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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阮玲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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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夏夜半,那蓝和语翻进学校的铁门,在昏黄的灯里打起球来。
无论从身高、力量还是技巧经验上,语无疑都高她一筹。但她行动起来异常灵巧,经常从他臂下偷球成功,区域防守也打得有板有眼呢。那蓝是个娇小的女孩,身高不足165CM,跳起来都摸不到篮板。而且脚上的凉鞋也使她频繁跌倒。看着她越来越脏的样子,语终于还是笑出声来。
“我投降,好不好。”他慢速控球,浅笑着向她走去。那蓝直起身体,抹把汗,一手打掉语手里的球:“不好,我还没打够!”
语摇头笑着,从裤子口袋里趁出条手帕递给她:“那好,那好,先擦擦……”走近她,借着灯光才发现,原来她不仅粘到尘土,胳膊上竟然有几处殷红的伤口。递去手帕的手不由得握住她的胳膊。
这么不小心……
“你爱上我的胳膊了?”那蓝的话打断语的独想,迎上她的满脸土汗。她怎么总有那么多希奇想法?
“你每次打篮球都这样吗?”语轻轻晃她那条“伤痕累累”的细胳膊。
“不会。我今天没穿鞋嘛。”她毫不介意地笑笑,点点穿着细皮带凉鞋的脚,缩回胳膊伸展四肢。语跑到边上,把篮球拿回来丢给她:“等我,别走啊。”
不大会儿,拎了3瓶矿泉水回来。
“这里有鬼吧?”那蓝拿到水,睁着大眼睛问他。
问的语后背发凉:“啊?”
“就咱们两,你买3瓶水,另一瓶一定是祭鬼的是不是。”她说的跟真的是的。语无奈的扁着嘴,拉她到边凳上坐下。拧开水瓶,抬着她的胳膊,用水小心地冲下来。洗尽泥尘,才拿手帕清理斑斑伤处。
“只是破皮而已。”那蓝低低看着他,难得乖巧地解释。
“恩,可是不洗干净会发炎。”语打量着清洗干净的胳膊,很满意,对她命令,“那边,伸过来。”
那蓝很听话地换了手拿着水,伸过另一条同样可怜的胳膊来。语轻捧着,仔细冲洗起来。那蓝突然笑出声:“好像哦。”
“像什么?”语埋头工作。
“像——小时候,我妈给我洗澡的时候。”她咬着瓶子口,膝盖有节奏地轻晃着。
“恩?你的比喻都很奇怪。你知道么。”语稍微停了一下。
“恩,比喻就用处就是要令人印象深刻。”她很认真的说。
“恩……恩?不是吧?我怎么记得不是这样的?”语抬起头,一下子掉进她清澈的眼睛里。
“哪样的?”她离他这么近,连呼吸吞吐都那么清晰。他能清楚地看到她的睫毛,微微上扬的嘴角。近到,他有些渴。
“生动。比喻的作用是使文章生动,使喻体具相。”语低下头去,挤出几句话来。然后继续面对着那截有点凄凉的胳膊,总比对着她的眼睛安全。
“所以,你是庸才。”那蓝摸摸他的头发,小指轻弹他的额头。
“是,我是庸才。你是天才。”小小的接触令他有点心跳。语放下她的胳膊,木然间发现,她的一双腿也同样可怜……真是!怎么说她才好?一个女孩子就不知道爱惜自己吗?运动一下干什么拼命啊。
“天生爱财。”她又敲了他一记。这回被语一把抓住手腕,正惊讶着,对上他有点恼怒的神情:“你是打球还是自杀啊?”
那蓝茫然地望着他:“你有听说过,因打篮球而身亡的吗?”NBA里也没有吧?
面对她的无理狡三分,语很是挫败,松开她的手腕,无奈地看着空瓶子和她的腿。那蓝对他的挫败很是纳闷,勾着他的脖子凑近他的脸:“喂,你怎么动不动就生气呀?我哪儿招你了?喂,你到是说话啊……”
语闷着头,不理她。
那蓝见他不出声,有点懊恼,开始拼命的摇晃他:“你是死人啊,听见我跟你说话没?听见了就支一声——又不会死!”
忍不住笑了一下——哎,幸好低着头,被头发挡着没让她看见。刚说他是死人,后面又接着说不会死……她简直一点逻辑感都没有。怪不得她写的东西他都没看懂……
“你倒是——说——话——啊!”
“啊!……”
语痛得跳起来死死抓住那蓝揪住他头发的两只小手,疵牙咧嘴地:“放放放放开!”
那蓝真的立刻松了手,她人站在边凳上,比语还高出一些,利落地扫了他一肘子。语被猝不及防地连续攻击,最后,他决定对这个女人施以非女人对待的措施——把她拦腰扛了起来。
“哇~~~·!!!!!!~~~”那蓝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做了个180度大旋转,然后脸孔前面居然是不平稳的地面……之后,开始乱叫乱打乱踢乱咬。是的,您没有看错,是咬——咬语的脊背。
“不要太过分了你!”语愤愤地摁住她上下乱踢的小腿,重重拍她的屁股。
“你!你个姓洛的!你敢打我!”那蓝拼命抓他的身体吼叫,“放我下来!我要宰了你!”
“你,以为我是傻瓜么。”语笑了笑,肩上扛着拿来,在球场里散起步来。
“你不累啊!我有200斤重!放我下来!”那蓝来在叫喊。
“唔,我说呢,跟背一只猪没什么差别。”语把她的腰往自己怀里揽了揽,生怕她那副轻骨头一不小心从肩膀上滑下去。
“今日□□之褥他日我一定会报的!”只听得那蓝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后背传过来。
“□□之褥啊……”语眯起眼来,“那蓝,你侮辱了我。我决定把你扛到某个地方卖掉。”说着,他真的大步走起来。
“你,你去哪。”那蓝突然有点紧张起来。
“三间半啊。”语轻松地笑着,“你是那里的红人,一定有人肯出高价。”那蓝在那儿有着为数众多的人脉。
“洛语!你放我下来!”她果然着起急来,声音都高了很多。
“不要。”语摆出孩子脸来,步子一点都没慢。
“你TMD的小兔崽子王八蛋臭混蛋大流氓……”
“我,我好伤心。”语忍着笑,缓下脚步来,“如果有人肯唱个歌安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你做梦吧你!!!!”那蓝突然拼命咬住他的脊背——真的很拼命,痛得语一个挺身,生生把肩上的那蓝摔了下来。
见她硬着陆不太成功,语一时间忘了自己身上的疼,立刻跑过去想把她拉起来,没想到这“厮”半点没犹豫,迅速站起来而且拿着自己一只鞋照着欲扶她起来的语就是一顿乱揍。直到语在她暴风雨般的攻击下成功地同时抓住她两只手腕对着她的脸大吼:“够了!”
那蓝的动作停了下来,气喘吁吁,胸口一起一伏。
她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怒气突然云消雾散。居然盈上满瞳温润。
语轻轻松开双手,被她的眼里迷惑着。瞬间,想起初见她时的模样——那个淌着一行清泪的那蓝,和现在满眼柔情的那蓝,那么像……
铛的一声,那蓝手里的鞋子掉了。
她颓然地蹲下去,紧紧抱着自己的肩膀,望着脚下水泥地。
语也蹲下来,想拍她的肩膀,却始终,没有勇气伸出手来。
“对不起。”他的声音很低。
这是语第2次看到落寞的那蓝。这时候,她真的只有一个人,没有狂欢,没有依靠,有的只是孤单,和一股隐约的悲哀。
“我给你唱歌吧。”那蓝突然抬出头来,浅望着语。
“刚才是开玩笑的……”语尴尬地解释。
“不想听啊?”那蓝扬着下巴。语看着她,沉吟着,埋下头去。那蓝坐到地上,双手支撑着自己,远远望着天空,悠扬的声音从舌尖缓缓流出来。
蝴蝶儿飞去
心亦不在
栖清长夜谁来
拭泪满腮
是贪点儿依赖
贪一点儿爱
旧缘该了难了
换满心哀
……
那蓝一直喜欢唱节奏感强烈的曲子,这种柔绵惨淡的歌,语第一次听她唱到。
而且,她唱的,真是凄凉落寞,凄凉落寞……
“阮玲玉。”
那蓝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来。
语看向她。
“她只是贪了点依赖,连爱都算不上。”她闭上眼睛,噙着略含轻蔑的笑,“一个软弱的女人,什么都不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