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鱼的眼泪》白日未暮

2、回忆

　　这天，丽丝背着小书包，高高兴兴的跟小朋友边跑边笑，打打闹闹，很是开心。她到了家门口，敲了好几下门，却没有人开。
　　“爸爸，妈妈，我回来了！”丽丝一边敲门一边喊，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喊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可是，里面依然没有动静。
　　丽丝用小手使劲拍着，拍的手越来越疼，也拍的自己越来越害怕，她不知道除了家里，她还能去哪里。
　　终于，丽丝敌不过在心里暗暗滋生的恐惧，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也许是这哭声唤醒了妈妈，门缓缓的打开了，妈妈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了妈妈，丽丝更加控制不住，哭的厉害极了。可是，妈妈只是抱起了她，走了进去，又缓缓的关上了门。
　　妈妈将丽丝抱回了房间，放在了床上。
　　“丝丝啊，你先写作业吧。”妈妈用弱弱的，伴着抽泣的声音说着。说完，便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丽丝一个人在房间里，渐渐的平息了情绪。小小的她并没有发现妈妈今天的不同，只是乖乖的打开了书包，拿出了书本。
　　可是，门外并没有传来她往日熟悉的饭菜香，也没有妈妈在厨房忙活的叮叮当当的碗筷声，传来的，只有妈妈的哭声。
　　这时，丽丝似乎意识到了，今天的妈妈好像有些反常。
　　于是，丽丝放下了手中的铅笔，推开了椅子，向门口走去。
　　她刚刚把手放在门把上，便听到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哗啦哗啦，杯子啊，碗啊，摔在地上的声音。
　　“你要干什么！”是爸爸，丽丝知道，是爸爸回来了。
　　“你逢场作戏不够，这次真要弄个女人回家来，我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你还在乎我吗！”方继红用几乎声嘶力竭的声音说道。
　　“你就全砸了吧！正好，咱们就不要过了，离婚！离婚！”刚刚跨进门的钟政，甩头说了一句，又准备开门走了。
　　“钟政！”方继红叫住了他，“离婚，你就为了那个女人要跟我离婚！你这个没良心的，畜生！畜生都不如！”情绪激动的方继红顺手拿起身边的杯子就向钟政砸了过去，可是悲愤交集的方继红已经使不出力气，杯子在钟政身前半米的地方砸开了花，溅了一地的玻璃渣子。
　　钟政看了一眼客厅中一片狼藉的玻璃渣子，陶瓷碎片，咬了咬牙根，冲着方继红大喊，“你骂吧，砸吧，随便你，反正我是肯定不跟你过了！”说完，便甩手将门重重的关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良久，屋子如死一般的寂静。
　　丽丝的手始终粘在门把上，她惊呆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发这么大的火，甚至，在她的印象中，爸爸从来没有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过话。妈妈也从来没有如此伤心过，说话更像是在斯嚎。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早上上学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放学回来，爸爸妈妈就变成了这样呢… …
　　这一年，丽丝8岁。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壮壮胆，打开了门，而面前的场景再一次使他震惊。
　　客厅中，满地的玻璃和陶瓷碎片，就像是遭了抢劫一般，一片狼藉，满目疮痍。而她的妈妈，就瘫坐在餐桌旁边的地上，一脸憔悴，满面泪痕。
　　她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走到妈妈身边，不知怎么的，一句话没说，便哭了起来。
　　方继红无力的抬起眼皮，看着哭泣的丽丝，将她搂入怀中。抱着这个世界上她唯一拥有的亲人，方继红也放声大哭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啊… …你不要我了，也不要丝丝了吗… …那个女人哪里好，哪里好啊… …”丽丝听到妈妈哭声中夹杂的言语，她似乎有点明白了。
　　“妈妈，爸爸不要我们了吗？”丽丝抬起头，看着妈妈的脸，小心的问道。
　　方继红只是将女儿紧紧地抱着，什么也没有回答。
　　自那天以后，钟政便很少回家，每次回来也都是吵得不可开交。刚开始，丽丝还想要见见爸爸，想要挽回那个曾经温暖的家，而时间久了，丽丝的心也就凉了，每次钟政回来，她也就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不想再听见父母的争吵了。
　　就这样，过了两年。
　　丽丝在“硝烟弥漫”，“战火连天”的生活中长到了十岁。然而一切都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好起来。相反，就在丽丝十岁生日那一天，钟政和方继红正式签订了离婚协议书，他们两个人也都完全的忘记了这一天是丽丝的生日。
　　一个人买了一个小小的蛋糕，坐在铁轨旁，和空气，和风，和路过的蚂蚁爬虫一起庆祝了十岁生日以后，丽丝不情愿的独自向那个她早已习惯了的“战场”走着。
　　每次走到家门口，丽丝都会想到八岁那天下午，就是门里门外的那个瞬间，彻底颠覆了她原本幸福的生活。可是，现实就是如此，冷酷无情。
　　她掏出钥匙，叹了口气，缓缓拧开了锁，走进了屋子。
　　她习惯性的直接走回房间，应付性的说了一句，“妈，我回来了。”
　　几个小时过去了，房间里没有一点声音，除了厕所里传来的水流声。丽丝心想：今天妈妈洗澡的时间也太长了吧。
　　于是，她走到厕所门口，敲了敲门，“妈，你洗好了吗？”
　　很久很久，厕所的水声没有停止，也没有传出任何回答，“妈，妈，你在干嘛？”丽丝的心里突然闪过一个不详的念头，她不敢多想，只是更加使劲的敲着门。
　　可是，里面依旧只传出来延绵不绝的流水声。
　　这时，恐惧已经占据了丽丝的心。她不知道妈妈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她很害怕。
　　丽丝猛地用身体撞击门，可是，怎么也撞不开。她焦急的跑到客厅，到处寻找坚硬的东西。终于，她找到了一根坏掉的，晾衣服的铁棍。她拿着铁棍敲碎了厕所门上的玻璃，伸手进去从里面打开了门。
　　这一幕，丽丝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整个卫生间都被血染成了红色。门口飘着一张染红的离婚协议书，浴缸里，妈妈就静静的躺在一片红色的血水中。妈妈脸色惨白，身体已经有些浮肿，她的右手搭在浴缸边，手腕上清晰可见一道很长，很深的刀口，在浴缸边上不远处，便是一把沾了血的菜刀。红色的水珠环绕在浴缸的周边，滴答滴答的往下流。墙上挂着的喷头一直不停地喷着水，透明的水珠打在妈妈的脸上，流入浴缸中，便成了红色。浴缸对面的洗手池中残留着焚烧过的旧照片的灰烬，上方的镜子上用口红写着：丝丝，妈妈爱你！
　　丽丝呆了数秒，便冲向浴缸，想把妈妈拖出来，“妈妈，妈妈，你怎么样了，妈妈，妈妈，你说话啊！”
　　惊慌失措的丽丝摇晃着妈妈，可是怀中的妈妈没有丝毫反应。看着妈妈手腕上那长长，深深的刀口，她先从毛巾架上拽下一条毛巾，系在了伤口处。紧接着，她跑到了客厅，拿起了电话，拨通了120。
　　20分钟后，医生赶来了，丽丝随着急救车来到了医院。可是到了医院，医生们只是进行了简单的抢救，便告诉丽丝，妈妈已经死亡三、四个小时了，没有救活的可能了。
　　看着护士将白单子盖住妈妈全身的那一瞬间，丽丝明白，妈妈真的走了。
　　她趴在妈妈的床前放声大哭起来，“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丽丝一遍一遍的呼喊着，可是，妈妈已经不会再醒来了。
　　看着妈妈被护士推往太平间，丽丝瘫软的坐在地上。
　　一个好心的护士走过来，扶起了泣不成声的丽丝，将她带到了值班室。
　　“小朋友，你的家人呢？”护士一边用毛巾擦着丽丝的眼泪，一边问。
　　“我…妈妈…死了…”丽丝哽咽着，勉勉强强，断断续续说完了这几个字。
　　“原来，你就是刚刚推走的那个女人的孩子啊，真可怜。”说着，护士将丽丝抱在了怀里，“那你的爸爸呢？”
　　听到爸爸这两个字，丽丝突然停住了抽泣。
　　“怎么了，小朋友？”护士不解的问。
　　“我…没有…爸爸了…”丽丝擦了一下还留在眼角的泪水。
　　护士关切的看着丽丝，眼神中流露出无限的怜悯，“你的爸爸也不在了吗？”
　　“我的爸爸…不要我们了…他要…田阿姨…不要我们了…”说道这里，丽丝又放声大哭起来。
　　“可怜的孩子啊…”好心的护士抱紧了丽丝，抚摸着她的头，安慰着她，“那你还有别的亲人吗？”
　　“姥姥…我有姥姥…”想到了姥姥，丽丝的心里似乎有了一丝依靠。
　　护士记下了丽丝姥姥的电话，将丽丝放到凳子上，便拿起了办公室的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好久，终于有人接了起来。对方似乎也被这个消息震惊住，久久都没有说话。通话结束后，好心的护士就一直留在值班室里陪着丽丝。直到半个小时以后，一个老妇人推开了值班室的门。
　　“姥姥，姥姥！”丽丝看到了姥姥，便跳下床跑了过去。
　　“丽丝啊，我可怜的丽丝啊。” 已经是泣不成声的老妇人抱起了丽丝，祖孙俩就这么彼此依靠着，倾泻着他们对于已故的方继红的思念。
　　五日后，由丽丝的姥姥操办了方继红的葬礼。
　　冷冷清清的礼堂中，只有这祖孙两个人，钟政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过。
　　这一天，丽丝独自守在妈妈的灵前，将妈妈送上灵车，看着妈妈被火化，跟着姥姥找到了一片荒林，让妈妈长眠于此。
　　也是这一天，钟政跟田丽大摆筵席，所有的亲朋好友全部过来祝贺，没有一人去看望已逝的亡灵。
　　正所谓是：
　　新人婚礼酒肉歌舞，旧人坟前冷冷凄凄。
　　不过，钟政的这个行为确实是有原因的。即使对于夫妻感情很绝情，但是钟政依然很爱自己的女儿。得知方继红的死讯，钟政便决定要将女儿接回来抚养。可是，狠毒的第三者，田丽，提出了一个残忍的要求，那就是要将婚礼举行在方继红葬礼那天。
　　钟政答应了这个条件，可是最终，田丽也没有容许丽丝进了这个家门。而可怜的丽丝从此便由姥姥抚养。
　　随着一天天的长大，丽丝逐渐明白了那个她一直不懂的事情——爸爸为什么会变。其实，都是因为另一个女人，田丽。这个她曾经亲切的称为田阿姨，后来又极度憎恨，如今成为她后妈的人。这个也是舞女出身，为了贪图钟家财产，贪图钟政在□□上地位，而昧着良心害死了她妈妈的人。
　　可是，钟家的悲剧并没有随着方继红的死而停止。
　　田丽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将钟家榨干，而钟政也早已满足不了她的心。正巧，她又遇见了黄启航。这可是北京城里的更加厉害的老大。攀上了整个高枝，田丽恨不得马上甩掉钟政。可是，为了她抛妻弃子的钟政怎么可能就这样妥协。真是最毒妇人心，在田丽的煽动下，黄启航派人秘密杀害了钟政，又加上田丽的配合，就造成了钟政自杀于家中的假象。而钟政的一帮弟兄不敢，也无力替钟政报仇，有的投靠了黄起航，有的就各自回乡，钟家在京城里也就彻底落寞了。
　　那一天，是丽丝第一次决心去看望自己的父亲，因为，她今天刚刚接到了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可是，推门进去，她看到的又是父亲已经死去的身躯，冰冰冷冷，没有一丝呼吸。
　　这一年，丽丝18岁。
　　其实，警察们后来已经发现了疑点，并告知了丽丝，可是威震北京城的黄启航，是没有人敢得罪的。最终，案子也是以自杀了结。
　　做事一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的黄启航得知丽丝可能知道真相后，又派人去追杀丽丝。
　　走投无路的祖孙两个，马上就要命葬邪恶之手的时候，被一个陌生人救了下来。
　　这个人将丽丝送去美国，交到了约克手中。
　　约克的父亲，老约克，是钟政在美国的好友，得知钟政在国内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后，便准备派人将丽丝接去美国，谁料正巧救了祖孙俩一命。
　　到了美国后，丽丝请求老约克帮助自己复仇。在几番挣扎后，老约克还是同意了丽丝的要求，并答应让自己的儿子约克协助丽丝。
　　当时，约克23岁，只比丽丝大了5岁。
　　约克将丽丝送到了一个神秘的地方进行特殊的培训。五年以后，丽丝回到纽约，约克安排她进行了一场非常隐蔽的整容手术，将她全方位重塑了一遍，使得他在男人面前的胜算更加一筹。
　　接着，约克又给钟丽丝伪造了一个美籍华人的身份，过继到了一个跟约克从小一起长大，知道所有这一切事情的朋友汉克斯的家里，改名为Catherine Hanks（凯瑟琳汉克斯）。
　　钟丽丝以Catherine的身份来到了好莱坞，在约克的安排之下，Catherine在短短一年之内接拍了3部电影，迅速在好莱坞成为当红新人。在国内导演方恒的新片《盛夏的果实》力邀之下，Catherine就借着这个契机回到了国内。约克也在完成了他的整容手术以后，以Catherine经纪人的身份一同来到了中国。
　　他们背负着沉甸甸的仇恨踏上了这片古老的国土，为了完成他们唯一的目标——血债血偿！
　　时过境迁，再次回到这片古老的国土，丽丝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丽丝，而是想在名震海外的东方皇后Catherine。可是，即使变换了容貌，更改了姓名，在她的身体里，依然流淌着钟家的血液。已经22岁的她，是多么的想要敞开心扉在爸妈坟前痛苦一场啊。可是，深刻的仇恨逼迫她要将自己的所有情感都深埋在心底。
　　Catherine看着爸爸、妈妈的坟墓，只是，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虽然，Catherine只字未说，但是，愤怒从那双饱含仇恨的眼睛中倾泻出来，滴落在地上，淹没了她的心灵，让她窒息，让她喘不过气来，让她恨不能现在去杀了那些人给爸妈陪葬，给钟家的基业陪葬。
　　沉浸在悲伤中的Catherine没有发现，远远地，一直有一个人在注视着她。那个人便是她的姥姥，虽然跟五年前的丽丝已经截然不同，但是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让姥姥一眼就认出了丽丝，可是，姥姥并没有上前跟丽丝相认，只是不知不觉中出现在了那里，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分针转过了一周，忙了一早上的约克赶了过来。
　　约克先祭拜了Catherine的父母。然后，关切的拥抱了Catherine。可是，接触到她冰冷且僵硬的身体，约克知道，仇恨的力量使得Catherine变得异常的坚强，然而，这却不是一个二十二岁地女孩子应该有的坚强。
　　约克放开了Catherine，皱着眉头，低下了头，“有的时候，我真的很矛盾，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帮你。”也许是在可怜或者同情他面前这个，被他一手调教出来的Catherine，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永远不会放弃，也不会后悔我所做的一切。我身体里流淌的血液注定了我不会懦弱的忍耐。” Catherine 盯着约克，“是你把我送到世界上最恶劣的地方训练，练就了我一身功夫，是你安排我做了整容手术，帮我脱离钟丽丝的身份，是你让我可以用Catherine这个名字为了死去的人重生，为他们复仇。所以，你不要觉得对我愧疚，我对你的全部都是感谢。”
　　约克将手搭在了Catherine的肩膀上，“这真的是在帮你吗，或者我给你一个家庭，一个温暖的家庭…”
　　Catherine听出了约克的意思，打断了他的话，“约克，你知道的，我已经决心要下地狱了，不想要连累更多的人。”
　　“好。”约克将手放下，“但是，我们的计划，若是没有这五个人的帮助，是不可能的完成的。”
　　说完，约克从兜里掏出了五张照片，拿给了Catherine，“你先看看，这些人的具体情况，和我们的具体的计划，我回去了再详细介绍给你。”
　　Catherine一张一张的看着，突然，她的目光停在了一张照片上。
　　Catherine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看着约克，“是他？”
　　约克点了点头，“对，就是他。”
　　Catherine犹豫了一下，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照片，皱起眉头，看着约克，“黄昊天！他可是那个人的儿子！”
　　约克镇定的看着Catherine ，“错，黄昊天只会成为那个人的耻辱，而且，只要他知道了真相，就一定会站在我们一边，而这，将是我们最重要的一张牌。”
　　Catherine 询问真相，可是，约克怎么也不肯告诉她，只是说这个人的一切，要等时机成熟才能说。
　　Catherine将照片交回约克手中，“好，这几个人我记住了，这件事我也不问了，你觉得时机成熟了再告诉我也可以，但是，有个问题你今天必须回答我。”
　　约克将照片交回Catherine手中，“这个留着，以后还有用。”
　　等Catherine接过照片，约克便将双手插在裤兜里，“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我知道这么多事，我只能说，现在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说完，约克便转身离开，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一下，“这个地方，你以后就不要来了，太危险，还有，你应该知道，我们已经迟到了，赶快去参加黄家的那个接风宴吧。”
　　听到身后没有反应，约克又转身看了一眼Catherine。
　　此时，Catherine 已经戴上了墨镜，正面看着约克，冷冷的笑了笑，“为了，那些万劫不复的灵魂，我们上路吧！”
　　坚定地说完了这几个字，Catherine便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