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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千鹤子你好,千鹤子再见 ...

  •   普通人处在普通人的平凡世界中,过着他们无趣平常的日子。

      当然,我坚信——我是受「世界」所眷顾的、与那些普通人类截然不同的存在。

      如果一定要说出一个原因的话……

      那还用想吗?当然是因为——

      我可是宫井七重呐!

      难道你以为那还需要什么别的理由吗?笑话!这不就是世界上最为完美的、最为坚固、最不可破的理由吗?

      ××××××××××

      令人乏味的简单学习生活终于结束了。

      至于那些无趣的邀约,全部都拒绝掉才不会浪费我宝贵的时间。

      毕竟……我所满意的,可只有并盛町的特产,而绝对、绝对不包括那些普通人类呢。

      并且,「那个家伙」——并盛町特产之一,他也在并盛呢!

      更何况,像是并盛町的学校怪谈、鬼灵游戏、诅咒网站之类的……真是比只有死神和虚这两个愚蠢品种的非日常生物、还时不时爆出豆腐渣工程之类新闻的临町空座町有趣多了!

      回家的时候刻意走了小路,但除了收拾了几个没长眼睛的普通人类外完全没有收获。

      回了家,把书包摔在沙发上,不意外地看见桌子上明显是从饭店里叫来的寿司和一张便签。把那张内容乏善可陈的便签小心翼翼地撕下来——这毕竟是最爱的哥哥的笔迹。至于那些寿司嘛,毕竟是自己喜欢的口味,难免多吃了几口。

      ——又是普通的一天。

      然而,正准备上楼时,宫井七重突然被身后一只力道弱弱的小手抓住了百褶裙的裙角。

      “宫井桑……妈妈搬家了,我也得离开并盛了……”那个从楼梯的阴影里磨蹭出来的、据身形看来至多六七岁的、穿着一件有点脏的白裙子的小女孩垂着头,声音很是难过地说着。

      “放开!”宫井七重瞥了自己校服裙摆上那只充斥青紫痕迹的小手一眼,不悦道。

      “是!宫井桑!”

      裙摆上力道一松,宫井便毫不犹豫地把裙摆扯回来,继续上楼,目不斜视。

      小女孩慌慌张张地放开手,不敢再逾矩碰触,却又不甘心就此离开,只能颤巍巍地使用几乎和胳膊一般粗细、且同样伤痕不少的瘦弱双腿,一步一步地、撑着扶手追寻着宫井继续上楼的背影。

      “怎么突然搬家了?”把自己摔在卧室里巨大柔软的床榻上,滚了两圈,又抱起一个纯白蕾边的柔软靠枕,宫井终于有了心情问那个偷偷跑来的小女孩。

      “不知道……”小女孩用赤|裸的小脚在地毯上划了划,才茫然回答。又偷偷瞄了眼宫井不置可否的表情,她又犹豫着加了一句,“三浦先生说,是因为我太爱妈妈了……”

      “真是的!”宫井把下巴搭在靠枕上,露出一个理所当然般的灿烂笑容,“与那种普通人类相比较,千鹤子酱只需要一直、一直看着我就可以了啦!”

      “哎?”小女孩受宠若惊地抬起脸——那张小脸上,本应是眼睛的地方只剩下两个深陷下皮肉的凹洞,几可见骨,未愈合的鲜红嫩肉像刚切开的两分熟小牛排般带了鲜红可怖的血丝。与之相反的是,她脸上倒很是干净,不仅没有身上的抓痕掐伤,反而在乌黑头发的映衬下显得很是白净可爱,粉嘟嘟的小脸蛋、浅色的软软的唇瓣,皙白到几近透明的皮肤……只看除了眼睛的剩余五官的话,也算是日本典型的、在路上走动会引来无数怪蜀黍的棒棒糖的治愈系小萝莉一枚——她有些呐呐,声音还是软软的,“但、但是我只爱妈妈啊……”

      我都这么爱你了,你居然胆敢不爱我?!

      目下无尘如宫井当然不会想到这句相当八点档的台词,但显然这并不妨碍她的愤怒。宫井只是蓦地觉得,眼前这个本可爱到她不惜废了十几分钟的宝贵时间才勾搭到手的「非日常存在」突然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难看死了难看死了!谁允许你对我抬头了!?”恼羞成怒的宫井愤怒地把怀里的抱枕往小女孩的方向扔过去——抱枕穿过了小女孩的身体,直直地撞在门框上。这让宫井更是愤怒,“谁允许你变成灵体躲过去的!?”

      正在迁怒的宫井七重,已经完全忘记了,前几天她是如何信誓旦旦地对这个「非日常存在」说着「不会啊,千鹤子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哪怕少了什么也同样可爱的」「千鹤子在我心里一直超~超~可爱的啦」「千鹤子酱无论做什么都没关系啦~我这么喜欢千鹤子酱的~」之类的甜言蜜语。

      “抱、抱歉,宫井桑……”小女孩看上去简直快哭出来了,她慌慌张张地说着抱歉的话语,同时迅速低下头,刘海重新盖住眼睛,肩膀一抖一抖的,看上去很是惊惶,“但是我真的最喜欢宫井桑了……”

      她没办法对着自己所深深眷慕的人类少女说出「爱」这个单词,并不代表对她的感情很淡或者是感情含有杂质,只是单纯的、直觉的认为,在自己理解范畴的「爱」,只应该用来应对教会给了自己「爱」的母亲。

      “这还差不多——那我就很勉强、很勉强原谅千鹤子了呐。”宫井七重露出勉强满意的傲慢表情,恩赐般开始理所当然的命令,“把枕头还给我。”

      “是!”被抱枕穿过灵体的千鹤子露出纯然高兴的神情,掩在衣袖里的、与布料下的皮肤一样青紫交加的手指略微一动,那个正处在她身后的抱枕便摇摇晃晃地动起来,漂浮在半空中,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后重新投入少女怀抱。

      “果然,我还是最喜欢千鹤子了啦!”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宫井七重用脸颊狠狠磨蹭着材质上等的柔软抱枕,驾轻就熟地对千鹤子甜言蜜语着。“咦,话说回来,千鹤子怎么会突然想要现在来找我呢?”

      这个十足自我中心的少女,从来、从来就没有想过掩饰自己的反复无常、喜怒不定。

      “……是向宫井桑辞行的啊。”千鹤子还是低着头,用稍微从袖子里伸出来一点的、看上去血肉模糊的指尖,捏了捏染了不少暗色痕迹的衣角,脚尖无谓地划着地——雪白的长毛地毯没有因此被沾染上任何污渍。

      “我已经知道了啦。”宫井七重又翻了个身,脸对着千鹤子的方向,眼睛却闭合着没有看她,“嘛,再见啦,可爱的千鹤子酱。有新朋友的话记住介绍给我哟~”

      “嗯,一定会的。”

      千鹤子轻声回答。不知想起什么,她干净白皙的脸上露出温软柔和的表情,整个人都简直像是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光辉。她静静注视着已然进入浅眠的宫井,眉眼弯弯,一派温情。

      「明明我,喜欢、好喜欢、最喜欢、超级喜欢……宫井桑了。」

      她低下脸,神情模糊起来。紧接着,随着宫井舒缓的呼吸,千鹤子很慢慢逐渐变得透明起来,简直像是融化在了空气里般。

      「但要说『爱』的话……我只能『爱』着『爱』我的妈妈啊。」

      她不再浪费气力维持形体,直接散成微粒,顺着清风的漂浮回到了「家」。

      因准备搬家而一片狼藉的公寓室内,穿着长袖长裤的女人带了精致妆容掩不去的惊惧戒畏与竭斯底里,神经质般四下打量着白炽灯下纤毫毕现的房间,眼里带了无数血丝,黑眼圈被粉底遮去。她看上去身体明明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了,却似乎在恐惧着什么般,不敢轻易入眠。

      一片寂静里,门上风铃叮铃铃地响起来。

      女人瞬间露出更加惊恐的表情,胸膛起伏,喘息愈加急促。她努力扭着脸睁大眼睛四处寻找着,在没有发觉任何存在后稍微松了一口气。

      然而,一个温软童稚的女声突然贴着她的耳边响起,女人几乎能够感觉与之同时来到的、如冰箱底层般的冷气。

      “妈妈,千鹤子回来了。”

      “妈妈,千鹤子好爱你。”

      有什么冰凉的黏腻液体随着这柔软无比的话语滴下来,落在女人脸上。

      女人浑身战栗着,眼角迸裂,肌肉紧绷到疼痛的程度。她颤抖着伸出僵硬的手指,把滴在脸上的、因处于视线死角而看不见的液体抹了一下,再把手指拿下来,放在自己视线里。

      ——那上面,是带着些许腻白碎肉的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妈妈,让千鹤子继续爱妈妈吧。”

      ××××××××××

      千鹤子,是母亲非婚生的女儿。

      母亲在还是一名大学就读生时,因逛酒吧而被一个已然发福的中年男人,以一笔可观零花钱的代价带入旅店,开房,做|爱,然后便有了千鹤子。

      ——在酒精的作用下,母亲没看清楚那名中年男人的模样。

      信教的奶奶在知道了事情始末后,不允许母亲把千鹤子打掉,强迫母亲把千鹤子生下来。于是便有了千鹤子的出生。

      本以为千鹤子是个男孩、能够继承自己早逝丈夫的姓氏的奶奶,在发现千鹤子是个女孩后很是失望,很快便对千鹤子不管不顾,连带着对「堕落的、不配继承我丈夫的姓氏」的母亲也不再照顾,很快搬去母亲所不知晓的地方,只在每个月寄来一些生活费,便放任被学校劝退的母亲在街坊邻居与昔日好友同学的嗤笑鄙夷中艰难度日。

      在这样的环境下,为了能够继续活下去而非自杀,母亲的心理很快扭曲起来——又或许这才是她被「道义」所束缚的本性,把自己收到的全部恶意,都转赠给自己逐渐长大的、破坏了自己一生的罪魁祸首的「女儿」——也就是千鹤子。

      细棍、指甲、木板、竹签、椅子、电线、指甲剪、缝衣针、衣架子、高跟鞋、电风扇扇片……

      母亲发挥充分的想象力与行动力,用各种或听闻、或自创的方法折磨着自己的女儿,并且总是告诉自己的女儿,这是她的爱。

      ——当然,为了表面功夫,母亲很少在千鹤子脸上与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留下痕迹。

      针尖扎入小女孩柔嫩的皮肤,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让小女孩在一瞬间便尖叫出来。高亢的女声在说,

      ——「千鹤子,这是妈妈在爱你。」

      脸颊火辣辣的疼,被扇了十几巴掌后,小女孩几乎觉得脸上都没有感觉了。耳鸣里,冷漠的女声在说,

      ——「千鹤子,这是妈妈在爱你。」

      最后,凭借着出色的容貌与手段,准备嫁给另一个小有积蓄的中年男人的母亲,终于决心舍弃自己黑暗过往的证据——也就是千鹤子。

      被用粗重木棍活生生打死的小女孩,失去了温度的身体被母亲用菜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肉块,辨识度过高的人体器官被切碎在黑夜里喂给了街旁的野狗野猫,一时丢不完的肉块被堆进冰箱底层冷藏,每过一两天便提着一盘碎骨碎肉喂给自己未婚夫养着的那条大狗,以换得未婚夫赞许温情的注视

      然而,在这样温暖明媚的「日常」里,生活日益走上正轨的母亲,偏偏遭遇了以自己女儿为主角的「非日常」。

      ——千鹤子,以拼凑的肢体,从地狱里爬上来,来「爱」自己的母亲了。

      ××××××××××

      “真是的,没有了可爱的千鹤子,我以后该找谁打发时间啊……”宫井七重苦恼地想着,在床上气闷地踢着被子,“为什么千鹤子偏偏是怨灵啊……要是地缚灵就好……”

      “算了……明天再四处找找吧。”

      “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毕竟,我可是被「世界」眷顾着的存在啊。”

      这样理所当然地想着,宫井七重终于迷迷糊糊地再度进入睡眠。

      ——怨灵,在生前最后的愿望被实现后,便会重回地狱。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千鹤子你好,千鹤子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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