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宝奇谭》木易茗

4、第二章 结伴而行

　　被男人突如其来的杀意骇到，书生唰地脸色一白。

　　“你……你干什么？！”

　　“我的衣服！你动了我的东西？！”

　　“衣服？……我说，你我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呃！！”

　　未及书生说完，男人已经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是何人？！”那人低沉的吼声暗藏杀机，一双圆睁的眸子目光如炬，“有何目的？谁派你来的？”他面无血色的脸上，满是凛冽寒意，“交出来！否则我杀了你！！”

　　被掐得眼冒金星的书生挣扎起来，一手奋力击打着捉住自己的铁钳，一手在地上四处摸摸摸……终于找到了什么，然后提起一团黑乎乎破烂烂的不明物体拼了命地送到男人面前。
　　“你的…衣服……还你！”他嘶声叫着，“我看……破烂…又全是血……好心替你…换掉而已！”

　　瞟了眼那团已不辨形状的破布，男人倒是愣了愣，手中的力度也稍松了些。却在书生以为脱险的时候，那铁爪又一次箍住了他。
　　“那东西呢？”他紧盯着书生苍白的面孔，“不要给我打马虎眼！”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那面令牌！交出来——！！”

　　听了这句，被掐得仅余一丝气力的书生急忙颤抖着手继续摸摸摸，终于从一边的包袱里摸出一面小木牌，再用尽全身力气举到了男人面前。
　　“破……木牌而已，好心……帮你收着，犯…得着……么？”

　　劈手夺下了书生举起的木牌，男人掐住书生的力道松了些，却还紧攥着书生的衣领。他先细细将那令牌查看了一番，片刻，面色方渐渐缓和下来。

　　“喂！可以……放…手了吧？”书生气若游丝，眼看就要翻白眼了。

　　男人看他一眼，连忙松了手，却将书生一把推开。

　　一屁股跌坐在地，书生摸着脖子拍着胸口咳了半天，才好容易缓过气来。

　　“你……不是‘他们’的人？”

　　“完全……咳咳咳！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书生努力地顺着气儿，断断续续地埋怨道，“有没有搞错？好心救了你，咳咳咳……还拿我的新衣服给你换，咳咳咳……你就这样对待咳咳……你的救命恩人吗？！”顿了顿——
　　“忘恩负义之辈……小心天打雷劈！！”
　　这最末一句倒是中气十足，像是好容易才缓过来的书生大大吐出了一口恶气。

　　看了看手中令牌，看了看书生，再看了看身上明显不合身的白衫，男人低下了头。
　　“抱歉……”

　　“一句‘抱歉’就算了？！”

　　男人抬眼看向书生，后者原本面容清秀，却被这一番折腾弄得脸色惨白、披头散发，整个人狼狈不堪。
　　叹了口气，他沉声说道：“其实……你不必管我。早叫你走了。”

　　书生听了，立刻气不打一处来。他手足并用腾腾地爬了过去，指着男人就破口大骂：“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要不是我，你早给阎王爷报到了吧？竟然……竟然还说得出这种话！”他提一口气，然后一拳砸了过去，“——你是说我多管闲事了不成？！”

　　书生的力气不大，男人只是揉了揉被砸到的部位，摇了摇头道：“不是。”

　　“那是什么？好心救你你还恩将仇报！”

　　“所以说，你快走吧。”

　　“哈？！就这样？”

　　男人疑惑地看了一眼书生：“那……阁下还待如何？”

　　鼻子里哼出两股气，书生正色道：“道、谢！”

　　被那严肃认真的神情和简单的两个字弄得一口气没顺上来，男人差点吐血。
　　“道……好吧，多谢大夫仗义相助。”顿一顿，他又敛了神情，低声道，“无论如何……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书生听了，却眨了眨眼，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向男人……做起了自我介绍。
　　“首先，我不是大夫，只是从郎中老爹那里略学了一些医术而已。”他认真道，“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下一届科举的状元，如今正在上京赶考的路上！”

　　看着书生那凛然模样，男人有些无语：“既然如此，就请快点上——”

　　“——问题是我迷路了！”书生打断了他，“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大雨天的跑进这种深山老林，闯进这间妖气冲天的破庙来？”

　　伸手扶额，男人感到有些眩晕，不知是因为身上的伤，还是因为眼前这莫名其妙的“未来状元”。

　　“还有，我给你外敷内服的伤药，给你换上的衣服，以及被你打伤的损失和被你耽误的时间……你统统都要赔给我。”书生竟然扳着手指开始认真计算，“外敷草药五两，内服丹丸五两，衣服十两，身心损伤费五十两……哼！以为‘道谢’凭一句话就算完事了？”

　　“啊？”男人一时瞪大了双眼，“等、等等，刚才那什么药，我根本没吃——”

　　听了对方的这一句，书生却在心里偷笑起来。
　　这家伙关注的重点很有趣啊……
　　而且，这笨蛋一点没在意我开出的价钱……如此看来，定是个金主无误！
　　这样想着，他便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也罢。看你眼下也没带什么钱。回头带我出了这鬼山林子，再去取来还我罢！”

　　男人默了一默。等他开口，却是……
　　“……跟我一起，会很危险。”

　　书生一怔。想了想，他才开口回道：“你不带我出去，我被困在这里一样危险。”顿了顿，又说：“而且就你身上这伤……我以医者之名起誓，没个三五天，你不可能站得起来。没人照顾的话，死在这里化成了白骨，都不一定有人发现哦。”

　　听了书生的判断，男人一时无言。
　　没错，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座破庙也已荒废多年，不会有人再来添油上香。
　　而且……身上的伤势自己心里清楚，若不是这个忽然出现的书生，也许连昨晚也挺不过来。

　　我……不能死。
　　重任在身，无论如何……要活着。

　　心中这样念着，男人再次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那文弱清俊的书生，却不小心将目光落在了他一对如水般温柔的眸子上……
　　他竟半天错不开眼神。

　　拥有这样温柔双眸的人，应该……不会是“他们”的人吧？
　　而且，那令牌……此人若真是“他们”派来的，早就该杀了自己、取走令牌，回去复命了。
　　当时看他的模样，似乎是真的完全不知情。
　　也许，他真的不过是个倒霉无辜的赶考书生？……

　　一时间心念速转，男人沉吟一会，方开口道了一句“抱歉”。
　　“你说得对。是多亏恩人出手相救，在下才得以保全一命。至于酬劳……我若能活着度过此劫，他日定当双手奉上。”

　　“啊啊，没事没事，”书生却谦虚地摆了摆手，“我也是乐于助人的啦，乐于助人！”

　　“那么，就请恩人再多等两天，我会尽快调息内力，争取尽早带你离开。”

　　看男人作出了承诺，书生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两天就行了啊，果然体格过人。不过你可要记住，‘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哦？”

　　男人暗自叹了口气，面上却点了点头。

　　这时，书生却忽然抚了抚肚子，嘀嘀咕咕起来。
　　“啊，这么一闹，突然觉得肚子好饿！……话说回来，我好像还没吃早饭呢！”
　　说着，他转身扒过一旁的包袱，翻翻翻出几只粗粮大饼，自己挑了块小的一口咬下去，另一手却将最大的一只饼，递给了伤患。
　　“呐，别说我不照顾病人！这块最大的给你，补充□□力吧！”

　　男人却没有动，只是警惕地看着鼻尖下的大饼，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干嘛？嫌太粗糙，不合口味？”白了男人一眼，书生有些不悦。
　　等了一会，对方却仍然不为所动，书生哼了一声，便抬起头来，看着屋顶破洞里的一方蓝天，幽幽开口道：“我说这位壮士，你不知道吧？你可是已经昏迷三天了，粒米未沾。再不吃点什么的话……你确定还有力气，调息什么内功？”

　　男人一愣，却还是没有动。

　　仔细观察了一下男人高度警惕的神情，书生想了想，终于摇了摇头，将饼拿回来自己先咬了一口，再递过去。
　　“安啦，没毒的！……吃吧！”

　　然后，大殿里便只剩下两只饿鬼抓着大饼狼吞虎咽的声音。

　　“喂，大块头你叫什么名字？难得有缘相遇与此，也算共过患难了吧？”

　　“……萍水相逢，何须多此一举。”

　　“喂，我叫韩少亭！燕赵韩魏的韩，茕茕少年的少，亭亭玉立的亭！”

　　“……”

　　“我都把名字告诉你了！”发现男人仍不肯说，韩书生有些忿忿不平，大咬了一口手中的饼，“总要公平交换啊！敢问壮士高姓大名？”

　　“……”

　　“就告诉我又不会怎样？”

　　“……”

　　韩书生一时无语，陷入沉默。

　　然后，一盏茶时间过去了……

　　“喂——！别吃了！！再吃下去干粮都被你吃光了！！到时候要走不出这山里，会饿死的啊！”

　　在书生的长声大吼下，男人终于消灭了最后一只大饼，这才抬起头来，瞥了对方一眼。
　　“放心，我自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