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夏北安

17、第17章

　　chapter 17

　　从前，长安总是最喜欢睡觉的。
　　现如今，到了夏天，是该打盹的时候了，她却总是睡不着了。
　　从前，二哥做皇子的时候，很是清闲，便在这七淑殿的院子里种了一棵朱藤，命人在周围搭上架子，夏天朱藤爬满了架子，便在架子下面放上塌椅，躺在榻上睡觉很是惬意。
　　如今，二哥去做了了皇帝，政务繁忙，这项好事，便都便宜了她了。

　　这朱腾架子遮光甚好，正午的日头甚是毒辣，透过这满架子的片片藤叶，落下来斑斑驳驳的树影子。
　　她躺在这架子下的软榻上，数着架子撒谎能够的叶子，数着数着就花了眼。
　　秦府和秦池，她似是忘了许久了。她只是睡不着。

　　她不爱贪睡，也不再喜欢贪吃，她觉得这样很好。
　　可是二哥似乎是很担心，每每下了朝便过来陪她了。次数多了，便在这朱腾架子下又加了一个塌椅，她不回去，他便一直陪她。
　　不过，二哥一向是个很有办法的人。即便是眼下这般情形，二哥也是很有办法的。
　　她不说话，二哥便一个人同她说。齐都有谁家的夫人同姨娘闹了不合，谁家有小姐要出嫁，谁家的小姐又逃了婚，便是连什么时候哪条街上有大娘在吵架这样的八卦事情，也一件不落的说给她听。
　　她觉得很好笑。
　　二哥什么时候已经这么八卦了。若是从前，莫说是市井传闻，便是连宫内传出来的秘闻旧事，也段不会同她来八卦的。

　　她想着想着，便笑出了声来。
　　“二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爱八卦了。从前，你可不这样。”她微微侧身，笑着看着二哥，“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总有小宫女敢在我面前八卦一些妃嫔恩怨琐事。我听了最喜欢去同你说了。”

　　她眼睛笑的弯弯的，弯成月牙的样子。回忆，忽然变得很近。那些久远之前的零星琐事，都被拼凑成片，渐渐清晰在眼前。
　　“二哥，你记不记得，那一年，宫里新选进来了好些妃嫔。”
　　“那时候，后宫里的明争暗斗很是厉害。我记得有个叫什么的美人来着，”她略想了一想，大抵是没想出来，又接着道：“父皇当时还有些喜欢她的，她便很是有些傲娇，弄出了许多小动作来。唔，那个林美人掉进水池子里的时候，宫里传言都说是她让人做的。”
　　她轻笑出声，仿佛看见了什么很美好的事情，“我听了跑过去同你说，你记得你当时是怎么说我的么？哈哈，你居然说我，小孩子做什么学这些八卦。”
　　她换了个姿势，理了理头发，又道：“我当时很是好奇，总觉得你是故意不告诉我的，还很生你的气的。”

　　新帝也笑，“我怎么没有记得你生气。那天晚上，我拿糖葫芦给你，你还吃得很开心的。”
　　今日的天气，可真是好。
　　他端起一旁小茶几上的茶碗，吹去茶叶末子，浅酌一口，“不过，你可是说的那个周美人么？她当时正得盛宠，又有些手段，心狠手辣的，母妃尚要小心几分。”
　　说罢斜眼看她，道：“你小孩子不分是非，若是为了这些个谣言招惹了她，可当真不是有些不值么。她若是心气大些，不同你计较也便罢了，倘若她不那么大方，非同你计较起来，总归是有些麻烦的。”

　　回忆绵长，长安陷入其中，自顾笑着。“二哥，你总是考虑的这么周全。就好像，我总是很不懂事一样。我哪里会这样让人担心。”她的声音有些轻飘飘的，像是在自言自语，要睡着了一般，“可是，那时候，事情总是简单的呢……”

　　她眼睛慢慢闭上，大抵是睡着了的。
　　新帝微怔，随即轻手轻脚的起身，将薄毯子给她盖好。苦笑这摇了摇头，终于是睡着了。自己也回到榻上，闭目养神。这些天来，他为了小八不休不眠的，确实是有些累了。
　　陈迹见状，给周围伺候的下人挥了挥手，下人都赶紧轻手轻脚的退下去了。
　　日头依旧很毒。
　　朱藤架下躺着的两个人都睡得很是安稳。

　　这一觉，睡了很晚。
　　长安醒过来时，天色已经很黑了。二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问了一旁扇扇子伺候的小宫女，小宫女似乎也是憋了许久，听闻主子问话，当即眼睛一亮。可是当着主子的面，又不好太过分，便只好先做出一副本分的样子来，低头行了个标准的宫礼。
　　这小宫女的声音止不住的兴奋，恭敬的回禀道：“方才陈总管过来回禀，说是宫外有个小女子在散播传言，听说这个女子也是有些背景的，陈总管只将她抓了回来，不知如何处置，便请了皇上过去一看。听说，这个女子已经在宫门口闹了半个月了。每天下午，也就是这会儿，便会倒宫门口去胡闹。巧的是，这会外出干活的正好赶着回家，要晚间外出谈生意的也都是才出门，所以，这个女子挑的这个时候，很是时候。”
　　长安听得很是趣味，心下想着，莫不是二哥在外面惹了什么桃花债，还惹了个很有来头的桃花债，让人家闹上门来了么？她轻咳一声，示意她接着说。
　　小宫女兴奋的顿了一顿，接着道：“前些天，那小女子过来胡闹，陈总管忌惮着没敢动手，可是如今，小女子天天过来，挑的时候又巧，怕是传的半个齐都都知道了。”
　　长安听了半天也是没听到个重点，问道：“那小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头？都胡闹些什么事？”
　　小宫女眼睛又是一亮，随即低下头去，又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脸上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道：“这个……事关皇上名节，做奴婢的不敢妄论。”
　　长安挥一挥手，免了她的疑虑，“你说罢，出了事我担着。”
　　小宫女搓了搓手，咽了口唾沫，道：“奴婢听说，那女子嚣张的很呐，非说是陛下强抢了她家的嫂子，她要陛下将她家嫂子还回去。呐，那个小女子还放话说了，陛下强抢民女，若是不将她嫂子还回去，她便每天都要过来。直到陛下将她家嫂子放回去。”

　　要说，这宫里的八卦传闻，也不止是这一件两件。宫闱里的八卦，无非就是一些妃嫔之间的争斗，再不过，也就是哪个嫔妃又同哪个侍卫御医生了私情。没被证实的，便没有人再想去议论，被证实了的，也没有人再敢去议论。

　　而如今，这项八卦，竟然是关于二哥——据说从做皇子时候就一直行事严谨本分，从来和八卦沾不上边的模范皇子，如今生出这项强抢民女的事情来，倒真是叫人不能不激动。
　　特别是这些个小宫女，成天跟在陛下身前伺候着，以为她们的陛下定是这天下男子的楷模了，莫不想生出一个强抢民女的大新闻，而且抢的还是个有夫之妇，叫人家妹妹找上门来要人了，这真是让人情何以堪。
　　她们跟在陛下身旁，想说不敢说，一颗八卦的心跳的扑通扑通的，却不得不压的紧紧的，生怕被人看出来。
　　这个小宫女，倒也真是个幸运的小宫女，因为她遇见了一个同她一样爱八卦的主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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