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异化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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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六年八月三日，中午十一点零二分。
悄无声息地，犀贺的枪口粗暴地撞在少女的额头。
榭莉雅低下了头，避过了前方持枪者的眼神。
一个柔弱的少女蹲在地上，捂住嘴的手指缝隙中溢出颜色怪异的血液，眼神凶恶的男人举着一把猎枪，枪口死死地顶在少女的额头中央——怎么看，都是一副恶霸欺压良善少女的场景。
然而正在做出如此举动的男人没有丝毫的犹豫，而正在被威胁的少女也是一副毫不反抗的态度——榭莉雅几乎是显得有些心虚，甚至有些愧疚的样子。
但她也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榭莉雅放下捂着嘴的手。
掌心已经被她咳出的血染红，粘稠地顺着手掌的边缘滴落。她无法自已地不断吐血，一边用力握住了猎枪的枪筒，一边张大眼睛，狠狠地瞪着犀贺。
“我会离开！”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含糊，“我会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等死。但是在那之前，我不会放弃……哪怕只有一秒钟，只要有一秒钟，我仍旧是人类，我就不会放弃！”
犀贺冷漠地看着她，榭莉雅也毫不退让地瞪回去。
“所以，我不允许任何人剥夺我的生命！”她两排牙齿死死地咬合，血从齿缝中渗出来，然后凝固在她的嘴唇上。那颜色不像是刚刚碰触到空气的鲜红色，倒更偏向于已经开始凝固的暗红色，那种阴沉的颜色，似乎是什么人类无法解读的不祥的预兆。
“人类？这种东西有什么好执着的。”
犀贺冷笑了一声，“更何况，最多三天……不，应该是在一天内，你就会变成尸人。疯狂地尖声大笑、见到仍旧活着的人类会毫不犹豫地扑过去，即使被打穿心脏，即使被斩断手脚，你也依然会无知无觉地活着——以一个怪物的身份。你甚至会首先去袭击你最熟悉的人，将他们杀死，然后变成像你一样的东西。”
“我最熟悉的人并不在这个世界上，所以，我也无所畏惧。”
榭莉雅迅速地回答。
犀贺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脸上露出了一副混杂着讥嘲和杀意的表情。他的枪口像是警告似的往前捅了一下少女的额头，然后在少女吃痛不自觉松手后快速地收回了自己的猎枪。
“离我远一点。”他以寒冰般的声线命令道，随后一枪打爆了远处的坛子，在尸人被声音吸引过去后，迅速地隐入了纷乱房屋之间的阴影。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榭莉雅一边压抑着自己咳嗽的冲动，一边注视着犀贺消失的方向。
即使再怎么清楚对方根本没有帮助自己的义务，况且也已经从尸人的手中救过自己的性命，在对方毫不犹豫地离去之时，还是忍不住会有委屈的怨恨涌上来。
不知道是因为不断的咳血造成的窒息，还是因为自己保护者差点杀了自己之后的离去，榭莉雅感到双眼一阵模糊，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
这不是该哭的时候。
榭莉雅用手背用力蹭过双眼，擦掉眼泪。
她强迫自己深呼吸，然后趁着被犀贺引走的尸人还未回转，迅速地向着另一个方向安静地潜行出去。屏住呼吸，脱掉鞋子，只穿着不会发出声音的棉袜行走在乡间的道路上。不断地利用树丛和箱子藏身，避过一个又一个来回游荡的尸人。
她的动作敏捷，运气却不是那么好。这个村子里存在的不仅仅是如同人类一样用双腿行走的尸人，还有一些如同蜘蛛一般四肢反折的隆腹尸人，以及在遇到犀贺时曾遇到过的羽根尸人。
在被一个羽根尸人发现之后，几乎整个区域的尸人都在往她这里涌过来。她呕出的血仿佛是吸引这些非人的甜饵，让她完全无法摆脱他们。
凄厉的嘶嚎、振翅的嗡鸣、疯狂的哑笑——砸断骨头的声音，打烂血肉的声音。腐臭的血液溅落在脸上，被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如同幼猫般的哀鸣声，刺痛耳膜。
榭莉雅粗重而痛苦地喘息，丢下手中已被打折的木棒，缩进房屋的阴影里。
脑仁一阵阵地疼痛，仿佛有人用大锤毫不停顿地用力敲击着她的头颅。榭莉雅顺着影子跌跌撞撞地找到了一间小屋，封死了所有的门和窗，然后将木箱拖到窗子边，跟旁边的木条隔出一个小小的隔间，无力地喘着气。
又一阵呕吐的欲望涌上来，她干呕一声，跪倒在地。意识模糊了，即使她用力也无法将它们从黑暗的深渊中拔出来，只觉得从身体里不断地涌出灼烫的火焰，每到一处就将她的肢体烧成灰烬。视野慢慢地变了，所有的一切都覆上了一层梦幻的颜色，就仿佛雨后初虹一般，梦幻得不像真实。
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仿佛野兽的啸鸣。
糟了……
榭莉雅无力地倒了下去。
“这是……？……好像是个女孩子……”
“……她在……吐血……”
榭莉雅模糊地听到人声。
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消失了，但是意识仍然没有完全被吞噬。
“……嘿，她还有气！……不是尸人……”
“快离开她……她已经快要死了……”
说得对，快点离她远一点。榭莉雅在心里说着，却只能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喘着气。尸人化的速度快得超出了她的预料，离开犀贺仅仅才几个小时，她已经支撑不住了。全身早已麻木得感觉不到任何刺激，唯有求生的欲望一直旺盛地燃烧着不曾消退——也许正是这样的欲望才让她依旧保持着理智。
“美耶子，她好像不是美国人……是你们村子里的人吗？”穿着T恤，胸口心脏部位一块血迹的美国青年一边警戒地抓着砍刀望着蜷缩在地面的黑发少女，一边问躲在他身后的女孩。
美耶子从他的身后探出头来，摇了摇头，然后拉住了他的T恤，恳求地看着他：“我不认识她。我们离开好吗，我能看出，她已经快要转变了……”
“可是这样不好吧……”霍华德仍在犹豫。“这个女孩应该还没有死……”他勇敢却有些鲁莽地向着榭莉雅伸出手去，却在触碰到她脊背的瞬间听到了微弱的语声。
他惊讶地叫了一声，接着俯下头去。
“离开这里吧……霍华德。”榭莉雅双眼已经失去了焦距——呈现在她眼中的一切都折射着梦幻国度一般的光芒，疼痛也在逐渐消逝——一种如同嗑药般的细微喜悦感正在涌现。
已经无法挽回了。
然而她仍旧记得，所有的希望都在这部游戏的主角身上——在这个名叫霍华德的美国青年的身上。即使她现在已经要死了，但仍有机会——只要由霍华德开启，新一轮的轮回！
而，为了青睐霍华德的希望女神——
“神代美耶子……你们走吧，我快要死了。”她低低地说。
“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名字？”霍华德愕然地回头看向身后的少女，却发现少女也是一副迷茫的表情，显然他俩都不认识这个马上就要死去的少女。
然而就在他想要追问榭莉雅的时候，榭莉雅的呼吸也已经渐渐消失了。
“……记得……去找……宇理炎……”
她最后拉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已经变成紫黑色的血液滴落在地面上，一张干净的脸早已狼狈到看不出长相——但有滚烫的液体顺着眼角，慢慢滚落下去。
“真想作为一个人类死去啊……”榭莉雅最后的声音，细弱蚊蝇。
为了能活着回到家……无论使用怎样的计策都可以！
她只是想活着回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异化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