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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何来言踏花,深夜遇故人 ...

  •   午后的阳光恬和,洒在空荡荡的大院里,院中只有一个老嬷嬷,她拿着一条比自己还高的扫帚在慢吞吞地扫着院中的落叶。
      所有留下来的世家小姐们,全部都躲在屋里,不是因为她们不想来享受一下这宁静的时光,只是五日后,她们就要参加宣文馆专门为其准备的考试了,于是一个个的竟也似寒窗学子,认认真真地念书,作画,弹琴,对弈,都是为了那琴棋书画变成的刀山火海。
      可是夏若的屋里却……
      “小姐,你这带的都是什么东西呀?”苹儿娇声叫唤着,夏若却头也不抬,手里捧着一本话本,看的直傻笑。
      苹儿怒上眉头,走过来一把夺了她手中的书,瞪着她:“你看看,你自己带的都是什么?”她说完指着衣柜旁放置的一个大木箱,那木箱盖子大开,里面装的满满的都是书,但不是账本,就是话本。
      夏若撅起嘴,瞟了一眼箱子:“行李是你收拾的,你怎么怪我呀?”
      苹儿嘴一撇,道:“衣裳是我收拾的没错,可是书本什么的,我又不知你需要用什么,不都是你自己来收的么,你现在又来耍赖了。”她尖细的嗓音如今更加高,听起来刺耳的很。
      夏若淡淡地应了一声,“哦。”说完从她手里拿回话本,又继续低下头看起来。显然是死性不改,苹儿急的都要哭了,她可不像铃铛那样聪慧,总有法子逼夏若念书,所以如今也只有干跳脚的份。
      苹儿索性一屁股坐到夏若身边,嘤嘤地啜泣起来:“别人家的小姐,都是知书达礼,温柔大方,而且琴棋书画还样样精通,可是我家的小姐,整日除了练武,就是看话本,琴棋书画是样样不行,到时候真进了宣文馆,就完蛋了。”
      夏若把手中话本一摔,转过脸无奈地看着她:“又不是样样都考,书画什么的,我还真就完蛋了,但若是琴棋,我还能混过去,你何必这样着急。”
      “我怎么知道你抽到的签是哪一支啊?”苹儿带着泪光戚戚道。
      “别急了,大不了咱们回洛阳去。”夏若拍拍她的肩头,哄道:“嘿嘿,苹儿乖啊,别哭了。”她的笑容越发讨好,嘴里吐出的话,却叫人恨得更加牙痒痒,只见她笑眯眯道:“叫你藏着的点心呢,还有么,拿来给我吃两块吧?”
      “你!”苹儿觉得自己几乎要吐血了,她还未及说剩下的话,夏若忙高高摇着那本话本,道:“这话本讲的是踏花公子的故事哦,我们俩可以一边吃点心,一边看。”
      谁知苹儿变脸比变天还快,瞬间放晴,笑道:“哎呀,真的啊,可我不怎么识字呢!”苹儿虽也知七公子,但她识字很少,看不懂有关七公子的书,所以但凡有关七公子的事迹,也全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这有何妨,这本就是我从说书人那里买来的,他们呀,都是背了这个才去说书的,不然哪里有那么多故事讲,我学着说书人的样子念给你听不就好了,而且比看书更加有趣!”夏若笑着看苹儿,只见面前的少女双眼放光,连连应道:“好,好。”说完就屁颠屁颠地跑去拿点心了。
      夏若讲起话本里的故事来,可是十分起劲,手舞足蹈,神色并俱的,也不知她看了多少遍这些话本,孔夫子的话她是怎么也记不住,可是这话本她却看也不看,就能讲出来,甚至那动听和精彩的程度,丝毫不亚于说书人,若是哪天洛阳王府的家产被她败光了,她出去说书讨条活路也不错。
      这时,骁勇将军家的小丫头从她们屋门前过,只听到一串串苹儿清脆的笑声,她禁不住好奇心,向窗边凑去,哪知这一听,竟脚底似被黏住了,甚至忍不住站在窗外偷笑。可是她家的小姐却急坏了,让她出去沏茶,怎的半天没把茶拿回来,于是也出去寻她,看见她站在夏若的窗前正听得起神,不由一怒,走过去正欲揪住她就走,却听到屋里飘出一个名字。
      安,亦,彩。
      这可是她最喜欢的踏花公子啊!骁勇将军的妹妹明娥虽然久在深闺,却最向往自由的江湖,因为她的父亲曾是江湖中闻名的剑客,后来虽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但给她带来的影响却极大,她也一直憧憬自己能嫁给一个像父亲一样潇洒并且武功高强的剑客,而踏花公子安亦彩,便是这样的存在。
      为了知道他的故事,明娥也忍不住站在窗前,专心致志地听起夏若讲故事。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夏若门前的人越来越多,她干脆把门打开了来讲,可是这样也还不够,于是她就叫长秋殿住着的小姐丫环们,自己抬着椅子坐院里,她们围着老槐树的树影坐下,而夏若则跳上花坛,就站在老槐树下,绘声绘影地继续讲故事,有时口渴了,苹儿就忙递上一壶茶,她便一直讲到了日已西斜,晚膳的时候才停下来。
      这一日下来,夏若的嗓子早哑了。可是平日不怎么说话的人们,都活络起来,个个趁着夏若停歇的时候,打听一下对方的姓名,聊聊家常,冷冷清清的长秋殿,一时间热闹非凡,连守候的小太监们,也忍不住往槐树那边靠,想要听听这宫外传来的故事。

      到了夜里,长秋殿总算归于宁静,所有人听了一天的故事,晚上在香甜的梦中,嘴角还带着笑意,许是梦到了七公子吧。
      夏若拧了一下苹儿的胳膊,她“嗯”地闷声哼了一下,又沉沉睡去。夏若看她已睡死,便蹑手蹑脚地爬下床,麻利地将一头黑发用木簪盘起,从那装满书本的大箱子中,竟拿出一套夜行衣,一张能遮住上半张脸的牛皮面具和两柄双珠短剑,她迅速换好衣服,趁着漆黑的夜色,轻轻跃上了长秋殿的屋顶。
      她从怀里拿出早在宫外就准备好的羊皮地图,在月光下,那地图上的路线竟闪出萤绿的光,幽幽串起皇宫中的整个布局,空幻如星空。
      夏若顺着地图所指的方向,向卷宗室飞去,这几日下来,她已经摸熟了宫中侍卫换班的时间,往卷宗室去的路,可谓是轻车熟路,畅通无阻。她一路行至明文殿,趁着侍卫离去,轻盈地落在屋檐下,可是这磷粉绘制的地图再清晰,也不能把每一处都标的清清楚楚,夏若只知这卷宗室在明文殿内,可具体是哪间屋子却不知。
      好在皇宫有个爱炫耀的毛病,除了茅厕不标明之外,几乎每间屋子都有名字,而且都爱挂个牌匾在门上,夏若便踩着月光,挨着墙壁一间一间的找。
      明文殿内的屋子不单多,而且路径纷杂,夏若绕过了几条小路,又避开了几队人马,才找到卷宗室,那漆漆屋檐下,乌黑的牌匾上本是朱漆的大字,此刻变作了暗红色,刚正不阿的三个大字“卷宗室”映入夏若眼中,她止不住的有些喜悦,轻手轻脚地靠近,刚刚把门推开一条小缝,不远处便有一人喝道:“什么人?”
      这着实让夏若吓了一跳,她险些把心脏吐出来,但她接着又吃了一惊,因为这人的声音,她听起来恁是耳熟的很,似乎还带着一点洛阳的乡音。
      她转过脸,夜色中站着一个兵甲着身的少年,头发束在纱冠中,垂下两条细如枝条的发带,一双眼睛似宝石一般,明明耀耀,清澈非凡。
      她虽看不清他的全貌,然而就凭那双灵气的眼和那清秀的轮廓,再加上方才那声大喝,她已认出此人,这不是别人,正是曾在少林寺习武的秦季奎。
      大麻烦,总喜欢在你得瑟的时候来。
      夏若急的眼睛瞪大,忙的要蹿上屋顶,可是秦季奎手脚极快,一把便抓住她的脚腕,将她生生拽到了地上。夏若逼急了,攥紧拳头就向他的面门打去,秦季奎微微一闪就躲过了她的钢拳,夏若往后轻盈一跳,秦季奎站定,怒道:“尔乃何人,敢夜闯明文殿!”
      夏若没吭声,从靴中取出两把短剑,只见剑柄上各镶嵌着一块西域才有的蓝宝石,发出森森寒光,为那短剑添了不少杀气,她两手轻轻按了一下那两块宝石,没想到短剑的剑鞘就忽的缩进了剑柄中,做工精妙,真乃绝世罕见。
      秦季奎的眼睛,也被这双剑吸引了,他心中揣测着面前的黑衣人,想他许是宫外的江湖人,闯进宫内不知有何目的,但必然是不怀好意,这么想着,他就觉得自己决不能手下留情,抽出腰间弯刀,便向夏若砍来。
      夏若迎上前,却用短剑擦着刀锋一直到刀柄上,避免了兵刃相接的声音,秦季奎转身一跳,迅速脱身,他挥刀还欲再砍,夏若却招招不按路数,双剑包抄刀刃,猛地用力夹住,秦季奎浓眉一扬,却无论如何也抽不出刀来,好像那柄刀已在夏若的两把短剑中生根了一样。秦季奎暗叹此人力大无穷,只好手紧紧抓着弯刀,脚攻向夏若下盘,夏若凌空跳起,手中还是死死抓着那两柄短剑,甚至将秦季奎的身躯也带的向高处悬挂,然后才轻盈落下,可是秦季奎的弯刀,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她的短剑。
      秦季奎这下真是没办法了,夏若武功虽不高,却分外难缠,他欲开口大声叫人,夏若一看他要张口了,就赶紧松手,刀从紧紧夹着的双剑中挣脱,他难免向后一跌,身影踉跄。
      夏若忽然垂下手,不做反抗,沙哑着嗓音道:“别喊,我服输了。”
      秦季奎便洋洋得意地吩咐道:“那你把手中的剑放到地上!”
      夏若乖乖听话,真的照做了。秦季奎这才向她走来,她还没站起身,秦季奎伸手就想点她的穴位,夏若猝然伸出脚去扫他下身,然后又抓起剑就地一滚,堪堪避过了他的两指,行动间电光火石,敏捷异常。可是秦季奎早知她有诈,故有防备,也轻而易举地躲过了,脚尖点地似燕子般掠身向她而去,刀锋冰寒,她还未及站起,已架在她露在月光下,那美丽的脖颈上。
      夏若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再快,也快不过秦季奎,尤其是他不明自己身份的时候,更不会让她了。
      秦季奎冷笑:“你力气是不小,可是功夫还欠火候,想来皇宫里闯闯,还是再多练几年吧。”说完就伸手过来想要擒住她,夏若也不等他,自己倒先揭开了脸上的半枚面具,在如水的月光下,夏若的脸好像发着光一样,明亮的大眼睛冷静地看着秦季奎,秦季奎吓得向后又是一退,趔趄着低声喊道:“刘夏若!”
      他不禁失声问道:“你,你,为何会在这里?!”
      夏若心情不好,便冷冷道:“你问我,我还问你呢!我自然是入宫选妃,可你在这里又是怎么一回事?”
      从他入宫做护卫起,已有两个月,虽然前不久听别人说参选太子妃的世家小姐们已经入宫了,可是他并不感兴趣,更不会想到夏若会在这其中,便也没打听过,现在看到好几个月没见到的捣蛋鬼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刚刚还一副与他素不相识的模样,他不禁感到万分吃惊。
      他支支吾吾道:“我,我是由人举荐的,参加了武试,圣上便把我留在宫中做三等侍卫。”
      夏若站起来,冷哼了一声:“哼,原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三等侍卫而已,还在我面前威风。识相的,你该干嘛干嘛去。”她声音此刻本就沙哑,加上那冷冷的语调,听在耳中,犹如神婆喃喃,听的人浑身忍不住冷颤。
      秦季奎点点头,转身正想走,忽觉不对,又中了她的套,便赶紧回过身向她走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既是入宫选妃的人,此刻应在长秋殿内歇息,到这里来干什么?”
      夏若见唬不住他,终于软下来,咧开嘴笑道:“阿奎啊,我们好歹是同乡,你就睁只眼闭只眼吧,我这不是担心几日后的宣文馆考试么,晚上睡不着觉便出来走走。”
      秦季奎却面不改色,凛然道:“出来走走,需要穿夜行衣,戴面具么?”
      这时院外传来人声,兵器打在盔甲上“铛铛”的声音在静默的夜里格外清晰,巡逻的人又来了,秦季奎循声望去,再一回头时,夏若已经不见了。
      他暗暗叹了一声,巡逻的两个护卫已经走到院中,看见秦季奎一人站在卷宗室门外,就高声叱问道:“你不去守卫,在这里做什么?”
      秦季奎冷冷清清地瞥了一眼他们,淡淡道:“方才出来方便了,这便回去。”说完与那两人擦肩而过,他们眼看着秦季奎离开,其中一人就抱怨道:“越是入秋天越寒,他倒好,只需在屋里守着,哪像我们总是要出来,冷的人直哆嗦。”
      另外一个就瞪了一眼他,不耐道:“别说了,快走吧。”说完那人就随着他一起走了。
      夏若原来是藏在卷宗室内,她贴在门上一直不敢吱声,听到巡逻的人走远了,才松口气。她转过身,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清寒的月光穿过苍白轻薄的窗纸,一片一片铺在屋内,花窗的影子在这如霜寒光中交错,静的让人想要止住呼吸。只见这数十丈长宽的高屋大室中,满是整齐排列的书架,不知放了多少书籍。那层层高架上,放置着层层书籍,每一个书架旁,都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这一排书架上都放着哪些书,记录哪些事情。
      夏若喜上心头,从怀中取出一颗夜明珠,往那一排排书架走去。
      夜明珠虽有光,却稀薄似冰一般,而且她还用手掌握住了明珠的大半,于是那点光也只能照出她手掌附近的事物。而屋外的人,是决计看不到这屋中有半点光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何来言踏花,深夜遇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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