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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皇家的宴会谁会在意吃食?话题无非是君命臣忠、和子嗣延绵云云。摄政王居功自傲,目中无人;秦毅然在人前是只知道琴棋书画诗酒茶和寻欢作乐的昏君;郑天祁不卑不亢惜字如金滴水不漏;水色……
      满殿的人各自心怀鬼胎,这光景下还能怡然自得的吃喝没被噎死也难为了这些个人。
      秦毅然好性子的陪着笑,寻思着今天晚上怎么收拾水色,听得摄政王再次提起子嗣没的觉得头疼。江山不稳,宫中的女人背后都有股子势力,无论她们中的哪个生了孩子他手中的天枰都难免失衡。这么耗着的时间长了被文武大臣们碎碎念的时候也就越来越多。他也惯常在这种情况下打哈哈。
      郑天祁早有两儿一女,不担心这些,话题自然就转到了水色身上。
      “儿子倒真看上位姑娘……不太好意思跟父王说……”
      “……”摄政王早知道秦旸跟秦毅然那档子破事儿,大秦宫廷向来□□,兄弟分桃之事就没停过,因此他懒得去点破。从前他几次三番提起过秦旸的婚事都被推拒了,又不如那些个吃饱了没事做的贵妇有闲情,这事也就拖着拖着放下了,没想到今天秦旸会自己提起,他这个当爹的还真吃了一惊。
      “哦?旸儿看上了哪家小姐,父王今晚就去提亲,商定好了就请陛下下旨赐婚。”
      水色眼看着郑天祁的脑袋顶都快冒出小火苗了心里无比舒坦。他吃了秦旸那么久的暗亏这次说什么要找补回来,所以状似羞涩的说道:“是余阁老家的四小姐,闺名叫玄月。”
      玄月。这名字一出在场所有人包括宫女都愣了。这位小姐可是名声在外,她号称是京城第一美人,也号称是京城第一□□,原先是准备入宫为妃的就因为名声太烂被秦毅然给退了货。秦毅然吧唧着嘴,琢磨着要是水色真把这门婚定下来秦旸会不会演全套的“一哭二闹三上吊”
      郑天祁终于坐不住了:“这位余四小姐人品相貌具不清楚,不如过几日让府上女眷和管家打听清楚再做打算。”
      水色暗笑,说什么“人品相貌拒不清楚”,其实就是太清楚才没人娶吧。摄政王并不在意儿媳妇的人品相貌,若能借此婚事联络余阁老一族对他也颇有裨益,可也确实不想在满潮同僚之中丢这个脸,娶个人尽皆知的□□入家门。于是他趁水色还没说其他的立刻拍板:“就照祁世子说的,回去就让罗管家去打听。”
      眼看皇帝和世子的心要放回肚子里,水色暗笑,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样样都让他们遂心。“父王,孩儿在宫中治病一月有余,就不曾尽孝,今天是重阳节,孩儿随父王回家可好?”
      摄政王都傻了,秦旸长这么大都没说过这么贴心的话。真是大了,要娶亲了,懂事了,不由得笑得胡子都飞了起来。“好,好,回去跟父王说说你是怎么看上那位四小姐的。”说完拉起水色就以不剩酒力为由跟秦毅然告辞。
      秦毅然这才明白过味儿来,原来水色在这儿等着他呢。九九重阳日摄政王开口要人他无论如何都没理由硬将他留在宫中。一旦把水色放出宫去再想弄回来就希望渺茫了。
      另一边祁世子满脑子都是那位“四小姐”,秦旸知道水色在冒充他也知道水色是晋王府的人,万一婚事成真秦旸那里他万万交代不过去。
      出门前水色回头看了这二人一眼,眼神对上祁世子的愤恨的皇上的玩味霎时变得戏谑。这唱戏还有的唱。
      他与四小姐?那自然是要有整套的才子佳人的故事,水色最不怕编瞎话,尤其是编这种戏文里唱过千百遍的东西。父子二人促膝而谈到深夜之后恐怕第二天若有人说四小姐的肚子大了摄政王也会一口咬定是他们家的种。总之这门亲事——靠谱!
      回到王府秦旸的紫荆阁水色从柜子里翻出坛从前和易温良私藏在那儿的好酒仰头鲸吞。痛快,从没这么痛快过。曾经以为那位高高在上的祁世子看他的表情只有冷淡和倨傲两种,原来还是有点别的的。他眼中有恨,呵呵,有恨也好,好过什么都没有。
      见夜深,温柔的侍女殷勤的来服侍他入寝,待他躺下还往他被子下面塞了两个汤婆子。循序的暖意温暖起冰凉的手足,水色嘴角勾起自嘲的笑。
      皇上,世子,王爷,甚至侍女,似乎天底下的人都在围着秦旸打转。为什么那个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人还一心一意的想要逃?他与秦旸有什么不同?他易容成他连他的亲爹都认不出来,可为什么他所拥有的东西却不能分一点点给他?不都是两只眼睛两只手的人吗?明明是可以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为何境遇可以如此判若云泥?
      他的手轻轻摩擦着左眼的眼罩,那似乎就是云与泥的距离。他卑贱到要被生生挖出双眼给那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王子下药……
      这只眼是真没了,他刚刚清晰的意识到。今天在观景台他哭的零落可眼罩始终没有湿,没有了眼球,连眼泪都流不出来。早时他曾戏言要为祁世子倾尽此生泪,彼时春景正盛,他惬意的住在晋王府万福园中,郑天祁就在他身后,他的胸口贴紧他的脊背,手把手教他作画。
      他学得一手易容的好手艺怎会仿不来秦旸笔下的几株荷花?可落笔偏就差之千里,逼得祁世子不得不用那样暧昧的姿势贴近他。
      也曾洒一把沉檀与他共话佛理。他从小学艺:学戏,学易容,学来学去学的其实是杀人戮命的门路。血淋淋的两只手捧起佛经终是念不懂慈悲看不破红尘,只晓得在那人沉思到失神时靠近他,再靠近他,魅惑的说:“奴家看不懂这句。”指下赫然是那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缠绵?有过!他把整瓶金刚露兑进他酒里,两人颠鸾倒凤到天明才体力不支睡死过去。
      唯一一次一同出游是他背下了整套佛经被允许去郊游。说是郊游也不过是在王府的猎场跑跑马放放风筝,他还很不厚道的在他漂亮的京燕风筝上加了几笔画成了夜猫子。
      喂他喝药也是有的。当时秦旸比预计的早来了一个月,偏他感了风寒不能及时到路上去顶替秦旸的身份,于是那人日夜看守照顾,每天要亲手喂他吃完药才肯回房休息。当然,这是因为观察入微的世子殿下发现他之前为了享受病人待遇偷偷将药都倒进了窗边的梅瓶。
      说来真好笑,记忆里珍贵的庄庄件件到头来皆是他耍心机自导自演的一出出折子戏,精彩而虚伪。
      可哪怕是出戏也要生旦净末丑齐上阵才有的演,他一个人玩累了,说什么也得拉了那些看热闹的来作陪。
      第二日清晨,摄政王前脚去上早朝郑天祁后脚就找上门来。水色不习惯早起,磨磨蹭蹭梳洗更衣足足让郑天祁在前厅喝了半个多时辰的茶水才将他请入房中。
      “你到底想干什么?”郑天祁进了门就一拂脸上的平和气势汹汹的问。
      他想干什么?水色笑,这不是清楚的很么:他想与他比翼连枝,想举案齐眉,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是他想有什么用,人家不肯给。
      “事从权宜,该属下做的事属下自然会给世子殿下个交代,余下的殿下不用操心。”水色说。
      见水色打官腔郑天祁的面色更寒。
      水色步步紧逼:“你让我去布眼线我就去布眼线,你让我去探消息我就去探消息,你让我扫清障碍我就杀人放火,你让我做什么事我没做到?我不是神仙,总要用各种各样的手段,你要是看不惯,对不起,另请高明!”
      “……”郑天祁沉默良久。“你在赌气,气我打你。”这话不是疑问,是陈述。
      他伸手抚上水色的侧脸。水色嘟着嘴,究竟没躲开。
      “你气性真大。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不能由着你耍小性子。”他安抚的说。
      两句话,水色的气和怨已消了大半,但仍鼓鼓着腮帮子不肯就此罢休的说:“是我想娶余玄月,等你坐了江山我们就买块地盖房子、生孩子、过日子。”
      “胡说!”郑天祁板起脸低喝。
      水色白他一眼,想瞪回去奈何着实没有和他对视的勇气。
      “余四小姐若真的于你有益你便娶,秦旸那里我会去稳住。但那些个浑话不许再乱说了。余氏一族是先前二王爷的党羽,秦毅然早晚会下手将彻底斩除,到时候是下堂是休弃你随便把那余玄月处置了便是。”
      “哼,”水色冷笑,“说不定王子殿下宅心仁厚对结发之妻不离不弃呢,也兴许他怕戴绿帽子找上门来跟我对峙……”
      “水色!”郑天祁深吸一口气。先前秦旸回京的事是他安排不周出了纰漏害水色身陷敌营,这事到现在想想他都后怕。不会再有第二次了。他不会给承诺,但他对自己发誓绝无第二次。
      “你眼睛究竟怎么伤的,伤的很重?还能看见么?”说着他去摘水色的眼罩。
      水色别开头。他不怕看不见,也不怕伤处难看,但唯独郑天祁,他能容忍自己在他面前有任何的不完美。
      郑天祁也没继续深究,他从袖中掏出只荷包。“里面是些从前没跟你提过的暗线的名单,你记下来,这些人随你调动。另外温良被他爹扣在家里了一时半会儿回不了京城,你一个人无论在宫中还是在王府都要多加小心,出了事先顾着自己。”
      水色接过东西,郑天祁像从前那样揉揉他的头发轻轻的笑。
      从前他很喜欢郑天祁这个动作,每每如此他就沉迷在他的温柔中。可今天他第一次清晰的意识到:或许那人的笑意并未能到达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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