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之恋》飘泊船

2、第02章

　　02 在望
　　看到天宇关上房门，庄惜然才走过来，坐到沙发上拿毛巾边擦头发边数落姐姐。

　　“不要对他说这些有的没有的，爸妈不在家，你这个当大姐的当然要负起责任来。”

　　“他不想我自然不会说。”这个年纪才思春，弟弟已经算是晚熟的孩子了。

　　“那也不能他想什么就让他做什么。哪有姐姐鼓励弟弟在高三谈恋爱的？”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即使弟弟不紧张，做姐姐的也该紧张啊！

　　“放心，凭他那别扭的个性，高考之后能有所行动就不错了。况且，我不是一直唱红脸吗？要不他怎么不问你啊？有你唱白脸，我当然放心。”

　　“难做的事都交给我，天宇现在真的很少和我说心里话，你说我怎么能放心？”惜然放下毛巾，把美丽的长发拢到身前，开始擦护发素，她最喜欢施华寇的味道，香却不腻。

　　“他长大了嘛！你以为还是小时候和你打架那阵？男孩子大了总会话少，他要是话多我才担心呢！他懂事的，你不用担心！”

　　“说不过你就选择相信你？！好了，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早睡皮肤才好。”

　　“知道了！”

　　客厅里只剩她一个人，她却望着键盘，就这样发起呆来。情窦初开的年纪，多好，回过头来，所有的忐忑都是欢喜，所有的羞涩都是甜蜜。

　　她大学一毕业就工作了，虽然当时心里还是留恋大学生活，还是想继续读硕士，可是家里的情况不允许。人生本就有很多不得已，她并不觉得委屈，她一边拼命工作一边自学硕士的课程，当时心里只想，学位可以没有，但是知识却不能少。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么，也愿意付出辛苦去争取。尽管那段时间很累，却是人生中最充实最快乐的时光。那时的她，事业爱情双如意，幸福就像手心里的冰，晶莹剔透，清晰可见，只是，眨眼间就融化了……

　　手边的手机响起，依然还没回过神，下意识地接起电话。

　　“依然！”那边的声音带着与平日的内敛不符的兴奋，却在一声“依然”之后，恢复如常。

　　那个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是她一生的魔咒，就这样生生地把她拉回现实。本该立刻挂机的，她却有几秒钟的犹豫。

　　“依然！”

　　就放任自己再听一次吧，她在心中轻轻感叹。她最喜欢听他的声音，也最喜欢一遍一遍叫他的名字，直到他无奈的用唇堵住她的唇……

　　还是狠心按了结束通话键，狠心，只是一瞬间，就像当初结束他们的爱情。即使代价是一辈子的感伤，她不后悔。即使重头来过，她还是会这么做；她就是那样冷静理智得近乎冷血。

　　可是，那声依然，还是让她那么依恋。她向后靠在沙发背上，就那样望着深邃的夜色出神。时光仿佛又回到那个晚上，她初见他时，心中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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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以持无力地放下电话，随手扔在床头。房间里的灯都开着，可是一室光明，却只带来阵阵凉意。

　　他没想到她会开机，每天这个时候迎接他的都是服务台小姐温柔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而他心里期盼的，也不过是这句话；他也只是想知道，她还在用这个号码，她还有十点以后关机的习惯。

　　外面华灯初上，繁华喧嚣；他的房间却静似荒野，了无生趣。品尝孤独，是他选择的消遣；让寂寞一点一点地啃噬他的心，直道胸膛空洞的得难以忍受。

　　望着窗外深沉的夜色，他再次想起那个夜晚。

　　认识庄依然，是在学校礼堂的后台。

　　晚上八点，他辩论赛刚结束，正要和朋友去庆祝，一道窈窕身影突然站在他面前。

　　她一身深紫色的运动装，简单清爽，与繁华凌乱的后台格格不入，却比任何人都眩目，他一辈子都记得。

　　“我是庄依然，能一起出去走走吗？”

　　他从来不是随便的人，可是当时却只见她眼睛灿如星子，面庞红若朝霞，笑颜如花，他就无意识地点了头。

　　其实他早就听说过她，法律系的庄依然在整个P大都赫赫有名。美女有很多种，她属于那种明媚炫目的，而且口才一流，成绩顶尖，却不让人觉得高不可攀，办起事来潇洒利落，永远活力四射。大学里漂亮女生是男生永恒的话题，他也曾为了一睹芳容，和朋友在法学院门口等了一个下午。不过，引起他好奇心的，不是她为人津津乐道的外貌，而是她异于一般美女的性格。漂亮的女生不少见，但是漂亮肯吃苦的却不多。大学里美女配财子的比比皆是，有些甚至以靠男朋友养为傲，大家也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以庄依然的条件，不论才子还是财子都可以说是任其挑选，可是大学四年，她却拒绝了不少才财兼备的男生，整天奔波于课业和打工之间。他是很佩服她的，觉得她是一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

　　他后来才确定，她果然知道自己要什么：当初她找上他，只是因为看中了他的好身材。辩论赛上他穿深蓝色，西装革履，身材挺拔修长，显得既专业又潇洒，当真鹤立鸡群。她心动，所以行动，就这样简单。

　　可是，那不影响他们后来如此相爱。因为他是真的被她吸引，所以当天晚上才会吻她，直到他惊喜地确定，他是真的得到了她。

　　当时他们都大四，但是他已经保送研究生，而她也已经被著名的律师事务所录用，正在实习。虽然还有几个月才毕业，可是未来都已经既定，那段人生难得的安定悠闲，是谈恋爱的最好时机。

　　白天她去实习，他和导师做项目，晚上他们才有时间在一起。他从没想过在大学谈恋爱，也曾嘲笑室友们每天期盼和女朋友一起打水、吃饭、压马路的时光；可是当时，他也像他们一样望穿秋水，每天一早起就盼天黑。

　　他从来不知道爱情是可以这样从天而降的。在那之前，他还只是每天学学习，和导师做做项目，或者和朋友打打篮球，很简单的学生生活，却正是他想要的。可是他也这么快就一头栽进爱情中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在大学谈恋爱，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恋爱、结婚、生子。父母的教训让他痛入骨髓。虽然母亲说父亲爱她，虽然母亲说她已经很满足，可是二十五年的身在异乡，二十几年孤独的岁月，她那哪里是幸福？！母亲也许能让他不恨，却不能让他不怨；他无法不怪父亲。爱一个女人，就要给她幸福，他一直坚信这是作为男人最起码的自尊和骄傲！而父亲，除了给母亲偶尔的陪伴，除了给母亲生育四个孩子的痛苦，还给了她什么？如果说父亲当初走入□□是因为没有选择的权力，可是后来的一切他都难辞其咎！

　　可是父亲毕竟是父亲，怨他怪他，是因为母亲，他哪里会真的不爱他？所以他回来读大学，为了离父亲近一点，为了想给弟妹做个榜样，也为准为承担长子的责任。

　　虽然回国后父亲依然很少见他，虽然父亲几次对他说不想让他卷进去，可是他还是下意识地准备着，准备着承担长子的责任。他知道自己注定不会有安稳的日子，所以他争分夺秒地预支单纯的日子，贪婪地能预支多少就拿多少。他不想有很优秀的成绩，继续读研究所，其实也只是想着念到不能再念为止；他也不想积极地参加学校活动，最多也只是列席观看；他也不像同学室友那样想交女朋友，虽然有时会和他们讨论一下各色美女。

　　他不认为只有交过女朋友的大学生活才算完整。他是认真的人，爱情注定会让他的生活不再单纯，他会有自己的牵挂，他会想要安稳的生活，那样他会没办法面对未来的变化。他和父亲不一样，既然准备走这条路，既然注定没有资格，他就不会给自己机会不会让自己去爱！

　　可是直到今天，他才懂得父亲当初的情不自禁，他才知道他一直错怪了父亲。

　　她喜欢向他撒娇，喜欢对他不讲道理，就像他喜欢一切顺着她。他从来没想到，一向冷情的自己，会那样疯狂地爱一个人。他本来以为有二十二年完全属于自己的生活已经是近乎奢侈的幸福，现在才知道他在幸福的开始停留太久，错以为那就是幸福的全部。

　　他甩甩头，转身走回来靠坐在床上，随手拿起一根香烟，一点一点地捻开。白色的纸，包裹着淡黄色的细碎烟叶，鼻间有缥缈的味道，没有点燃的味道，才是香烟真正的味道。

　　他有烟，却从不备火柴。他的生存环境灯红酒绿，烟酒都是必备品。他喝酒，却从不吸烟，因为他还记得她在公车上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说她讨厌烟味，更憎恨吸烟的人。她的头靠在他的胸膛，他不用低头就能闻到她的发香。

　　心里依然烦躁难抑，他起身打开卧房侧面的门，走了进去，却并不开灯，拿起门内侧架子上的拳击手套戴上，凭记忆来到沙袋前面，狠狠地出击。满眼黑暗，是属于他的颜色。房间里，只有拳击沙袋的声音，和他不均匀的呼吸声。

　　晚上八点，城市里的夜正浓，他却把自己困在这一百七十坪的空间。是的，他是困兽，感情的困兽。

　　他一拳接着一拳，用力地猛击沙袋，那里面盛的，满是她的狠心，和他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