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影》九月碧海

4、岑县暗店

　　阁楼视觉很好，隔了防风纱帘，街头巷角一一看得清楚。隐约听得见人声，却也不觉得喧嚣。
　　流沙浅浅地押了口参茶，眉角轻轻地挑起，笑意已经越来越明显。热气氤氲的眼瞳映着段天涯微蹙的眉头，他的食指和中指指尖微屈夹着一粒黑子，在棋盘上方盘旋，久久不落。
　　终于，段天涯将棋子放回棋盒，叹口气道，“我认输，你布的棋局我怕是穷极一生也破不了。”缓缓地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分别放入棋盒。
　　“不赶去秦方不要紧么？”流沙放下茶杯，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大氅。
　　本以为当时只是昏睡了半日，谁知道竟然是两天两夜。见她身子急剧变弱，段天涯更是不愿上路，只得留下来修整，已经是第五日了。
　　“不碍事的，已经有人回报了，说是找到症结所在，不出多日就会处理妥当。”说着抬头看向流沙，“本打算就此回去，但已经到了这里，也不在乎多一些路程，权当做出游散心。
　　流沙懒懒地靠在栏杆上，撑着下颚，看着过往行人，缓缓说道，“这个县城很热闹，看着那些个老百姓也觉得很亲切。”
　　段天涯忍不住起身在她身畔坐下，握住她放在裘袍里的手，让她舒服地靠在自己怀中。近日来她的神色越发地舒展了，笑容也多了，看着竟也不似往日那般苍白，多了些人气。他总算是留住了她了，是么？
　　“涯。”眼前是流沙的手晃动了下，她凑近了来，“你在想什么？”
　　“没有，没有想什么。”段天涯回过神来，“你若喜欢，我们可以多留几日。”
　　隔间帘子被撩了起来，店小二提着水壶，托着一盘小菜，讨巧地笑道，“客官，给您添热茶。”
　　段天涯微微皱了皱眉，任他添了茶，手触了茶杯的热度，递送到流沙嘴边。那店小二并不离开，一看段天涯的眼色不郁，忙讪笑着躬身上前来介绍放在桌上的菜，“这是小店特意回馈给您的特色小吃。”
　　“徐赴。”段天涯冷声唤道，半晌不闻得回应。
　　店小二一手探向腰间一挥，一阵药味扑面而来。早不见方才的谄媚，一脸正色地笑道，“过会你就能见到他们了。”
　　店小二挥手散去迷药，却见眼前已空无一人，不禁一愣，急忙回转身来，脖子上正架上了一把泛着冷光的长剑。
　　段天涯一手环抱着流沙，一手执剑，眉宇间颇是冷冽，“谁派你来的？”
　　店小二低着眼看着横在脖颈间的剑光，不禁冷汗直冒，斜眼睨了他一眼。心眼里打着小算计，旋身后退，拔腿便往外跑，谁知一个转身，那长剑仍是稳稳当当地搁在他的脑袋下。
　　“谁、谁派我来。”店小二咽了口水，结结巴巴地跟着他念叨，眼光不住地往下瞟，霍地冲段天涯低吼，“要、要你管。”
　　“来人啦，救命啦。”段天涯犹未意料到的是，那店小二竟扯开喉咙大呼。
　　不一会儿，蹿进来了十来个人，一眼看去，都是店里的伙计。一看店小二被挟持，一时之间都有些讶异，只围住他们。
　　“呵呵……这位客官真是好本事。”帘子轻轻地打起，进来了一个女人，言语间艳尽千娇百媚，“这迷药可不是一般的迷药，一触便昏，客官都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可知不是一般人。”
　　她仿佛没看见段天涯眼中的冷冽，径自朝流沙走去，“不过，这柔弱的夫人竟也无事呢。”忽地媚眼一转，轻声低喃，“原来是药人。”
　　流沙依附着段天涯，不能站立的她，几乎被段天涯拦腰抱着，那声低喃竟似是说给她听的，不高不低刚好入耳。
　　药人？
　　“客官大哥，小妹在此处不过也就是谋个生计，从不害人性命。”那女人缓缓地走到店小二身前，却不看他求救的哀嚎模样，手轻柔地捏住长剑，“大哥可要放过小妹啊。”
　　店小二心下一喜，就要抽身退开。天知道这把剑什么时候会让他的脑袋搬离他的身板。
　　段天涯稍稍一动，长剑纹丝不动地架在店小二脖子上，顿时令他面如土色，“哎哎哎。老板娘，你别走啊，你可得救我啊。”
　　那女人斜睨了店小二一眼，登时让他噤声不敢动弹。走到门边，轻拍了拍手，门外立即进来一个厨子打扮的大汉，将徐赴扔在女人面前。
　　“大哥，咱家可不是吃素的。你即便有高超武艺傍身，尊夫人可禁不起折腾呢。”女人闲闲地在桌边坐下，径自倒了一杯茶，“再说，你的手下也不能不顾吧？”
　　不得不说，这女人说得句句都是段天涯的考量。这里的人个个都只是练武的人，空有一身强壮的体魄，乌合之众不足言重，想来也不是雇佣的杀手。可是，流沙禁不得丝毫的折腾，故而他一直未有动作。
　　“你跟我们走。”一声轻柔的女声，让房里一时静谧了下来。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看向出声的流沙，却见她苍白的脸坚定地看着自己，一脸的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