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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横刀夺爱(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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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烛火有些晃眼。
笙箫默幽幽转醒,眼睛眯起,颇不适应的伸手去挡,一牵扯,心肺处彻骨的疼。
忽然一双手覆了上来,在上方轻轻罩住,眼前一暗,霎时而来的适意令他晃了神。
然而只是片刻,他闭了闭眼,反应过来,淡淡挥开那只手,侧头,果不其然三个徒
弟都乖乖趴在床前。
“师父,您醒啦。”舞青萝欣喜万分。
唔,他支吾一声,无力道,“难得你们还有些孝心,知道来给为师送个终。”
“师父,您胡说些什么!”火夕焦急嚷道,“虽然伤得重了些,伤口深了些,流血
多了些,可是绝对没生命危险的!!”
他无语,白他一眼,他家憨厚的徒弟能把他每句玩笑话当真,这种本事也实在难得
。
“师父,您中了透骨钉为什么不说,真是吓死我们了。”舞青萝犹是胆颤。
“我知道了,师父您一定是怕说出去丢人是不是!”火夕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笙箫默闭眼,决定不再跟他一般见识,微叹口气,也知道这次伤得实在不好看——
—
那时师兄赶到,明摆着他若受了伤便要狠罚,作为她的师父,他于心不忍,他伤了
已是事实,心想回去运力逼出来便是了———他原没想到这暗器会这样厉害,入骨
三分,他拔出时痛的几欲昏厥,再加上毒气上侵,竟真的不察晕了过去。
本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毒,他自信可以应付,可这次若非他们及早发现,他昏迷中让
毒走了全身,便当真要去和阎王下下棋了。
笙箫默挣扎着想坐起一些,却被舞青萝一把按了回去, “师父,您别乱动,莫要牵
连了伤口。”
他有些口干舌燥,挣扎着轻声道,“我要……”
“师父,您听话好不好。”火夕也急了,一把又推了下去。
笙箫默咚的一撞,受伤太重挣扎不过,不由气得头晕眼花,颤抖道,“推什么推,
为师要喝茶!”
哦!众人恍然大悟,连城快步走到桌边倒了茶,回来小心翼翼喂他喝,喉头的沙哑
好了些,笙箫默淡淡抬眼,目光落在她的脸颊上,叹口气道,“你师伯一向严厉,
你犯了错就该罚,不要因此心存芥蒂。”
“弟子明白。”连城垂了垂眼,暗暗捏紧了指间的茶杯,“幸好师父没事,您若有
个好歹,弟子该怎么办?”
他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火夕已嚷嚷道,“切,师父哪有那么菜。”
连城开口道, “弟子受再重的罚也是自找,师父万不该为了袒护就冒这样大的险。
”
周遭一时安静下来,笙箫默暗惊,他心中虽确是在袒护,可被她直言出来,难免有
些尴尬,不由轻咳一声,转了转视线。
身侧,舞青萝感动道,“师父,您老人家真是菩萨心肠啊。”
“就是就是。”火夕也忙不迭开口,“每次世尊想罚咱们,师父都护着,这次更是
‘舍身成仁’。”
笙箫默一口气没上来,气得眼睛翻了翻,再与他多说,他真的会英年早逝。
舞青萝一拳捶了过去,怒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什么舍身成仁!”
笙箫默有些头疼,深深叹气,语重心长道,“你们几个,师父也不求能有何大作为
,若以后能听话些,别再动不动扔了小命让为师去捡,我今次受的伤便值得。”
“是。”三个人难得的异口同声。
“那便好。”他看了看胸前密密麻麻缠裹的白布,又淡道,“谁帮为师处理的伤口
?”
“是火夕,师父。”南域连城不紧不慢道。
火夕看了二人一眼,咽了咽口水,决定乖乖的背一回“黑锅”。
笙箫默想了想,也对,他的三个徒儿有两个都是女儿家,这次终于学乖了些,懂得
了男女有别,最难得的是火夕也懂得了分寸,不由多出了些赞赏,“不错不错,只
是……”
他顿了顿,伸手松了松脖颈上几乎将自己勒断气的绷带,提气道,“绑松一些会死
吗!”
日落西斜,贪婪殿中空无一人。
“十一师兄!”伴随着清脆的声音,一抹碧色身影跃了进来,四处看了看,却未见
到落十一的身影。
疑惑的咕哝几句,正欲走,扭头却正撞见了踏门而入的霓漫天。
霓漫天望她一眼,目光幽深令人猜不出喜怒,淡淡道,“找师父?他尚未回来。”
今天真是运气够背!
糖宝不屑的剐她一眼,转身要走,衣袖却被她扯了住。
霓漫天迎视她,正色道,“糖宝,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糖宝顿住了步伐,盯着她与前世别无二致的脸,想想长留海底的一掌之仇,再想想
从前无数次的刁难,心中怒焰高涨,看她实在碍眼,不由冷哼道,“听说你已不记
得上一世?”
霓漫天皱眉看她一眼,还是点了点头。
糖宝得意一笑,心中冒出了主意,不再急着走,反而缓步踱到了她身边,冷笑道,
“今日遇见了,不如我帮你回忆回忆?”
话语间煞有介事,“坑蒙拐骗,烧杀抢夺,你真忘了自己上一世是怎样的恶人了?
你这般人下十八次地狱都不为过!我与你没有仇啊,我只是嫉恶如仇,人人厌你恨
你,我见面没有杀了你就算便宜了你!”
她存心要气她,只字不提从前的过节,偏挑尖锐的话让她难受。
霓漫天心中一震,盯着她神色莫测,“所以你才刻意在我面前一次次夺走师父?”
糖宝嗤了一声,鄙夷道,“你少来恬不知耻了!落十一从来就没喜欢过你,何谈来
夺?他每日宁可陪我也不屑理你,难道不是厌恶你至极?他上一世为我而死,这一
世依旧对我痴心,我若愿意,他立刻便心甘情愿的娶我过门,你现在叫声师母来听
听!”
一通话刺激下来,望着她铁青的神色,糖宝甚是解气,哼,加上骨头妈妈的仇,落
十一的仇,二人可以说是不共戴天,她今天只用些话激激她,算是便宜她了!
殿中空气分外冰冷,霓漫天垂下了眼,半响冷哼道,“说得大义凛凛,说到底,你
也只是利用他是不是!”
糖宝恼恨的围着她转了几圈,实在巴不得上去一个勾拳,忍了又忍,不怒反笑,提
起她的衣襟,强作蛮横道,“你算哪颗葱?我与他何时轮得上你说话!他甘愿对我
好,甘愿为我撇下你,甘愿惯着我宠着我,我便真是利用他,也轮不到你来管!更
何况———”
“师父!”
话未说完,便被这一声惊呼截了住。
她顿时惊呆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空气中微尘如沸,殿外残阳似血。
糖宝僵直的扭过头去,暮色下那人单手撑着殿门,唇色苍白,双目如炬冷冷锁着她
。
不知过了多久,抑或那只是一瞬,他收回目光,竟凄凄扯出一个笑来,清瘦的身影
转身而去。
“你!”糖宝恨不得将她掐死,狠狠跺脚,再也顾及不得的追了出去。
贪婪殿外,晚风冷得彻骨,一路狂奔,空气灌入心肺,只觉令人窒息。
“十一师兄!”她上气不接下气,艰难的拉住他的胳膊。
残叶被那凌乱的脚步声卷起,眼前之人始终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放开!”
“十一师兄,你听我说———”
他一把狠狠甩开了她。
她被他大力挥得一个踉跄,狠狠撞上了身后嶙峋的山石,背脊火辣辣的疼。
忍着痛再次扯上他的衣袖,软声道,“我方才是气她的,不是我的真心话。”
“不是?”他颤抖着扭过头来,双目赤红,苍白的唇没有一丝血色,“你日日来贪
婪殿搅局,我都不怪你,我原还以为———”
他再也说不下去,他如何能再自取其辱?如何能在奢望她心中真的有他半分位置?
是了,在霓漫天入长留之前,她从来不会这样缠他的!
她爱过他吗?
不!她从没说过!
她说,我便是利用他又能怎样?
落十一,承认吧,你心中珍逾性命的感情,她早已弃如敝履了!
他低头,退后两步,轻轻拂开她的手,任何话都已多余。
糖宝再顾不得什么,追上几步低声哀求道,“十一师兄,你信我好不好。”
“我从前便是太过信你。”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握成了拳,神色中那抹伤隐得如此深
,声音意外地平静,“霓漫天是我的徒弟,你不是。从今往后,不要再来贪婪殿了
。”
什么?
她委屈的红了眼眶。方才的那番话她只是想气气霓漫天,她恨她阴险歹毒,恨她三
番五次陷害骨头,更恨她连累了落十一,害他性命。
他从来都是那样温吞善良,上一世他二人走至绝境,也是因他一直优柔寡断。
他总是一次次原谅包庇霓漫天,她一直明白他的心意,却在这一刻,连他的心思都
变得莫测起来。她能信他吗?这世间除了骨头,她还能信谁?
手滑至他的袖上,她问,“你心中喜欢的,到底是我还是霓漫天?”
他猛地转过头来,怒意几欲将他击垮,想笑,眼眶却酸疼至极,落十一,你竟可悲
至此,痴恋半生,她却连你的心意都不知!
“很好。”他看着她,眼中一片死寂。
下一瞬,光剑直指,袖角削落。
他御风而去,再不回头,话音四荡,“对错也罢,我与你,终于有个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