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梦诀（《云中歌》续）》孟府小云

6、梦呓

　　孟珏在云歌的照顾下时昏时醒，醒时只默默地看着云歌，目光中的温情满得快要溢出。昏时却梦呓连连。但不管醒时还是昏时，他从不呻吟，无论病痛多么剧烈，云歌他们也只能从他额上的汗水和他想压抑住却仍微微的颤抖中看出他的痛苦。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但手术后的孟珏仍是时昏时醒。“母亲，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不，父亲，不要把弟弟毒哑！我不要弟弟当刘询！”“华儿，哥哥无法救你，哥哥没用……”“母亲，别走，别再丢下我！”“义父，我的《采薇》弹得如何？您知道吗，一直崇敬您的我，也如您一样爱着这首曲子……”正在照顾孟珏的云歌怔了一下，无法像之前一样假装听不到他的呓语了。但孟珏没有停下，“母亲，我把你的唯一遗物送给了一个叫云歌的女孩，她很好，很好……很好……”“云歌……云歌……云歌……云歌……”“月生……我愧对你，你的妹妹我没有照顾好……”“云歌，为了救你我愿身化阎罗！可你别再不理我……云歌，云歌！云歌！云歌！……”“云歌，你送我地上星，我还你掌中雪……”“云歌，同是珍珠绣鞋，我们都珍藏了那么多年，为何等到的结果却如此不同？……你若对我有对他一半好，我就知足了……为什么，为什么始终对我冷酷无情？……”“云歌，我们一直走下去，走到天涯海角，永不分离。”“如果是很难走、很难走的路，我也会背着你……如果我很累很累了，还会背着你……你是我今世唯一的珍宝，我怎能丢下你……”“云歌，为了你我不惜与霍氏结仇，你为什么仍无动于衷？……”“为了不让云歌自责，我答应你，绝不告诉她她做的鱼和戴的香囊与你中毒有关……”“为保云歌性命，就算让她恨我又如何……？”“云歌，你身上的伤是我照顾不周所致，我已令宝珠蒙尘，这区区四十廷杖与我对你的愧疚相比微不足道……”“云歌，谢谢你深谷相救，你的鲜血令我终于恢复了味觉，人生遇此已无憾矣……”“云歌，恕我不能相告刘询与先帝中毒的关系，我不能让你报复主持汉羌之战大局的刘询，为了边境百姓的安宁，为了大汉百姓不再受兵役之苦，为了你的安全，我愿以一己之身换取所有人的平安……云歌，你做的汤真的很好喝……”听到这里云歌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定定地看着含笑闭目的俊逸五官，一颗颗如滚圆珍珠般的泪水狠狠砸在了孟珏的脸上——好像在怨恨他为什么还不醒来、早不告诉她——又刹那间碎裂为一颗颗小珠，润入他漆黑的秀发。孟珏疲惫地睁开双眼，看着泪流满面的她眼底里有不解，有无措，更有无尽的怜爱。云歌无法忍受他的目光，羞愧地跑出了屋子。孟珏的眼神则由失望转为绝望，又沉沉睡去。八月把他们的神态全看在眼里，也急在心里，他从屋中追出，拿着玉箫说：“云姑娘难道对这箫上的红色一点都没有好奇？你可知这正是公子的血！那日，姑娘因夜闯平陵而昏厥不起，是公子放下心高气傲不惜用刘弗陵的物品，揣摩刘弗陵的心思，吹奏刘弗陵常奏的曲子，是公子寝食俱废不顾晨昏更替、昼夜轮转一刻不停地吹奏，以心血度曲，终使玉箫浴血，才把姑娘的意识拉回来啊！”云歌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时昏昏沉沉间恍若陵哥哥又回到身边，只为她吹着箫，也正因为有此亦幻亦真的经历，她才坚信陵哥哥一直没有走远……原来如此，孟珏，我负你太多，无颜再与你相见！想罢，抽身欲走，却被孟府十二个月团团围住，“云姑娘，你既已知公子对你从无欺骗，你又怎忍心再负他一片真心？”十二个月齐声质问。云歌无地自容，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三月走来轻轻拍着云歌的背，安慰她不要再哭了，把她领回自己屋里，耐心开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