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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act.00 ...

  •   荒原鬼金羊就住在代町沿着小石子路斜向下延伸蔓延的草坡边,草坡边是一块覆盖着肥沃泥土的空旷土地,种满了了凤仙花和白海棠,一条蜿蜒的小溪穿过鬼金羊的家门口一直流淌到很远的地方。溪水源在离着几条街之隔的老哥特家,哥特家的长子哥特房日兔跟鬼金羊的交情甚好,两人时常共聚一堂饮酒作乐。

      小溪流过常青树树林时因为地势缘故湍流迅疾,常吸引儿童来那玩水嬉戏,而当溪水流经荒原鬼金羊的家门口时,那溪水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水流逐渐缓慢下来,变成了一条安静而规矩的小河。

      因为,许是河神都知道这代町有这荒原鬼金羊一人,知道这个连名字里都带着个“鬼”字的人并不好惹,连经过鬼金羊的家门口,都要放慢脚步,谦卑而有礼貌地通过。从平静流淌的溪水,到轻柔拂过门廊上铃铛的暖风,甚至是飘落至石子路面上的枯叶,一切一切,都温柔平和得不可思议。

      在代町,甚至可以这么说,没有人不知道荒原鬼金羊这个人,这个并不算大的小集镇,远离城市,环境和美,人与人间的关系不同于城市那般疏远,而鬼金羊的人际关系网,也可谓是非常之广。
      在代町,有许多人的名字是特别容易成为茶余饭后的话题的,倒不是说净是些坏话,只是这些人因其知名度高了,人际关系网广了,自然成了人们唠嗑的话茬。

      荒原鬼金羊,代町的大部分人都知道她,只不过,他们对鬼金羊真实的身份知之甚少,最深刻的印象,还是鬼金羊开的七过屋馒头店。

      鬼金羊是个能干的人,无论是店里的事还是店外有人帮忙找她,她都能特别出色的解决,据说铺子是她白手起家的,七过屋良好的评价更是出于她出色的烹饪手艺。七过屋并非纯粹的馒头店,只是因馒头而出名,当然,店内的其他餐点,也是一等一的棒。

      多数时候她都会不经意间成为人们谈论的对象,而多数评价都是中肯而悦耳的好评。

      尽管成为了这么多人的关注对象,荒原鬼金羊还是优哉游哉地自过自的生活,例行日常地起床开店张罗弄菜显摆手艺,午饭之后,她还喜欢从古色古香的小店里搬出一只古旧的雕花木纹靠背椅,像老年人那般一边晒着太阳一边饶有兴趣地将视线沿着小溪一直投落下去,穿过蜿蜒流淌的溪水,远远看着那陡峭的红色小山,以及溪水沿路的葱茏树林。

      就好像那真有什么故事在发生似的。

      黑棺亢金龙一直不喜欢鬼金羊那看似无波无澜却内里暗藏杀意的视线,起先觉得那视线碍眼,后来便干脆上升到了扎眼的地步。六月初的一个下午,烈日当空,若将视线沿着波光粼粼反射着日光的小溪蜿蜒看下去,便不难注意到依傍着红色小山的葱茏树林里,有一个血红的影子在穿梭。
      黑棺亢金龙像往常一样在森林里狩猎,阳光照进树叶间隙,温暖而明亮。树林中浮游物体像灰尘一般在空气中漂浮,一些猫科类的小妖在树丛间跳跃。

      可是,今次,黑棺亢金龙却没能感知到那灼人刺目的视线。

      这个繁忙日子的下午,黑棺亢金龙——那有着尖削脸庞玄黑长卷发的青年,正握着他血红的长弓自在地找活靶子射着玩。

      树林间发出细细碎碎的声响,他击落一只长着羽毛的青色小猫,弓箭只是伤到了小家伙的羽翼,这只小妖他看中许久,今次终于是成功捕获。

      ——意外地轻松。

      黑棺亢金龙蹙着英挺的双眉沿小溪向上望去,这应该是个七过屋例行忙碌的日子,午时三点半左右,早已过了鬼金羊的午休和发呆时间,理论上,那个银白的身影此时应是忙碌着准备馒头,她应该站在面向小窗户的灶台前和面做馅,然而——

      荒原鬼金羊正踩着木屐打着黑蕾丝花边装饰的阳伞,穿一身清凉的短袖短裤不慌不忙地穿过草坡上的斜坡,她带着一只红白相间的旅行包,用带轱辘的小车拖着,这清楚地表明她打算出远门去什么地方游玩,而鬼金羊忠实的式神,或者说仆从——无脸男,正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那么,荒原鬼金羊到底是要去哪儿呢?又为什么要去那里呢……

      如果是其他人,黑棺亢金龙并不会如此感兴趣,然而这一次的故事主人是鬼金羊,这个女人平时一直懒得出门,难得出门也会挑阴天见不到太阳的日子出去走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黑棺亢金龙不禁对此事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但怎么想也想不出缘由。

      最后,这个终究输给自己好奇心的青年决定,等把手头这只青色小猫炖熟了,他就去找小溪源头的和风小房,穿过那一束束的凤仙花和白海棠去找哥特房日兔问个清楚。

      于是,想着心思,手下却漫不经心地放跑了好不容易捕捉到的青色小猫妖,黑棺亢金龙将如意算盘打得哗哗响,末了才发觉手心里空空如也。

      ……啊啊啊啊——鬼金羊你个混蛋——还我食物啊!!!!!!!

      掌心燃起玄黑色的火焰,亢金龙顺势将血红的弓箭纳入黑焰中,随着他握拳的动作,手中的黑焰与血红的弓箭都一并消失。黑棺亢金龙收起俊秀脸庞上气得仿佛肺也要爆炸的表情,再无心情狩猎这一森林的珍惜尤物——即使这些珍稀的妖怪们只在特定的时日里出现,错过了或许便得再挨上好几百年。

      踩着深深浅浅绿意不同的落叶走出了四季常青的森林,一路沿着蜿蜒曲折的溪流,黑棺亢金龙并没有走太远的距离,哥特家的和风小屋四周都包围着果园,园子里粗壮的苹果树在夏末时节会结出又大又甜的果实,三人聚首便是在八九月份,哥特家苹果树丰收之时。

      比起从森林到哥特家的羊肠小径,黑棺家通往哥特家的路却是难走的多,虽说从距离上后者不足前者的二分之一,但狭长的山间小路却使得路途变得远了很多。加之黑棺一族体质喜阴,各类原因综合导致黑棺亢金龙更喜欢绕道来哥特家。

      当然。
      化成真身飞过去是更快的了。

      哥特家本有二子,长子为哥特夫妇亲生,次子则是在百年前出事身亡。和自己亲儿子一样,哥特先生同样地喜欢沉默寡言,很容易害羞,心地善良,处事温和忠厚。漂泊许久终于想过安定生活的哥特先生,在建好家宅时,虽谈不上真的退隐山林,倒也尽可能地远离了其他的住户,这和风味道十足的建筑是哥特先生效仿鬼金羊的店铺建造的,取名叫“哥特小斋”,听上去挺俗气并且非常神奇地将中西搞笑结合的一个名字,倒也十分贴心温暖。

      哥特小斋建在这块土地最远的边缘处,贴近小溪的源头,远离人群,包围在果园、绿荫与繁花之中,直至今天,从大路上望去,甚至是站上代町最高的那棵胡桃树,都没法望见它,然而相对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人类文明的发展,代町这附近已经并非往昔那般荒无人烟,沿着最大的那条道路,两旁的房屋倒是一座又一座,同样的,这里还建起了学校、餐馆、医院,甚至理发厅。

      “……一点没错,这才算不上‘住’,更谈不上什么‘定居’。”

      ——这顶多是……

      ……是……是……是…………
      ……
      是什么……来着……?

      心里这样思索的时候,黑棺亢金龙正穿过那条代町最宽阔的大道,两旁的房屋一栋栋映入眼帘,而道路两旁的草地上,开满了大片大片的凤凰花。
      两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女生说说笑笑地向他走来,黑棺亢金龙并没为自己自己头上尚未隐去的龙角而担忧。因为那两个女生仿佛看不到他一般径直从他身侧走过。而事实上她们也的确看不到他。

      因为与哥特一家人、与荒原鬼金羊都不同的是,他黑棺亢金龙,是只货真价实的妖怪。

      分等级的话,应该是高级别的。恩。

      杂草丛生的花园里长满了野玫瑰,因为不通车的缘故,野草的长势很好,黑棺亢金龙一直走到极为偏僻的地方,感叹着难怪哥特先生和房日兔在某些方面都有些古怪,树做不了同伴,天知道要是树能做同伴的话…………可怜的鬼金羊要多么孤独。

      ——怎么又扯到鬼金羊身上去了?
      切。

      谁要搭理她。

      显然忘了自己来此之行的目的,黑棺亢金龙陷入了日常的吐槽荒原鬼金羊模式,他们三个“好基友”的名字都是这个类型,有点难记还容易混淆,但在代町,或者说,据对人类最了解的鬼金羊说,这个叫日本的大国家,里面的人都是两个字或是三个字的姓氏。

      最后,这个(自认为)跋涉万里千里迢迢不辞辛苦赶到哥特家,所有的一切付出只为了确认某女子到底出了什么事的本章主人公——黑棺亢金龙,成功抵达了哥特小斋。

      想着各种有的没的,黑棺亢金龙依然跨出了小路,他穿过果园间的小径,满意地看了看已经结出青色果实的苹果树,那满眼的清脆绿意忽然间勾起了他关于错失的那只青色小妖的回忆,于是,阴霾立刻又爬上了黑棺亢金龙英俊的面庞。

      踏出果园,便走进了哥特小斋的后院,虽说房子是和风建筑,四周的布景却全然没有假山假水那清淡的风味,野玫瑰一直生长到小院里,院子里苍翠一片,拾掇得干净而整齐,小院的一边是棵看上去有些年岁的大柳树,而另一边,则栽满了粉色的蔷薇。

      修剪整齐的草地上看不到枯枝、落叶或是碎石,而这干净的环境中,空气也是干净清澈的气息,这便是三人共聚时选择哥特家小斋的原因——不净的妖怪进不入这里,这清澈宜人的气息正适合赏花饮酒啃苹果。

      不待黑棺亢金龙伸手叩门,屋主人便仿佛先知一般率先开了门。

      哥特先生长得又高又瘦,身材缺少男性那种健美的感觉,但,虽身形单薄,他温文儒雅的气质却格外吸引人,与自己的儿子一样,哥特先生有一头雪白的及地长发,几率银白的发丝垂落在耳侧,哥特先生看上去并不像多么苍老的人,顶多是三十出头的摸样,他看上去温和而体贴,而事实,也的确是如此。

      “呀,是小龙啊,真是少见呢。”

      拖鞋进玄关什么的规矩总弄得亢金龙很头疼,而屋子的主人——哥特先生,倒很是理解对方的感受,将客人领到了院子里支起的一张小方桌边。

      “先坐吧,我去沏茶。”哥特先生很好客,安排客人入座后便不停歇地转身要去准备,心里还有事惦记的黑棺亢金龙不禁出声询问另一只的去处,却得知了“兔儿的话,似乎与金羊有约,午时的时候就出去了……”

      看哥特先生说话时的神色,仿佛隐隐约约的话语里还有不好讲明的下文。

      比如……?

      比如,小龙啊你怎么没跟他们一起去?

      怎么,是我家兔儿欺负你了么?

      金羊不带你玩了?

      ……
      诸如此类的。

      ————憋屈,憋屈啊!!!!!!

      眼见着心地善良却在某些方面少根筋的哥特先生脸上越发呈现出疑惑的神色,不等对方将触痛自己死穴的话脱口而出,黑棺亢金龙便“啪啦”一下站起身。

      ————我、我才不会让你把“小龙如果他们不带你玩你要跟我说我回去跟兔儿讲”“金羊那孩子不是故意忽略你的你别放心上啊小龙”“他们不是故意欺负你的小龙,别想多了啊”这样的话讲出口的!!!

      哥特先生对这三个小自己一百岁不止的孩子都有很好的印象,自家的兔儿,独居的金羊,以及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小龙,这三个孩子都是好孩子,虽然兔儿相对温婉了些,金羊独行了些,而小龙则太爱闹小别扭。

      哥特先生走过两旁开着鹅黄色细碎小花的石子路,将端来的有着银色小把手的托盘放在小方桌上,托盘上两只玲珑的小瓷杯,绘着的花纹是玫瑰花和小鸟,这是哥特先生从故居带来的,他曾经在英国漂泊许久,便入手了很多这样风格的小物。

      “上午的时候金羊打了电话过来,当时兔儿正好不在,是我接的电话。”
      哥特先生用温润的嗓音说着话,将托盘上的一只小瓷杯轻轻放到黑长卷发、脑袋上一侧顶一只龙角的青年面前,“听金羊说,是八原那儿有妖怪聚首,高级的妖怪开会,邀请金羊去,然后,金羊说那儿酒挺美味,想带上兔儿一起。”只是……真没想到金羊那丫头会单单撇下小龙……

      听了这一席话,黑棺亢金龙伸向小瓷杯的手定格在半空中,他大概是气得脸都要绿了,如果哥特先生说荒原鬼金羊是去八原的友人那儿找酒喝不带他玩,亢金龙都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不满。整整五秒钟,他僵持着伸在半空的手,惊讶地将嘴张成一个O字。

      “这、这是真的?”黑棺亢金龙将伸在半空的手收了回去,习惯性地开始玩着自己柔软的长卷发,指腹在发丝上卷啊卷啊,将那有着漂亮弧度的卷发绕成跟它主人心情一样的纠结状。

      ——这是真的?千真万确?确定没错??不是哥特先生你年龄大了耳朵出问题的缘故吗????

      ——黑棺亢金龙想要在心中声嘶力竭、奋力地怒吼。

      ——如果这是真的,为毛啊为毛,为毛高级妖怪的聚集会他没有收到邀请函,为毛啊为毛,为毛啊为毛!!!!!

      “嘛……虽然这么说挺残酷,不过,没有骗你的,小龙。”哥特先生将小方桌另一侧的圆凳拉开,安闲地坐下,从银柄子的托盘里取出另一只小瓷杯,动作优雅自然地捧着杯子享受般啜饮一口,才重又开口解释道,“是只小青蛙来七过屋通知金羊的,而后由金羊通知了兔儿,虽说兔儿谦卑地说只是金羊顺带捎上他,但是估计,兔儿也是受了邀请,是金羊负责通知的吧……”

      放下瓷杯,哥特先生看了眼正泪汪汪凝视自己的小龙,只得无奈补充道。

      “想来是有你的名额,只是……”

      “金羊她不小心忘记了吧。”

      在“不小心”这个词汇上,哥特先生说得特别小心,毕竟,出于他对荒原鬼金羊的了解……这“不小心”三字,大概是涵盖了许多撒谎的成分吧。

      ——“啊啊……好麻烦,不想带那家伙。”

      哥特先生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金羊那孩子摊摊手耸耸肩说这话的摸样。
      鹅蛋型的脸上挂着无奈的表情,银白发丝水蓝眼眸,人类摸样的孩子这样摊着手,末了,还要无奈地摇一摇头。

      “咔嚓”——一声。
      黑棺亢金龙的手指用力过度,五指间那只精致的小瓷杯应声裂开。

      ……不小心……不小心……不小心??!!!!

      ——鬼金羊你个混蛋我最讨厌你了!!!!!

      再次进入发飙模式的黑棺亢金龙气得手直抖,颤颤的手指在空中抖动了半天,直至温和的哥特先生去屋中取了绷带和药棉过来,亢金龙才发觉到小方桌上倾洒出来的花茶,和破碎的陶瓷杯。
      “啊……对不起……”长卷发的龙妖像做错事的孩子般微红了脸把头埋得低低的,乖乖把手指伸出去让哥特先生给处理伤口。

      修长细白的手指并没有因长期的握弓搭箭而生出难看的茧,捏碎陶瓷杯时划伤了中指和食指的指腹,并不深的划痕现在正细细密密地涌出鲜红的血。黑棺亢金龙虽贵为中华的龙妖,但这体内流淌的血,却与人类一样,是炽热的红色。

      “没事儿。”哥特先生轻快地笑笑,他的笑容与他洁白的发丝一样美好得让人看了也不禁欣慰地弯起唇角。

      “包扎完伤口,要去看看他们吗,去八原?”哥特先生问话的时候,顺手伸出空闲的手将鬓角的发丝缕至而后,那动作简直和他的儿子——房日兔如出一辙。

      这三个孩子都让他放不下,金羊还好,兔儿太软,小龙太爱闹腾,看眼下这情况,想来小龙是要去八原走一趟,谁拦也拦不住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act.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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