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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始知相忆深 ...
翰林学子们这些天忙碌得不可开交。能顶半边天的周编修大婚在即,在距离好日子还有七天的时候告了假,在家一心一意操办婚事。尽管周锦岚自打进了翰林院就一直告假不断,但此次却是因为皇帝赐婚,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按理说,周锦岚的这桩婚事对于整个翰林院上下来讲,都应该是件喜事。但是有人最近的情绪却低迷得不像话。人们私底下都在猜,因着周文詹一案的关系,方子璞入狱被打成残疾,出狱后自然嫉恨毫发无损的周锦岚。如今周锦岚被圣上赐婚,娶的还是户部侍郎的女儿,这位新科状元心里不好过是应当的。
这天散衙早,只因要做的公务实在繁多,近八成的同僚都自觉留下赶工。但见方子璞扔下满桌的书卷,神思恍惚地出了翰林院大门。有上面人的默许,没人上前去拦他,就看着他瘦削的背影一瘸一拐,在长街上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小书生最近情绪反复,不容刺激,这在翰林院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他白日做工时散漫倦怠,不是写错了字词就是拿错了书卷,言行举止间与往日判若两人。大家伙儿都在猜,这样的状况如若持续下去,新科状元这难得的凤毛麟角会不会就此荒废?
没人的时候,白发白须的大学士就摸着胡子感叹:“天妒英才…”
漫无目的地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方子璞脑子里一片空白。明日就是周锦岚成亲的日子,别人家洞房花烛照,对于他来说,却犹如天塌了一般。
说来说去又能怪谁呢?是他自己亲手葬送了这段感情。讽刺的是,这段感情从来不是靠他维系的,而是周锦岚一砖一瓦筑起来的。主动的是周锦岚,付出所有的是周锦岚,牺牲了一切的也是周锦岚。而自己,除了背叛,什么也没做。
脚下的这条大街直通皇城,正是周锦岚那天骑马狂奔过的街道。
小书生闭上眼,耳边似乎还能听见“哒哒”的马蹄践踏着青石板的声音,眼前似乎还能看到那通体雪白的良驹驮着背上的公子飞驰而来…然后他勒马,他倒地,手中的灵牌碎成两段。
方子璞忽然很想去石府别院看看。然而就在转身的那个瞬间,他忽然停下了。身体由于跟不上脑袋的指挥,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那条街已经不在了。
他后知后觉地苦笑:他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早已随着那晚的大火,付之一炬了。而那个在他受伤时陪在床边说话的人,那个在庭院里陪他练习走路的人,那个在庙会后背他回家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脑子里胡乱闪现着昔日的种种光景,也不知就这样走了多久,方子璞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唤他。
“玉郎——玉郎——”这声音清亮悦耳,将方子璞的思绪从虚空中拽了回来。
小书生偏头去看,只见眼前是一家熟悉的医馆,年轻的小掌柜正站在柜台后面冲他挥手微笑。
原来不知不觉间,这双腿竟然带着他回到了繁昌街。
方子璞对小掌柜笑笑,准备掉头就走。
“哎——别走呀!”小掌柜出来拉他,“这么久不见,不进来坐坐么?前两日姜大夫刚进了点陈皮和山楂,我嘴馋,就偷着做了些零嘴,想着你爱吃,就给你留了一些…”
说话间,方子璞已经被拉入了医馆。
对于回春医馆的这位小掌柜,小书生一向最不能招架。因为自己性格腼腆,而这小掌柜嘴皮子又极厉害,往往让他又敬又怕。
“阿南…真的不用…”方子璞无力地在大堂里坐下,看着忙碌在柜台后的人。
“那可不行,我专门给你留的,趁这会儿姜大夫不在,再不给你就该放坏了…咦?放哪里去了…?”
方子璞没心思和他争,只好乖乖的坐在原地。他想这样也好,用一些琐事分散自己的注意,总好过无时无刻揪着一颗心强。
他注视着翻箱倒柜的小掌柜,想在他脸上找到一些能分散心思的东西。老实说,在见到阿南之前,小书生一直不相信这世上竟还能有这么美的人。姜大夫固然清俊,但这小掌柜的美却与一般人不同,那是一种慑人心魄的美,在岁月的打磨里沉淀下来的美。
小书生看着看着就入了迷。眼前忙碌的身影渐渐模糊了又清晰,变成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那人站在书桌前,眯着一双好看的眼睛,笑道:“方兄,你看我今日又淘到了什么好东西…”
“玉郎…玉郎…”
“诶,”方子璞猛地回过神,“什么事儿?”
“我找到了,在这儿呢!”阿南掌柜高兴地递过来一个布包。
“哦…”方子璞恍恍惚惚地接过来,站起身,“那我告辞了…”
“玉郎?”阿南不确定地唤了他一声。
小书生一步一顿地往外挪:“谢谢掌柜的…”
话还没说完,就听得耳边“噗通”一声,小书生倒了地。
“玉郎!”阿南赶忙俯下身,“镜瑜——快来啊——!”
待方子璞转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回春医馆的厢房里,空气中弥散着浓郁的药香,眼前是姜镜瑜大夫一张焦急的脸。他甫一看见小书生睁开眼,忙道:
“你有多久没睡了?”
方子璞扯了扯嘴角,试图露出笑容:“公务繁忙,也就一两天吧…”
“公务繁忙?一两天?”姜大夫不信。
“镜瑜,这些话放着待会儿再说,先让他吃点东西吧。”阿南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姜大夫身后,手里端着一碗清粥。
方子璞被扶了起来,慢慢吃完了阿南送到嘴边的粥。
“现在什么时辰了?”方子璞抬头望见余晖洒满的屋子,问道。
“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还问什么时辰…”姜大夫道。
“一天一夜?!”方子璞差点跳起来。
“你有急事儿?”阿南皱着眉头问他。
“我…我有个同僚今日…今日成亲…”小书生低了头。
“你要去喝喜酒么?”
“嗯…”
“现在天色尚早,如果是喜宴的话,怕是还没开始呢!”阿南道,“不如你等天黑了再去也不迟。”
“不是的!我…”方子璞的话噎在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阿南,你出去吧,我跟玉郎聊聊。”姜大夫拍拍阿南的肩,道。
阿南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又回头看了看方子璞,最后点点头,迈出了房门。
姜大夫坐到了床边:“玉郎,有什么话,你可以和我说。”
看着眼前这张温柔的如兄长般的面孔,方子璞的泪水终于止不住地淌下:
“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那就从你想说的开始。”姜大夫摸了摸他的头发。
方子璞幽幽开口:“我不是不想睡,可我不能...只要一睡着,我就会梦见他…”
“我知道了…”
“是皇帝给他们赐的婚,我没有办法…我尝试过,但我阻止不了…我喜欢他,是真心喜欢…”
姜大夫愣了。
“他今天成亲,我想要去祝贺,祝他们白头偕老…我想去…”
“他喜欢你吗?”
方子璞毫不迟疑地点头。
“那他为什么——他知道你喜欢他么?”姜大夫显得有些激动。
小书生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下:“可他不信…他不相信我…”
“不信?”
“我、我背叛过他…”
“你?”这回轮到姜大夫不信了。
“是…所以他再也不会信我了…”
“玉郎,”姜大夫执起他的手,“以心换心,这世上没有什么感情是传达不到的。”
姜大夫道:“我以前也曾错过一个人,但你比我幸运,至少你不是单相思。”
方子璞抬起头,看着姜大夫温润可亲的脸,道:“那我该怎么办…?”
姜大夫放开他的手,站起身。
“听着,我以前在晋王府做过家医,我比你更了解官场是什么样。人一旦入了官场,便再不复本心。要如何做,只看你心里的那杆秤会偏向什么,只看他在你心里有多重。”
华灯初上的夜晚,京城里一片祥和。
翰林院周编修府上,锣鼓喧天。此起彼伏的烟花爆竹纷纷炸响,直把整条街都染成了一片红云。周府大门敞开着,往来的宾客川流涌动,“恭喜”“同喜”的喧闹声不绝于耳。数不清的人拥挤在小小的编修府,几十上百桌的喜酒一溜儿摆到了后院外头的长街上。认识的不认识的街里街坊都赶来凑热闹,喜悦欢乐的气氛直上云霄。
众所周知,周编修今晚迎娶户部侍郎文大人之女。这是皇恩浩荡,旁人几世都修不来的福气。
吉时到,新郎官一身大红锦袍,玉带金冠,牵着绣球另一端的新嫁娘,缓缓迈入大堂。周编修父母双亡,那堂上坐着的人正是新娘的父亲。
宾客们纷纷感叹:
“真是一对璧人…”
“周大人好福气啊…”
年轻的小司仪从人群里钻了出来,一声高亢的“吉时已到——”,便将满座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四周瞬间鸦雀无声。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一对新人同时弯下腰。
“等等…”人群里传来微弱的声音,不大,却清晰。
“二拜高堂——”
“等等!”一声厉喝下,一个瘦小的身影冲破人潮站了出来。
人群里炸开了锅。
“这是什么人呀?”
“太荒唐了,喜宴之上怎的能穿白衣?”
伶俐的司仪装作没听见:
“夫妻交拜——”
新娘扯着绣球弯腰,发现新郎那边没动静。
文大人低沉严肃的声音压抑着愤怒传来:“方大人,今日小女大婚,你这是作甚?”
小书生一步一顿地走向前,直勾勾地看向一身鲜红的新郎:“讨债。”
他慢慢抬起一只手,雪白的袖口缓缓褪下,露出他掌心里的半截梳子。
那是半截桃木梳,梳柄上刻着一丛栩栩如生的桃花,在四周通明的灯火下熠熠闪着光芒。
周锦岚看呆了。
“梳子是我先看中的,”方子璞的声音有些颤抖,“请你…把它还我…”
周锦岚闭了眼,一咬唇:“我付了银子。”
“我答了题…”
“我也答了。”
“我知道,”方子璞抬手将桃木梳插上自己的发髻,“心上有‘皇’,白玉无瑕…对不对?”
周锦岚猛地睁开眼:“玉郎…”
“我知道这是鸳鸯梳,一直都知道…所以我不是来祝你们白头偕老。今日你若是将它还我,我二话不说这就走,从今往后离你们远远的…”小书生眼里闪着坚毅的微光。
周锦岚深吸一口气:“梳子我扔了——”
“撒谎,”方子璞轻声打断,“那你袖子里是什么?”
只见新郎官殷红的衣摆略微一动,“当咚”一声轻响,一把小小的桃木梳从袖口滚落,安静地躺在铺着大红绸缎的地面,再没了声响。
方子璞蹙着眉笑了,再开口时,语气却近乎哀求:
“我今日到这儿来,便是什么都不要了。什么十年寒窗、一朝金榜,什么万千家财、泼天富贵,统统不要了…可换你再信我一次?”
“玉郎,你别这样…”周锦岚欲伸手拉他。
“方大人喝醉了,来人,将他带下去!”文大人这时站了起来,怒道。他一挥手,三四个家丁模样的人冲上去架住了方子璞。
小书生提高了声音:“我是真心的,我从来都没骗过你,从来都没有!你相信我——”
五大三粗的几个汉子将小书生使劲儿往外拖。
“锦岚!你相信我——”声嘶力竭的喊声,叫得人脊背发凉。
人群瞧热闹般看着方子璞小小的身躯对着几个家丁又踢又咬,直到被拖出大堂…
“夫妻交拜——”
周锦岚转过头,低垂下了身子。
“礼成——!”
“方大人,别怪哥们几个不照顾您。我们知道您在圣上面前是红人,可是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儿是文侍郎吩咐下的,我们就只有得罪了…”
穿着灰衣的家丁一边一个,将方子璞死死按在椅子上,另一个拿着麻绳一圈又一圈地将他绑紧。最后打了一个死结,负责绑绳子的家丁直起身拍拍手,道:
“明儿一早咱就来给您松绑,到时候要打要闹随您。可是您想想啊,这婚事是圣上亲自定下的,咱们这么做不也是为了您好么?”
“既是为了我好就放我出去!”方子璞斥道,“你们这样对待朝廷命官,小心——唔…”
“行了,再给您把嘴堵上,咱们这就齐活儿了。明早见…”
三个家丁推门而出,陆续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房间里没有一盏灯,黑魆魆一片。方子璞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在周府里。他只能听见喜宴上闹酒的声音仿佛就在不远处,但要仔细听来,却愈发的模糊…一边是灯火辉煌、言笑晏晏,一边是阴暗死寂,伶仃凄凉,方子璞不免苦笑。
结束了,他心想。该做的做了,该说的也说了,按理说,应当没有遗憾了。
笑着笑着,晶莹的泪水从他脸颊滑落,打湿了塞在嘴里的布条,咸咸的灌入嗓子眼。
“咳咳…咳咳…”小书生被呛得直咳嗽,泪水便更加止不住。
他觉得自己真傻,竟然傻到会去求皇帝撤销这门婚事。而那威震四方的君王对着他昔日的功臣只说了一句话:
“朕可以给你升官加爵。可是圣令如山,这事就这么定了。”
真的,结束了。
方子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太累了,身心俱疲,肝肠寸断。等他转醒时,却是听见耳畔有人唤他。
“玉郎——玉郎——”温柔清亮的声音。他以为他听错了。
“玉郎…”
方子璞睁开眼,黑暗中,一双仿佛点了黑漆的眸子闪闪发光。
“唔…咳咳…”嘴里的布条被拿了下来
“锦岚?!”
“嘘——”温暖的手指抵住他的唇瓣,“是我…别出声,我来给你松绑…”
“你怎么会来这里?”
正解着绳子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正视着他的脸,忽然——吻了上去。
小书生的唇瓣还是那么软,那么柔,含在嘴里像一颗饱满的葡萄。和印象中唯一不同的是,这颗葡萄此时是咸的。
良久二人才分开。
“这个理由够么?”周锦岚邪魅一笑。
方子璞安静地点点头。
周锦岚拉着小书生的手,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此时,整个宅院都睡了。空气中还留着浓郁的酒香和饭菜香。满目的廊柱下,挂着大朵大朵殷虹的灯笼,格外晃眼。
他俩一路摸到了后院门口。周锦岚踢了踢躺在草地上醉得跟滩烂泥似的护院,慢慢推开了后院门。
院外的长街一片漆黑,夜里的凉风股股吹来,冻得人发抖。周锦岚四下望了望,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
方子璞听见一阵熟悉的“哒哒”的马蹄声,踏破黑暗向着这边飞驰而来。长街的尽头跑来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停在了二人面前。
周锦岚回头冲他一笑,得意道:“我的良驹,聪明吧?”说着,翻身爬上马背。
“今晚这一走,咱们可就回不来了,”周锦岚一勒缰绳,望向远处漆黑的夜,“我的新科状元,你可得想好了…”
“嗯!”方子璞毫不犹豫地点头。
“呵,”周锦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向他伸过一只手,将人拉上了马背,“说吧,去哪儿?”
窝在周公子的怀里,方子璞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我想想…我要去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做个与世无争的教书先生,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被一群孩子围着,本本分分过一生。”
“好,那我们就去那儿。”周锦岚拍了拍马背,一挥鞭子。
“驾——!”
响亮的一声马鞭回荡在无人的街道上,带走了一双俪影。
从此,世间再无翰林院的周编修,也再无新科状元方子璞,只多了一对与世无争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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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始知相忆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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