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司机》斯芬克斯MT

1、全

　　1
　　糟糕的一天。
　　克米特·亚当森站在街口想到，身上的大衣已经被雨水淋湿，而接送他的汽车早在半路抛锚，周围弥漫着骚动不安的因子。
　　他走到路边，伸手的同时，希望自己能拦下一辆出租车，但是对这个繁忙的城市来说，似乎是一个奢望……已经过去了许多分钟，没有一辆出租车在亚当森面前停下，终于，一辆车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急忙招手，在对方停下的瞬间，就冲过去拉开车门，“能送我到……”亚当森没有说完，就在看见司机的一瞬间愣住了，一个不修边幅满脸胡子的男人，对于一向挑剔的亚当森来说，这简直是无法忍受的脏乱。
　　“去哪儿？”司机问道，他似乎没有注意到亚当森的异样。
　　“罗克森大街。”亚当森看了一下，发现汽车里面并不脏乱，如果继续等下去，或许也不会有汽车，所以他干脆的地坐在司机的旁边。
　　“哦，那里可真够远的。”司机搭腔道。
　　“是的。”亚当森深深呼了口气，因为冬天的冷风和冰凉的雨水僵硬的身体，也在车内暖风的吹拂下，重新散发活力。
　　闭上眼睛，亚当森靠住窗户，他能清楚感觉到那些生物的视线，这让他刚刚被热风温暖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这时，司机突然打开了音乐，那种不快的感觉随着音乐的传播，突然消失不见了，亚当森惊讶地睁开眼睛，他看着身边的司机，却只能看到对方被胡子遮盖的脸颊。
　　——或许只是个巧合，亚当森想。
　　天空变得愈加阴沉。
　　亚当森能感觉车厢内的光线变得更加昏暗，天气差得好像有什么要从空中出现一般——真是个糟糕的联想，他甩甩自己的脑袋，企图摆脱这种想法。
　　“今天可不是个好日子。”司机突然嘀咕了声，他看了身边的亚当森一眼，“你不该现在出来。”
　　亚当森皱紧眉头，他不想因为对方无礼的话而感到恼火，“是吗。”他冷淡地说。
　　“哦，是的当然。”司机继续说道，“你现在压根不应该出来。”
　　“我怎么不知道。”亚当森的声音像被冰冻结了一样，但是大胡子的司机却丝毫没有发觉，还在该死的高谈阔论，周围的天色已经灰暗到看不请周围的车流，司机已经打开了车顶的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这微弱的灯光也快被外面的黑暗吞噬了。
　　“如果你知道，显然此刻你就会在家中了。”司机看着亚当森，“而不是在这辆车上。”
　　亚当森因为司机的话顿时直起身子，还从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他看着对方的名牌——
　　伊恩·拉塞特。
　　“拉塞特先生，我希望你能够为你刚刚的话为我道歉。”他厉声对司机说。
　　拉塞特看了亚当森一眼，大大地叹了口气，就像一个因为不听话的儿子而感到烦恼的父亲，他停下汽车——
　　“我觉得你现在可以认清一下现实。”他说。
　　“等等？！”亚当森震惊地看着拉赛特的动作，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听他说什么鬼话，“你疯了，这里是公路！”他大声叫道往后视镜望去，这个该死的家伙究竟在想些什么？！居然在公路上突然停车，难道他就不怕被后面的车辆——
　　车辆？
　　亚当森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后视镜里一片黑暗，他转头看着后车窗，那里就像他从后视镜里看见的一眼，并且他们的周围也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黑暗已经包围住了他们。
　　“所以，我说，你不该出来。”拉塞特对亚当森说，“你看，现在我们被困住了。”
　　“你个傻蛋。”突然汽车里多了个人的声音，听上去是个孩子，突然出现的声音让亚当森僵住了身体，周围的黑暗，突然出现在汽车中的孩子声音……没什么比这更恐怖了。
　　“蒙奇，我说过不要恐吓这些乘客。”拉塞特大声命令道。
　　“那得请你先从我的身体里出去。”孩子的声音变得更尖锐了点。
　　“……拜托，别说那样奇怪的话。”拉塞特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脸颊，看上去是为蒙奇的发言感到羞耻，他趴在方向盘上，认真地看着坐在副驾驶的亚当森，“先生，老实说，我一点都不想载你。”他伸出自己的手指，“你身上的气息太浓郁了，是那些黑暗生物喜欢的味道，我想你之前一定有什么遮掩气息的工具，但是现在，那个东西或许不在你的身上，或许失效了，所以我认为，你压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来。”他找出自己的手机，给他看上面的日历，“这可是黑暗生物活跃的日子。”
　　亚当森沉默了片刻，他抬起手腕看着上面的手表——
　　秒针弯了。

　　亚当森不明白，局面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
　　他和那个叫做拉赛特的司机正在无聊地玩着扑克，顺便，拉赛特还向他介绍了一个新的同伴，“这是我的好朋友蒙奇·拉赛特，你可以叫他蒙奇。”
　　亚当森正想问司机先生，蒙奇是谁，车厢内就立即响起了一道声音——
　　“哦，我可不希望这个傻瓜叫我蒙奇，你可以叫我大拉赛特。”是刚刚那个男童的声音。
　　“别任性，蒙奇，这样会让亚当森先生混乱的。”司机先生立即大声喝止这个声音，他不好意思地堆亚当森笑了笑，“这是我的搭档。”
　　“……他在哪儿？”亚当森有些迟疑地问着拉赛特，他无法看见他的这位同伴。
　　“他就在你的周围。”拉赛特神秘地笑笑，“就在你的周围。”
　　亚当森皱起了自己好看的眉毛，老实说，他挺讨厌现在的这种状况，如果不是他们已经被黑暗包围，他一定会冲出这辆汽车，不再待上任何一秒。
　　“蠢蛋，你在我的身体里。”男童的声音再次响起，尖锐得刺耳。
　　“别用那个奇怪的说法。”拉赛特立即喝止了蒙奇，但是亚当森已经受够了，他大喊，“够了！”
　　车厢里突然被安静笼罩，拉赛特看了亚当森一眼，“老实说，现在该吼叫的应该是我，而不是你。”他指着亚当森的鼻子说到，“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总是这样令人厌恶。”他冷哼一声靠在椅背上，决定不再搭理亚当森。
　　亚当森沉默了片刻，他承认自己刚刚确实失控了，“我可以道歉……”他刚刚开口，就被拉赛特阻止了，“不，当然不必。”拉赛特冷酷地看着亚当森，“你压根不明白自己错在哪儿，甚至，你一点都不觉得，你给别人带来了相当大的困扰。”
　　“你说的别人是指你？”亚当森压抑的怒火也蹿上胸口，就像之前他说的那样，从没有人像这样对他说话，他是谁？他可是亚当森家的大少爷，而现在他却不得不跟一个肮脏的司机挤在一起，周围是可怕的黑暗，甚至他们的这辆汽车，还该死地会说话。
　　如果不是确定没有人敢这样愚弄自己，他甚至以为这一开始就是个恶劣的玩笑。
　　正当他沉入自己的思绪时，身边的司机突然动了一下，他从仪表台的下面拿出一块巧克力，扔给亚当森，“补充点能量吧。”
　　看着被扔在自己膝盖上的巧克力，亚当森沉默了片刻，“谢谢。”他说，然后撕开巧克力的包装，塞入嘴里，从几个小时前开始，他就没有吃任何食物，现在他已经感觉到身体里的能量不足和饥饿。
　　顺着食道滑下的巧克力一定程度上补充了他身体里的能量，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受了许多，空调里吹出的暖风突然停止，亚当森看着身边的司机，“没剩多少汽油了。”拉赛特摊手说道，接着掏出口袋中的小刀，对准后视镜开始——
　　剃胡子？！
　　亚当森简直无法理解地瞪大眼睛，他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这个男人会选择剃胡子，在这个无论怎么看，都很危险的时候。
　　“你很不喜欢我的胡子，不是吗？”拉赛特边剃胡子边说，他注意到了身边男人表情的变化，“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一下接下来怎么做，我可不想因为我的胡子，而让你拒绝和我合作。”
　　“真像个姑娘。”蒙奇突然插话道。
　　拉赛特耸耸肩，看了身边表情阴沉的亚当森一眼，表示这可不是他说的。
　　但是亚当森敢打赌，他一定是故意的！

　　“现在可以让我们来谈谈，这究竟怎么回事？”拉赛特看着亚当森手腕上的表，“是它吗？”
　　亚当森把手表解下给他，剃完胡子的司机先生，出乎他预料的英俊，“是的。”他指着那个弯掉的秒针，“我想是因为这个。”
　　拉赛特接过他递来的手表，“真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他吹了声口哨，露出了个玩世不恭的笑容，“这一定可以让我换不少钱，上面的钻石我敢打赌都是真的。”当他的视线接触到对方阴沉的脸色后，急忙举高双手，“嘿嘿，别这样，我只是开个玩笑。”
　　“但是我想，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他看了眼窗外，黑暗似乎更加粘稠了，“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拉赛特终于结束了观察，他把手表还给亚当森，“很显然，你被那些黑暗生物盯住了，它们迫不及待地想要享用你这道难得的美味。”他指着那个手表，“我想你肯定被人警告过，这个手表坏了的时候，千万别离开你的房子，但是显然，你没有听从。”
　　亚当森皱起眉毛，“……我承认，这是我的疏忽，但是那些黑暗生物是什么？我的意思是……它们为什么要跟着我。”
　　拉赛特突然打开车窗，然后伸出手在黑暗中抓取着什么，原本想要惊呼的亚当森在发现那些黑暗东西，似乎被什么阻挡着，根本无法进入车窗后，立即安心地呼了口气，这东西令他十分紧张，这是一种来自于未知生物的恐惧。
　　“就是这个。”拉赛特的手上提着什么东西，他把车窗关好，转身示意亚当森看他手上的东西——
　　“别把这种令人倒胃的东西拿进来。”汽车蒙奇立即发出抗议。
　　“闭嘴。”拉赛特厉声喝止，“否则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当然是你的本体。”
　　“你这个混蛋暴君。”蒙奇发出微弱的抗议，当拉赛特的手伸到汽车的某个地方时，它连忙说，“哦，亲爱的拉赛特，发生了什么吗？是哪个混蛋在说你的坏话。”
　　亚当森对这两人的争执一点都不感兴趣，他仔细观察着拉赛特手上的东西，那东西正在发出微弱的挣扎，巨大的牙齿，细长的舌头，小小的翅膀，以及细小而尖锐的爪子，皮肤是干枯的灰黑色，“这就是那些东西？”他问。
　　“不完全是。”拉赛特打开车窗把这东西扔了出去，“这只是最低等的东西，它们被你的气息吸引，但是……困住我们的并不是它们，它们没有那样的能力。”
　　“那是什么？”亚当森感觉自己的脑袋里简直是一团糟，这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你以前一定拒绝了解这些东西。”拉赛特从仪表台下找到一张纸，和一支笔，“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人类……从某些角度上来说，这种说法没有错，毕竟这是另一个位面的生物。”他看着对方疑惑的眼神，“你一定不常看奇幻小说。”
　　“我不觉得那些虚构的东西有任何值得看的地方。”
　　“别这么说，任何虚构的东西都是建立在事实基础上的想象力的创造物。”拉赛特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亚当森，“很久之前，这些另一个位面……好吧，另一个世界的生物很难到达这儿，不过最近平衡有些被破坏了。”拉赛特在纸上画了个圆形，接着在某个地方画了个叉，他摸了摸自己的光溜溜的下巴，这让他很难适应，“大概就是这样。”
　　“……你到现在都没有向我解释，我为什么会吸引黑暗生物。”
　　“我怎么会知道？！”拉赛特大叫道，“我又不是那些黑暗生物。”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反应太激烈了些，拉赛特看了亚当森一眼，“还有问题吗？”他假装平静的问。
　　“我们现在不是在我生活的那个世界？”
　　“不，我们只是被带入了一个空间。”拉赛特索性放下了纸笔，他的理论知识一向不怎么丰富，“但是这些空间是有规则的……我们必须找到规则然后打破。”
　　“待在汽车里能够找到规则吗？”亚当森问。
　　“当然不能。”拉赛特觉得这家伙讨厌极了，“我们必须出去。”
　　“……什么时候。”亚当森一想到外面的黑暗是被刚刚那种小怪物包围造成的，就觉得毛骨悚然，但是他不准备一辈子待在这里，所以——
　　“带我出去。”
　　拉赛特赞赏地看着亚当森，“虽然在某些方面，你斤斤计较得像个姑娘，但是在这方面，你倒是个真正的男人。”
　　“……你的前半句有些多余。”亚当森沉默了片刻说。
　　2
　　“糟糕透了。”拉赛特砸了一下仪表台。
　　“哦，该死，你弄痛我了。”蒙奇突然叫道，“你不能更温柔一些吗？”
　　亚当森完全不想理会这场闹剧，但是拉赛特不寻常的脸色还是让他意识到，事情似乎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料，无论是他还是拉赛特，或者是蒙奇。
　　很快，拉赛特就在亚当森没有询问前，率先开口，“汽油没有了。”
　　亚当森皱眉看着拉赛特——这几乎已经快成为他标志的动作了。
　　“但是我们必须带着蒙奇。”拉赛特决定委婉地告诉亚当森这个噩耗。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必须待在原地？”亚当森觉得自己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因为汽车没油了，所以现在他们不得不在这儿等死。
　　“等等，亲爱的……伙计。”在亚当森的瞪视下，拉赛特急忙改口，“我们现在并不会死。”
　　“但是未来会。”亚当森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什么安慰。
　　“当然只有你。”拉赛特不负责任地说，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哦，不，我的意思当然……”他试图解释些什么，但是亚当森压根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这对你没有伤害？”
　　面对亚当森的质问，拉赛特只能老实地点头，“它们的目标只有你。”他准备拍下亚当森，却被对方立即闪过了，拉赛特不在意地耸耸肩，“不过只要老实地待在车子里，它们无法进来……”拉赛特突然瞪大了眼睛，“好吧，至少目前是这样。”
　　亚当森敢肯定这位司机先生肯定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他准备回头，却被拉赛特按住了脑袋，“别回头。”他严肃地说，这是第一次亚当森看见剃掉胡子的司机露出这样严肃的神情，他注意到对方的眼球似乎在转动，看上去那个东西绕过汽车，在向他的背后前进，而眼前这个富家少爷，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别看那个东西。”他捂住亚当森的眼睛，回头瞪视那个出现在黑暗中的红色眼睛，他动了动嘴唇，发出一个模糊的单词——
　　滚。
　　红色的眼睛闪了闪，似乎迟疑着，但是很快，它发现拉赛特目前似乎伤害不到自己，那双红色的眼睛里出现了笑意——别问拉赛特是怎么从眼睛里看出笑意的。
　　“那是什么。”被捂住眼睛的亚当森难得没有抗拒司机的行为，他知道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他不能看见的东西，在这个时候，懂得配合别人的行动，比什么都重要。
　　“恶魔的一种。”拉赛特对那双眼睛动了动手指，悬浮在空中的红色眼睛突然一阵扭曲，如果能听到声音，拉赛特相信他一定能听见对方几乎能震破玻璃的嚎叫，突然，车窗上的卷帘被突然放下，“蒙奇。”
　　“我只是不想看见这种残忍的画面而已。”汽车蒙奇不情愿得嘟嚷道，再次拉开卷帘。
　　红色的眼睛扭曲着，接着颜色快速变淡，周围那群黑色的小东西涌上前，用锋锐的爪子，快速分食了残存在黑暗中的红色眼睛虚影。
　　拉赛特放开了捂住亚当森眼睛的手。
　　“我不能看见？”
　　“除非你想被控制。”拉赛特说，这种红色眼睛的恶魔，对操控他人相当在行，而拉赛特不认为这个富家少爷能够抵抗这东西。
　　“你很强大？”亚当森问，他觉得司机先生对此似乎无所畏惧。
　　“如果是对你来说。”拉赛特恶劣地说，“我想我简直强大得超乎你的认知。”
　　狂妄的混蛋！亚当森心里哼了声。
　　“难道你想雇佣我？”拉赛特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我相当贵噢。”
　　“对，我们相当贵。”原本萎靡了一会儿的蒙奇突然插话，“相当贵。”
　　亚当森立即说出了个数字，“够吗？”
　　听着那十分夸张的数字，拉赛特看了一下亚当森，“当然。”他笑了下说，“我会让你离开这儿的，老板。”
　　“那么，现在我们该怎么做？”亚当森靠在椅背上，“必须和汽车一起吗？”
　　拉赛特敲了敲透明的车窗，外面的小东西因为他的动作，发出一阵骚动，“我无法保护你的安全。”他坦白地说，“这些东西不敢进入汽车。”
　　“我们只能在这里等待？”对于这个认知，亚当森有些不快，“难道过一会儿我们就能离开了吗？”
　　“蒙奇可无法抵御一些大家伙。”拉赛特没有正面回答，他拉开仪表台，从下面掏出一把枪，“用这个。”拉赛特边说边观察周围的场景，“这些小东西只是围在这儿，穿过这片区域，它们就不会跟着你。”
　　“因为有更大的东西？”
　　“你很聪明。”拉赛特拉高自己夹克的拉链，他看了眼穿着笔挺西装以及厚重大衣的亚当森，“换掉。”他说。
　　“衣服。”亚当森难得没有抗拒拉赛特的命令，他知道自己的这身衣服是多么的行动不便，“鞋子也要吗？”他看着自己的皮鞋。
　　“当然当然，我说的是全部。”不知道想到什么，拉赛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内裤当然就不用了。”笑完，他看着身边表情阴沉的亚当森，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我讨厌没有幽默感的家伙。”
　　亚当森不想理会他那些无意义的抱怨，“衣服。”他又重复了一遍，他不觉得拉赛特提醒他需要换衣服的时候，会没有任何准备。
　　“换上吧。”拉赛特从仪表台下拿出一套运动服，并找到了一双鞋子，“你的尺码是多少？”
　　亚当森报出了数字，他很怀疑究竟有什么是拉赛特的仪表台里没有的。
　　“和我一样。”拉赛特听完后，把衣服和鞋子扔给了亚当森。
　　“就在这儿？”亚当森看着手上的衣服不悦地皱紧眉头。
　　“或许你可以去后面。”拉赛特建议道。
　　亚当森转头看着后座，由于汽车没有汽油，现在的照明是由拉赛特放在仪表台上的充电电灯供给的，微弱的灯光甚至连拉赛特的表情都照映得不算清晰，更别提就相对来说，看上去十分遥远的后座。
　　“不过我不建议你那么做。”拉赛特说，“有时候黑暗是互通的。”
　　亚当森也不准备前往后座，至少在这个男人身边，他能确定自己的安全暂时没有问题。
　　“放心，我不会偷看的。”拉赛特注意到亚当森的目光，急忙用手掌捂住眼睛表示道，他甚至还转过了身子。
　　“我也是。”汽车蒙奇也表示，“放心亚当森，我对男人没兴趣。”
　　拉赛特能听到车厢里传来的清晰的衣物摩擦的声音，伴随着男人小小的咒骂，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换衣服，确实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儿，他盯着车窗外，包围住他们的小魔物，突然动了动手指，被他指到的某个小东西，身体迅速干瘪，他看着自己的指尖，点了下车厢的某个地方，挡风玻璃上的雨刷突然动了起来，他能感觉到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看上去富家少爷被吓住了，拉赛特的嘴角扬起恶劣的微笑。
　　“谢谢老伙计。”车厢里响起蒙奇有些尖锐的男童声音。
　　拉赛特挥挥手，“好了吗？”他听见身边的响声已经停止很久了。
　　“刚刚那是什么？”
　　拉赛特转过身子，他知道对方已经换好了衣服，否则一定回答他的问题。
　　换上运动装的亚当森看上去不再是那样古板严肃的英俊，拉赛特敢打赌，如果他愿意表情更温和一点，一定有相当多的姑娘愿意和他共度一夜——或许还得加上一些小伙子。
　　“很奇怪？”亚当森有些不自然地问道，他已经很久没有穿过运动装了。
　　“不。”拉赛特不准备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刚刚我替蒙奇注入了一点能量。”面对亚当森疑惑的目光，拉赛特扬起嘴角，“蒙奇不止是一辆汽车。”
　　“汽油只是能量的一种。”虽然油箱里还是没有多余的汽油，但是现在的蒙奇完全可以再次上路。
　　亚当森没有过多询问，“我们什么时候上路？”他不准备过度纠结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
　　“现在。”拉赛特现在的心情似乎很不错，他靠着椅背，命令蒙奇自己奔跑。
　　“砰砰砰。”不断有东西扑到挡风玻璃上，力量大得让亚当森认为，这脆弱的玻璃在下一秒就会被撞碎，但是这个景象迟迟没有出现。
　　汽车还在行驶，亚当森默默地呼了口气，他希望这个男人能将自己带回原来的世界。
　　“这是哪儿？”随着蒙奇狂奔的停止，亚当森发现周围的景色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各种错综复杂的道路横穿在半空中，他靠着车窗玻璃往下看去，下面是一片深渊。
　　“迷宫。”拉赛特的脸色十分难看，他看了眼后视镜，汽车就在他们的身后，“继续前进，蒙奇。”
　　“那些汽车？”亚当森皱起眉头。
　　“是真的，和你一样来自你生活的那里。”拉赛特从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一根香烟，叼在嘴唇上，他咬着过滤嘴，没有点燃的想法，“对方把另外个位面的场景移接过来了。”拉赛特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反社会分子，所以他不准备杀死这些人。
　　亚当森握紧拳头，显然他也明白了现在的问题是多么棘手，“有方法解决吗？”
　　“只能找机会摆脱迷宫。”拉赛特已经变得有些烦躁，他从来都不是有耐心的人，他敲打着仪表台，“如果让我知道是谁在玩这个把戏，我一定会拆了他。”
　　亚当森沉默地坐在拉赛特的身边，这个时候，他或许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你知道自己很吸引那些黑暗生物？”当亚当森准备沉默的时候，不代表拉赛特愿意一言不发，其实他对亚当森十分好奇，他不知道为什么作为一个人类，亚当森有那样吸引黑暗生物的气息。
　　“知道一点。”亚当森保守地说，“不过我看不见他们。”但是却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和窥伺。
　　“你的童年一定很辛苦。”拉赛特同情地看着亚当森，他完全能够想象，一个叫嚣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住的孩子，是多么令人无法理解。
　　“不。”亚当森摇头，他当然看见了拉赛特眼中的怜悯，或许是因为换下了那身僵硬的西装的原因，亚当森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他开始愿意用一种平和的态度和拉赛特对话，而不是之前盛气凌人的模样，“我的家族中，被那些黑暗生物盯上的，并不是我一人。”
　　“你的家族？”拉赛特皱起眉头，他甩甩头，把自己过长的头发全部撩到脑后，清晰得露出了他英俊得过分的五官，亚当森怪异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有些不自然地摸摸自己的脸颊，然后露出一抹坏笑，“难道你迷上我了？”
　　“不。”亚当森还是有些无法适应这个司机过于轻佻的玩笑，从某些角度来说，他简直是个顽固的老古板，“你很英俊。”他十分客观地说。
　　“我知道。”拉赛特自傲地说，他当然知道自己是多么英俊。
　　“他那张脸可替他带来了不少麻烦。”蒙奇突然插话道，“我简直不忍心回忆那一切，拉赛特就像一只纯良的羔羊一样，无法反抗。”
　　亚当森扯了下嘴角，似乎想露出个微笑，但是——
　　他觉得自己还是无法想象羔羊一样的拉赛特。
　　“生意不太好的时候，这简直是致命的武器。”拉赛特摸摸自己的脸颊，感叹道。
　　“我以为这才是你的工作。”亚当森上下打量了拉赛特一眼。
　　“这只是外快。”拉赛特挥挥手，“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不幸，那样容易被黑暗生物盯上。”说完的瞬间，他才像意识到自己刚刚究竟说了什么一样，尴尬的看着亚当森。
　　“你说的是事实。”亚当森并没有因为拉赛特的话而感到恼怒，在他看来，对方说的都是事实，“我家族中总有一些人容易被黑暗生物盯上。”
　　“等等，你说的是经常有一些人吗？”拉赛特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你记得那些人去了哪儿吗？”
　　拉赛特严肃的表情，让亚当森有些愣住，他意识到事情似乎变得严重起来，但是——
　　仔细回忆了一圈的亚当森阴沉着脸，“……消失了。”他缓缓抬头对拉赛特说，“那些人最后都消失在家族中。”而如果他现在没有回去，显然也会从家族中消失。
　　“你觉得那些东西窥视的是什么？”疾驰的汽车内，拉赛特与亚当森交谈，“你身上黑暗气息浓郁得可怕，当我看见你的时候。”拉赛特犹豫地看着亚当森，“你就像一个被一团黑气包围的怪物。”
　　“所以，其实你并不想搭载我。”亚当森面无表情的看着拉赛特，“甚至你希望我能够主动拒绝搭乘。”
　　拉赛特干笑了两声，没人愿意惹上麻烦，不是吗？
　　“但是出乎你预料的是，我没有嫌弃你的汽车。”他看了一眼车内的环境，和眼前的司机，老实说，如果不是因为是下雨天，他或许压根不会搭乘这辆汽车，当然，如果接送他的汽车没有半路抛锚，他也压根不会搭乘出租车，甚至，如果他不是今天出门，但是那些该死的老东西却让他白跑一趟……亚当森的眉毛突然皱起来，虽然他一直都是这样的表情，“我中了什么圈套？”他虽然是在询问，但是语气却十分肯定。
　　“我不知道。”拉赛特不明白亚当森为什么一副认为自己无所不知的模样，他只是个普通的人类而已，“我只是个出租车司机。”
　　亚当森深吸一口气，向他说出了自己今天出来的原因。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今天完全可以不出来，甚至，你的手表也是在前天刚刚被弄坏的，一个阴谋？准备把你干掉的圈套？”
　　“似乎是这样。”亚当森发誓，如果让他回去，他一定会让那些家伙后悔自己的决定。
　　拉赛特对这些大家族中的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老实说，从你的话中，我只得出了两个可能，你的家族和黑暗生物做了交易，所以一些人背负了诅咒，例如被恶魔盯上。”
　　“还有……？”
　　“你被……”拉赛特没有说完，他突然拽住亚当森的手臂，打开车门，带着他一起跳出车厢。
　　亚当森狼狈地跌在公路上，滚了几圈，但是拉赛特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立即带着他一起穿过车流，停在公路边，从下面的黑色深渊中卷来的狂风让亚当森几乎无法睁开双眼。
　　“你要做什么？”他站在公路的边缘冲拉赛特大吼，再往前走一点，他就会掉下去，掉进这可怕的深渊。
　　“下来。”拉赛特说完纵身跳起，牢牢抓住了亚当森的手腕。
　　“不——”亚当森发出哀嚎，但是他的身体还是随着被拉赛特拽住的手腕，一起掉入深渊。
　　狂风吹散着亚当森黑色的头发，在他身边的是抓住他手臂的拉赛特，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下降的越来越快，却无法阻止，黑色的深渊不知道究竟何时才是尽头，随着降落，风越来越大，几乎把亚当森的脸部吹变形了，他想询问拉赛特为什么那么做，却被灌入了一口空气。
　　似乎感觉到亚当森的困惑与无解，拉赛特回头看了亚当森一眼。
　　但是狂风让亚当森无法睁开眼睛，他无法看清拉赛特的表情，更无法知道他说了什么，只是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抓的更紧了一些——
　　扑通——
　　他们一齐掉入了柔软的东西上，那东西就像果冻一样，巨大的作用力让他一直撞进“果冻”的底部，接着又快速上升，在这种胶状物体中，亚当森完全无法呼吸，就当他以为自己会窒息而死的时候，一双手拉住他的手腕，将他从可怕的“果冻”中拽了出来。
　　“呼呼。”亚当森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虽然周围还是十分黑暗，但是有微弱的光环绕在他们坐着的地方周围，亚当森低头看去，屁股下巨大的胶状物，确实像一个果冻一样，而现在，他正和拉赛特一起，坐在上面。
　　“拉赛特，我觉得我需要一个解释。”他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稳起来，虽然这一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却让他的心脏都快停止了。
　　“那里不能继续前进。”拉赛特看着空中，一只小小的玩偶猫咪快速下落，当玩偶陷入果冻的瞬间，他快速伸手拽了出来，“还好吗？蒙奇。”
　　“不好。”玩偶猫咪跳到拉赛特的头顶，“糟透了，我差点没法脱身。”猫咪发出熟悉的声音，那是属于蒙奇的男童声音。
　　亚当森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现在或许不是他询问的好时候，他相信过一会儿拉赛特会完整地向他解释事情的经过。
　　“公路的尽头，那些恶魔正张大着嘴等着我们的到来。”拉赛特懊恼地说，很显然在为没有发现这些东西的目的而感到恼火，他看着亚当森，“如果刚刚我们没有跳下来，或许就会像那辆汽车一样永远消失在那些恶魔的肚子里。”
　　“这里不会有恶魔？”亚当森打量着周围。
　　“暂时没有。”拉赛特从果冻上跳了下来，“不过我们得立即离开，它们很快就会过来。”
　　“我想知道，我们如何才能出去。”亚当森落在拉赛特的身后，他看着比自己矮一些的拉赛特，“我有权知道，不是吗？”
　　“你想知道我的计划？”拉赛特回头看着亚当森。
　　“是。”一无所知的感觉简直太糟糕了，亚当森不喜欢这种状态。
　　“找到空间缺口。”拉赛特带着亚当森在红色的土地上行走，“我们被引入了恶魔的空间，别指望打破它，那是远古众神才能做到的事情，我们现在只能去寻找那个缺口，然后就能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你说的缺口是破坏平衡的东西？”亚当森记得之前拉赛特说过，最近世界的平衡被打破了，一些不该出现在他们世界的东西全部出现了。
　　“不完全是。”拉赛特不准备向亚当森阐述这些，因为这些东西，他也不是十分了解，他只是个普通的出租车司机而已。
　　“那是蒙奇？”亚当森换了个话题，看着拉赛特头顶的猫咪布偶，不明白那个汽车为什么会变成布偶。
　　“这是他现在的身体，原来的那个大概已经变成碎片了。”拉赛特仔细寻找那个小小的空间缺口，“空间缺口一般出现在一些断层处，那个地方的东西和旁边的相比，有相当大的区别。”虽然他向亚当森描述了一下如何寻找空间缺口，但是拉赛特不觉得，他能够找到。
　　亚当森低头按着拉赛特的描述寻找缺口，但是在发现缺口之前，他先发现了一个黑色的虫子，那个东西在不断变大，“拉赛特。”他示意司机先生注意这里，却发现在他发出声音的瞬间，那个虫子突然变大，变成一片巨大的黑色帷幕，罩住了他——
　　拉赛特回头的瞬间，只看见被黑色帷幕笼罩着消失的亚当森，他用力掷出头顶的玩偶，蒙奇却只抓住了一个角，紧接着黑色的帷幕消失在红色的土地上。
　　拉赛特走过去捡起蒙奇，“逃走了。”他原本就不觉得自己可以抓到那东西。
　　“那个东西很狡猾。”蒙奇说，它把手中的碎片递给拉赛特。
　　拉赛特看着手中的碎片，“接下来我会让你饱餐一顿，蒙奇。”原本鲜活着扭动的黑色碎片在拉赛特的掌心中，却突然像被抽空水分的花瓣一样枯萎，最后变成碎片。
　　他会让那些挑衅他的家伙，知道代价。
　　3
　　这是哪儿？亚当森撑着晕沉的脑袋从地上爬起，坚硬冰冷的地面令他的身体叫嚣着疼痛——他现在是在哪儿？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似乎睡在了地板上，旁边就是看上去很温暖的地毯，亚当森捂住脑袋倒在地上，为什么他会睡在家中的地上？
　　之前他似乎被那些老家伙派去公司，但是在半路，接送他的司机汽车抛锚了，他不得不站在路边，让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身子滑下，然后，终于搭上了一辆计程车，然后……
　　他就回到家里了。
　　亚当森从地上坐起，开始理清思绪，他扭动自己有些酸痛的身子，他感觉身体就像刚刚和人干了一架一样，“亚当森。”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亚当森解开西装外套的手顿了顿，他看着自己的手，是他的错觉吗？他总觉得自己穿的应该不是西装，但是不是西装又能是什么？
　　他嗤笑着摇头，否决自己刚刚荒谬的想法，他从不会尝试其他那些古怪的穿着，克米特·亚当森一直都是这样严谨的一丝不苟，不容许一点意外。
　　“妈妈。”他对那个从楼上走下的女人打招呼，这是他的母亲，但是，他的母亲有这样年轻吗？
　　亚当森又晃了晃自己更加晕沉的脑袋，很快他就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哦，我可怜的亚当森。”女人走下来紧紧搂住了亚当森，但当她搂住他的瞬间，亚当森的脊背上顿时寒毛竖立，他感觉自己就像被什么食肉动物盯上一样，他小心的错开一点距离，“妈妈。”他吻了吻她年轻光洁的脸颊，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会让自己不至于大声尖叫。
　　“可怜的孩子，你还好吗？”亚当森年轻的母亲，用手抚摸亚当森的脸颊，“看看，你居然这样憔悴。”
　　亚当森握住了女人的手，“妈妈，我很好。”虽然母亲的眼里是对他的疼惜，但他总觉得，被她抚摸过的皮肤，像被什么爬虫爬过一样，恶心得让他几乎想要呕吐出来。
　　“你的脸色可不是这样说的。”女人大方地笑了起来，她没有在意亚当森的抗拒，她盯住亚当森的眼睛，“告诉我，不是这样，对吗？”
　　亚当森的目光被那双眼睛锁住了，他用尽全身的注意力都没法从那双眼睛上离开，他的心里疯狂大叫着救命，他的额头上都是冷汗，但他的嘴唇却违背自己意识地动了动，“是的，母亲。”
　　“看着我，亚当森。”女人的脸上扬起微笑，这次当她抚摸亚当森脸颊的时候，他没有阻止，或者说，亚当森现在几乎无法动弹，他感觉自己的背后全是冷汗，就在刚刚，他想起了——
　　他的母亲很久之前已经死去。
　　这个女人，不是他的母亲。
　　甚至，这也不是他住宅的模样，这是15年前，他的母亲还活着的时候的那栋老房子，而在他母亲死后，这里已经被烧毁重新推翻，变成了一座花园以及埋葬他母亲的墓地——
　　这是哪儿？
　　他的脑里疯狂转过这些念头，这不对劲，他不应该在这儿，拉赛特……
　　拉赛特。
　　那一瞬间，亚当森激烈跳动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他在心里呼了口气，很显然，在被那个黑色的东西带走的时候，他就和拉赛特分散了，而现在他似乎被带入了什么生物的巢穴，亚当森一点都不觉得，之前那虫子从脸上爬过的感觉是错觉，正相反，眼前的这一切才是。
　　“你不是我的母亲。”亚当森集中自己的注意力，用力摆脱她的禁锢，他咬紧自己的牙齿，努力说出心中的真实，牙齿被他咬得咯吱作响。
　　当亚当森说出女人不是他的母亲后，女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狰狞，她的头发急速变长，勒紧亚当森的脖子，亚当森用力挣扎着,“我……的母亲……已经死了。”

　　“噢，是吗？”女人的头发不断收紧，她的嘴巴咧开，变成一个巨大的划口，她伸出舌头，舔了舔亚当森的脸颊，“味道不错。”
　　亚当森发出“嚯嚯”的声音，他觉得自己在窒息前，就会因为脖子被扭断而死，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窒息和痛苦令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反抗，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变得模糊，原本捏紧的拳头也变得无力起来，他试图睁大眼睛，但这只是徒劳——
　　“碰！”巨大的撞击声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亚当森想转头看看，但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他的眼睛慢慢闭上，却突然感觉勒住自己脖子的东西变松，然后突然消失不见。
　　失去支撑的虚弱身体跌落在地上，原本精致的地毯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干枯的树叶，“呼呼。”亚当森大口穿着粗气，他捂住自己的脖子往上看去，发现那个女人的身体在快速痉挛抖动，接着立即消失了踪迹。
　　“什么？”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在一声巨响过后，女人和那栋房子都全部消失，地上爬满了一些昆虫，亚当森急忙从地上站起来，抖落那些趁机爬到他身上的虫子。
　　“还好吗？”低头寻找那些爬到身上的虫子的亚当森，突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他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拉赛特，“……你做的？”他迟疑地问，这就能很好地解释那些东西为什么突然消失了。
　　“我很抱歉。”拉赛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是我大意了。”他没想到那些东西居然那样大胆，敢那样捉走亚当森，他抓紧亚当森的手掌，“如果我再晚上一点，或许你已经被她吃了。”
　　“那个东西是什么？”被拉赛特握住手地亚当森没有拒绝，他顺着对方的脚步在这片布满枯叶的地上走着，他可不想在落入那些东西的陷阱之中。
　　“一个能迷惑人心的小东西。”拉赛特说，肩膀上的猫咪布偶爬到了他的头上，“并不具有什么威胁。”
　　但是就是这并不具有威胁的东西，差点杀死他，亚当森摸着自己的脖子，在这些未知的力量前，他的反抗简直虚弱得像个幼儿，“我要回去。”他说，即使这些东西再可怕，他也不会输给他们。
　　“当然，我们当然能够回去。”拉赛特漫不经心地说着，他拿下在自己头顶磨蹭的蒙奇，“你现在简直像一只发情的公猫。”
　　“你这是在侮辱我！”被拉赛特抓在手上的布偶用力挣扎着，看上去它似乎准备咬拉赛特一口，但是这个猫咪布偶似乎忘记做嘴了，所以它只能不甘得挣扎着，“你这个野蛮人，快放开我。”
　　“闭嘴。”拉赛特把布偶扔进亚当森的怀里，“快去找缺口。”
　　亚当森看着被扔进自己怀里的布偶，“你刚刚是怎么杀死她的？”他问。
　　拉赛特回头看着亚当森，“你想知道？”
　　“当然。”亚当森说，老实说他现在有些紧张，因为他不确定拉赛特会不会满足他的这个要求。
　　拉赛特停下脚步，他盯着亚当森看了一会儿，“好吧，老板。”
　　亚当森没有理会他那个充满调侃意味的称呼，而是紧紧地盯住拉赛特，不放过司机先生的任何一个动作。
　　“别这样看着我，我会害羞的。”拉赛特注意到亚当森过于直白的目光后笑了起来，在亚当森因为他的笑容恼怒前，快速收起笑容，“看那儿。”他指着前方说。
　　他们已经离开了之前的那片枯叶地，现在包围他们的，是一些超乎亚当森想象的巨大植物，无论哪一种，都是他从未见过的。
　　拉赛特指向的是一朵达半米长的紫色花朵，过于美丽的外表令亚当森有些沉迷，就在这个时候，拉赛特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
　　紫色的花朵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亚当森顿时瞪大了双眼，“然后……”拉赛特轻声说着，他的手指向一株没有发芽的植物，而当他手指向的瞬间，那株植物迅速发芽——
　　“这就是我的能力。”拉赛特摸了下自己的光溜溜的下巴，满意地看着身边一脸震惊的亚当森，“还满意吗？老板。”

　　“这是什么？”亚当森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镇定一些，但是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真实的想法，即使是之前他差点被杀死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震撼——这是一种对于未知的强大力量的本能恐惧。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拉赛特柔声说，他当然注意到亚当森有些不同寻常的反应，但这些对他来说都是正常的，“我可以抽取一些东西的生命，然后赋予到另外的生物上。”他看了眼亚当森怀中的小猫，“蒙奇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亚当森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他只是说，“去找缺口吧。”
　　“好的。”拉赛特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你觉得……这是有生命的吗？”他问，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诡异的僵局，那些魔族把他们引入这里，但是它们无法杀死他们，而亚当森和拉赛特也无法出去，但是拉赛特一点都不希望自己全部的时间都耗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中，他还有很多事情得去做，“缺口并没有那么好找。”
　　“老实说……我不明白。”亚当森困惑的看着拉赛特，“最初你对我说，打破规则就能离开这儿，接着你却对我说必须找到缺口，而且无法打破。”他盯住拉赛特，“可以解释一下吗？”
　　拉赛特干笑两声，“你发现了。”
　　“你瞒着我。”
　　“他当然得瞒着你，因为他干了件蠢事。”待在亚当森怀里的蒙奇突然说，他那男童的声音在此刻的拉赛特听来，简直刺耳得可怕。
　　“你说什么？”亚当森举起蒙奇，“他做了什么？”他不准备从拉赛特那儿寻找到什么答案了，相比之下，蒙奇还是愿意透露这些的。
　　“蒙奇！”拉赛特大吼，他看着亚当森，有些懊恼地说，“我可以带你出去。”
　　“噢，是吗？”现在亚当森十分肯定，拉赛特一定瞒住了自己什么事情，他抓住怀里的布偶，“说吧。”然后看着拉赛特，“我现在让你闭嘴，拉赛特，别忘了谁才是你的老板。”
　　“噢，你真是个善良的先生。”蒙奇语气夸张地说，亚当森几乎能在脑海里勾勒出它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拉赛特那个蠢货，刚刚犯错了。”
　　“恩？”
　　“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跳下来的吗？老实说，我觉得那个魔族的脑袋也相当有问题。”蒙奇说，“他居然把自己的空间设置在这里，而拉赛特那个蠢货，居然就这样带着我们跳下来了。”手上的猫咪布偶说着，还挥了挥手掌，“老实说，直到我们跳下来之前，他说的都没错。”
　　“所以我们确实得找到规则打破？”亚当森问。
　　“是的，空间是建议在规则上，找到打破就可以。”蒙奇说着叹了口气，“虽然规则很难找到，但是总比现在要好。”
　　说到这儿，布偶用力地拍了下亚当森的手臂，似乎十分愤怒，“而这个蠢蛋，他居然把我们带进这儿了！”
　　“这是哪儿？”他不太明白这里和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同。
　　这时被禁止说话的拉赛特开口，“这里是记忆。”他说，“这是属于记忆的空间。”他对着亚当森耸耸肩，“除非找到记忆的缺口，也就是断层，否则我们没法出去。”
　　亚当森皱着眉头，“找不到？”
　　拉赛特点点头，“记忆又开始流动，断层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你有方法吗？”现在不是纠结拉赛特的失误的时候。
　　“我不确定。”拉赛特说，然后叹了口气，“好吧，我很抱歉。”因为他的失误，他们现在陷入了完全的困境中。
　　“比起道歉，我更希望听见你的主意。”亚当森示意拉赛特开口。
　　拉赛特深吸了口气，他看了眼亚当森，“这只是我的想法，任何一个长久存在的东西，都会存在生命的迹象，或许那是一种无法解释的活动，但是我觉得那就是生命。”拉赛特说，“但是我不确定的是，当这儿的生命被抽取后，会发生什么，整个空间被抽取生命崩塌之后，究竟会让我们回到原本的地方，还是进入更可怕的深渊。”
　　“按照你说的做。”思考了一会儿后，亚当森说，比起在原地等待，他宁愿试试这个法子。

　　拉赛特伸出手，亚当森抱着猫咪布偶站在拉赛特的身边，他紧紧靠住拉赛特，“开始了吗？”
　　“现在。”拉赛特说完的瞬间，亚当森就感觉到了变化，虽然肉眼看上去，周围的环境和前一秒没有任何区别，但是亚当森却感觉到了生命的快速流逝。
　　没有任何计时工具的亚当森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但是已经足够使人焦躁，他有些不安地在原地踏步，怀里的蒙奇也受到了他紧张情绪的感染，“拉赛特？”蒙奇原本十分尖锐的男童声音，也在此刻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拉赛特皱着眉头没有回答，他举着左手，表情变得有些痛苦。
　　“发生了什么？”亚当森紧张地盯住拉赛特，甚至没有放过他顺着脸颊滑落的汗滴。
　　这不寻常，无论是亚当森还是蒙奇，都在这一刻发现了这个事实，拉赛特的表情看上去太痛苦了。
　　“亲爱的，你还好吗？”蒙奇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紧张，但是猫咪布偶的身体让它没法儿做出更多的关心动作。
　　“我很好。”拉赛特快速回答，速度快到令亚当森认为，他是在拼命压抑些什么，好让那些东西在他张口的瞬间全部涌出来。
　　“你弄痛我了，伙计。”亚当森怀中的蒙奇突然叫起来。
　　亚当森惊讶地看着怀里的蒙奇，他这才发现，不自觉中，他差点把这可怜的布偶揉成两截，“我很抱歉。”他说。
　　蒙奇挣出亚当森的怀抱，他顺着手臂爬到亚当森的肩膀上——在亚当森的帮助下，“这不寻常。”蒙奇小声地贴着亚当森的耳朵说，“时间太长了。”
　　“你知道过了多久？”即使在和蒙奇交谈的时候，亚当森的目光没有离开拉赛特，原本白皙的皮肤现在红得可怕，他几乎想冲过去制止拉赛特，“他的脸太红了。”
　　“看上去就像快爆炸了。”蒙奇说。
　　亚当森突然看了眼身边的布偶，然后靠近拉赛特，他挥舞着手臂，有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停下，拉赛特！”他大喊，“你快被那些该死的能量撑爆了！”太多的生命能量涌进身体的后果，即使是亚当森也知道。
　　拉赛特皱紧眉头，没有回答，他有些勉强地转头看了亚当森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
　　亚当森立即看到了身边的蒙奇，他把蒙奇放进拉赛特的手中，然后他靠近拉赛特，“如果有需要的话。”他说。
　　拉赛特做了一个“放心”的表情，他抓住蒙奇，快速向蒙奇的身体里转移生命。
　　但是很快，蒙奇就被拉赛特扔到了地上，他抓紧了身边的亚当森。
　　顺着拉赛特的手掌，源源不断的生命涌入了亚当森的身体中，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可怕，反而十分缓和舒适，他的身体内部也发出了愉悦的低音，他知道，这是因为拉赛特过滤的作用。
　　“轰隆轰隆。”突然天空开始破碎，脚下的地面也变得凹凸不平，出现了一些可怕的裂缝，整个世界就像碎掉了一样，亚当森紧紧抓住蒙奇和拉赛特，顺着地面在晃动，突然，脚下的地面裂开了一条可怕的深渊，亚当森瞬间被失重的感觉笼罩，然后身体急速下落——
　　“……恩？”亚当森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他有些迷惑地睁开眼睛，雨水顺着他的后颈滑下，令他顿时清醒了许多。
　　身边是来往的行人，他正穿着大衣站在路口，亚当森抬起手腕看着手表——
　　秒针并没有弯曲，正在一圈一圈地转动。
　　这是怎么回事？——亚当森的脑袋里充满了疑惑，而这个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接通电话，电话那头接送他的司机已经修好了汽车，并且询问了他现在的位置。
　　很快，那辆熟悉的汽车就出现在路口，亚当森坐进后座，呼了口气，他看着车窗外，有些不明白刚刚的那一切是什么。
　　他把手伸进口袋——
　　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手上的猫咪布偶。
　　“拉赛特。”他说，捏紧了手中的布偶。
　　XXXXXXXXX
　　糟糕的一天。
　　克米特·亚当森站在街口想，那辆汽车再次抛锚，他不得不考虑是否该换辆汽车了，他站在路边伸手，希望能好运气地在这个下雨天搭到一辆出租车。
　　一辆出租车开到他的面前停下，司机是个满脸胡子，看上去有些不修边幅的男人，“我可以拒载吗？”司机懒洋洋地问，他有些嫌弃地看着亚当森。
　　“哦，不，当然不可以。”亚当森笑着拉开车门，坐在司机的身边。
　　“你身上的黑暗气息依旧那样浓郁。”拉赛特说，“我可不希望再卷进什么怪事儿里。”
　　“还有你答应的支票。”车内响起了那尖锐的男童声音，看上去蒙奇再次回到了汽车里。
　　“我当然记得。”亚当森说，他示意拉赛特看着不远处已经亮起的绿灯，“走吧。”
　　拉赛特急忙踩下油门，带着亚当森向目的地驶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