了解他的光鲜亮丽，背后却千疮百孔。
　　她只知道，只要他看不见她，就可以尽情地做梦做自己，孤独而愉悦。

　　而现在，那个需要独自背负的时光，仿佛已经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