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诚难养》落木甘棠

2、集市

　　天开始亮的早了，晨光熹微，公公婆婆早早就下地干农活了。
　　今天正赶上五天一次集市，这近一个月里，除了到河边洗衣，偶尔去邻居家串串门，再没出过门。货郎担这些天也没有来，婆婆老早就嘱托如婶带我去集市看看，顺便买些胰子灯油什么的。

　　本打算让林叔家的小儿子帮忙看一下良修，可良修得知我去赶集后，硬是要跟着去。
　　“回来给你带麦芽糖，”看着良修不为所动的样子，我的头都大了：“良修，别闹了。”
　　良修站在门口，用那双眼望着我，有点执拗，像个孩子似的。
　　内心一阵咆哮，这是傻子吗，傻子会用美男计吗？
　　最终我投降了。虽然，良修有点呆，除了偶尔犯傻，也不是很惹事，我自我安慰着。
　　换了件桃红色襦裙，挎个竹篮，我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的少妇装扮，一时有些不习惯。
　　集市上的人多，良修要跟着去，我多少有些犯愁。多费点心就是了，他不能再有什么闪失。

　　如婶看见我俩，笑了笑：“你真真个好脾性，就由着他的性子呢。”
　　“他不愿意在家待着。难得出趟门，就带他出来走走。”
　　“也是，良修以前就是个爱动的性子，也不能老拘着他。”如婶锁了门，接着说：“趁着凉快，咱们早去早回。”
　　好久没走过这么长的路了，我有点吃不消，看看如婶，依旧步履如飞，再看看良修，如果不是我拉着，怕早就跑起来了。
　　隐隐看见前面人头攒动，我问如婶：“前面就是了吧。”
　　“可不是吗。现下天渐渐热了，人来得都早了。”

　　集市并不大，也就只是邻近的几个村庄几天一聚，相互交换着瓜果蔬菜与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看到如婶在挑麻线鞋面，我心思一动，自己的针线活搁浅了许久，眼下天要转热，良修的衣衫鞋子也该准备更置了。
　　“糖人糖人，关公，罗汉，孙猴子啦，好看又好吃的糖人啦。”
　　良修现在的脾气像个孩子，没准会喜欢。我拿出两文钱买了个吹成小猪模样的糖人，递给良修，不想，他伸出舌头舔了下糖人，眉眼便厌恶的皱在一起，毫不犹豫的丢开了。
　　如婶一看，噗地一声笑了一声：“他自小就不爱吃甜的。”
　　我哂笑，早上用麦芽糖利诱他果然不是个好主意。

　　人流如织，我紧紧攥住良修的手，不时会有人投来异样的眼光，我一概无视。
　　当走到一个卖香包的老妇人的摊前，良修停了下来，怔怔地望着什么。
　　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一个浅紫色丝绣菱角形的香囊，未等我开口，他迅速的抓起那个香囊，紧紧地握在手里。
　　我冲老妇人歉意地笑了一下：“这个香囊多少钱？”

　　“魏琳。”一个细挑身材的女孩迎头走来，惊讶地望着我和良修。
　　原来是阮芳加，我们自幼一起长大，我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她举起手里的篮子，里面有两条鱼，道：“阿爹就想吃这里的河鱼了，今天铺里也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她顿了顿，叹息的说：“我才去姑妈家住两天，没等我回来，你就嫁出去了。”
　　我只是浅浅的笑：“先找个地方坐下来。”
　　来到一间小茶肆，我倒了杯水递给良修，他只顾低头看那个香囊，宝贝似的。
　　“我爹娘还好吗？大哥二哥他们回来了吗？”我问出了自己牵挂的事。
　　“伯父伯母都还好，大哥还没回来。倒是二哥知道你嫁给宋良修后，气得不行，直喊着要把你绑回去。
　　“魏琳，你，”芳加看了看良修：“不怪二哥这样生气，这真真不是门好亲事。你是猪油蒙了心。”
　　我抿了口茶：“你素来知道我的性子，当年婚事定下，我是乐意的。虽然中间波折，但兜兜转转到底还是嫁给他了。”
　　“这能一样吗？”芳加瞪圆了眼睛，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当初的宋良修绝不是现在这个傻子。”
　　“我不是傻子。” 良修低低的说道，他将香囊收到怀里，有些坐不住了。
　　他听得懂，“傻子”这个词对良修而言，是个紧箍咒。
　　“芳加，你的思量我知道，可良修毕竟是我夫君。”我站起身，想了想：“且帮我劝劝二哥，我现下左支右绌，顾不得太多。”
　　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用太担心。

　　告别芳加后，把该买的东西处理妥当后，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想当还有很长的路要赶，和如婶碰头后，就向家赶去。
　　临到村前，如婶碰见许久不见的熟人，一时叙旧走不开，就让我们先回去。
　　“……是吗，真是可惜了……。”
　　“……老宋家……要断了。”
　　背后隐隐传来些只言片语，我拉着良修紧走两步，避开后面的交谈声。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四五个小孩子，追追打打很是顽皮。眼见着就要撞上来，我忙拉良修避开。他们站住盯着我们不放，一个稍大些的男孩拍着手，边跳边喊：“傻子，傻子，傻子……”
　　剩下的孩子仿佛一下子觉悟过来似的，一个个跟着喊起来：“傻子，傻子，傻子……”
　　从未经历过这种仗势，我一时愣住了。
　　良修惊惶地望着围着我们不停喊得孩子，捂着耳朵，蹲了下去，嘴里只是重复着：“走，走，走。”
　　“哪家的孩子，再不走开，仔细我叫你们爹娘打你。”我厉声喝道，浑身气得发抖。
　　像来时一样迅速，这帮孩子一哄而散，躲在各个墙角低声笑闹着不走开，望过来的目光里带着恶意。
　　“良修，”我弯下腰轻轻拉他：“起来吧，咱们回家。”
　　透过眼睛的余光，我突然看见那个带头起哄的男孩捡起块碎瓦片，忙直起身挡在良修面前，瓦片猛地砸在我胳膊上又重重弹开。
　　那些孩子麻雀一般飞进了村子。

　　小小的瓦片仿佛透过胳膊狠狠地砸进我的心里，我抱紧了良修，压下心中的酸痛。
　　我不知道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使得那个风姿卓然的宋良修变成这个的模样。良修，你怎么吃得了这些苦楚。

作者有话说

　　握爪，努力。开头有些拖沓，会加紧展开故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