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风》文焰

1、借宿者

　　阴霾的天空，铅灰色的风，这即将下雨的日子让人感到不安。年轻人趴在窗口，不断琢磨着自家弟弟出门游玩的日子，突兀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烦躁地让女仆点燃壁炉。跳跃的火光无疑是炙热的，但那已然让人乏味，似乎让人更向往外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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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夹杂着让人作呕的土腥味，霎那间就席卷了整个天空，让人感到万分的不悦。如此大概各位读者就能料想得到，那么在这种不适时宜的时候叩响的门环是多么让人感到不满，哪怕进来的那位男人看起来温文尔雅足以让任何意味婢女殷勤招待，这也不会改变这种不满的。

　　来人穿着深黑色的斗篷，或许因为这种阴沉太过显露，所以他那浅粟色的头发就显得格外让人愉悦。笑意一向是容易打动人的，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于是年轻人以打量货物的目光对他行注目礼后，勉强点了点头。

　　“你可以借宿一晚，”年轻人以施舍一样的语调说道，但来人并不懊恼，这让他一点愉悦感也没有，“二楼右拐的最后一间客房，或者倒数第三间，但绝对不要去倒数第二间。”

　　来人好脾气地点点头，却并没有在脸上露出常人所会露出的感恩戴德一般的表情，这让年轻人感到不满——起码对于他而言，在这个糟糕的日子里，在这个他还不安地等待着自己弟弟归来的日子里，这个借宿者像个闯入者一样突兀地插入了这个本该专门为弟弟回家而等待的客厅，享受了一份专门为弟弟点燃的壁炉的温暖，却如此不知感恩，仿佛就是对待路人一样。

　　于是年轻人冷哼了一声，看在他等待弟弟的好心情上不耐烦地让这位冒失而不懂得感恩的借宿者赶快上楼，然后在偌大的客厅里盘桓，时时不安地望向窗外。他那个骄傲而莽撞的弟弟，年轻人心里不安地想道，那个孩子始终是从未经历过世事，万一他玩儿得过分不愿意回家了怎么办？想到这里年轻人就有一种弟弟被别人窥视的不满感，转而怨恨起那位不着调的父亲来：那位不着调而且不负责任的父亲，竟然纵容自己那位可爱而纯真的弟弟出家门，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这种平时被压抑住了的恐惧和怨忿一瞬间在这个糟糕的天气中冒出了头，年轻人不安地趴在窗口，似乎要透过无数朦胧的雨雾看到自己那位骄傲的小弟弟踩着皮靴骑在马上回来的样子。

　　不，这样不好。年轻人想道，女仆把丰盛的晚宴热了一遍又一遍，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不满。这恶劣的天气，如果那个娇弱的弟弟生了病怎么办？他越想越烦躁，最后还是在管家的提醒下想起了应尽的礼节，满心不情愿地拉下架子邀请那位来路不明的借宿者前来享用晚餐。

　　借宿者显然是一位技巧高超的谈话家，这让他不满于借宿者享用了准备弟弟的晚餐的怨忿减轻了一点，然后又无意似地向借宿者打听起自己的弟弟来。
　　“您的弟弟？”借宿者想了想笑容满面地说道，“如果是十五六岁的小男孩儿，我们那里多的是，不过不知道那一位是您的弟弟。”

　　“琥珀色的瞳孔，墨绿色的短发，生气的时候瞪起人来想发怒的猫咪一样，”年轻人斟酌着语句，注意着借宿者的表情，想要从中找见什么，“他实在是……很让人费心，骄傲而且任性，很少考虑别人。”

　　借宿者脸上的笑意依旧没有改变，这让在察言观色方面有着高超造诣的年轻人感到挫败。借宿者眼睛半眯着，灰蓝色的眼眸露出来，像是晦暗的天空一样，“让我想想……似乎是有那么一个男孩。”在年轻人紧张的注视下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很精致的男孩，像是一个瓷娃娃一样；嘴巴很毒但是心肠很好，我们那边的人都很喜欢他。”

　　“哦……”年轻人喟叹一声，然后像毒蛇一样小心谨慎地问道，“那他有没有说，他为什么要游玩？”年轻人炙热的目光似乎并不能让借宿者的语调有任何改变，他似乎只是平板地陈述道，“没有很清楚地提过，不过……”当借宿者拉长了声调，年轻人握紧了手中银质的餐刀，锐利的目光似乎考虑着究竟从哪一个角度刺下去才会比较安全一样，“似乎是为了躲避家里……什么不好的人吧。”

　　年轻人满意于他的回答，然后两人安安静静地吃完了晚餐，在客厅的自鸣钟敲了十一下而自己可爱而甜蜜的弟弟仍旧没有回来的情况下，年轻人拿着烛火上了楼，抖出钥匙，轻轻打开了倒数第二个门房。

　　与其说是屋子不如说是炼狱，各种各样狰狞的道具上的血迹已然干涸，然而在年轻人细微的触摸下，似乎都带着某种温暖的湿意。年轻人弯起嘴角，把纤细的鞭子扯下，换上了旁边粗大一点的皮鞭，“弟弟，我的弟弟，你需要长点教训。”他默念着，“你要明白，哥哥是为了你好。”

　　年轻人像是着了魔一样爱抚着那些惩治罪人的工具，似乎为这些工具很快就能在自己弟弟的身上得到时间而感到愉悦——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后面的房门被人轻轻关上，发出嚓的一声轻响、不，或许他也注意到了，只是太过忘我地沉醉于此，而不愿意深思罢了。

　　被推到的烛台剥琢着火花，发出丝绸断裂一样悦耳的声响；但年轻人都没有注意，他完全不乐意分神在这些婢女才该注意的事情上，似乎全然沉浸于弟弟即将回来的喜悦当中。

　　夜太过深沉，若非火光冲天，或许根本就不会有人发觉这里发生的惨案。当警官们还在头痛究竟该如何想上面陈述这一场天灾并且感觉这场发生于雨中的火灾实在是过于不可思议的时候，一位粟色头发的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怀里揽着一位金色眼眸的少年，神态亲昵。

　　“如果有什么需要，请一定要告诉我，”粟色头发的男子用那温和的语调开口，而少年像是怨忿一样盯着警官们，想要作怪的手被男子握住，包在对方的手中，“这家人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就在发生火灾的前几天，我还在他们家借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