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点头之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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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他一直把自己定位为他人生的局外人，偶尔火上浇油，偶尔锦上添花，跨在意义有无的界限上，就是被突然提起都该感恩戴德。某一部分的他知道自己并非这么无足轻重，但他忍不住一遍一遍否定自己在那个人生命中的地位。那是盈满了落空期待的悲凉心境。
2、
战争过后他们不是没有重逢过，毕竟世界这么小，而他的伤疤太醒目正如他的金发太耀眼。他一直都能那么迅速地发现他，与生俱来的天赋，从黄金男孩刚踏进摩金夫人长袍店的第一步开始被挖掘。
初遇之地，从来都缄口不提，他没有勇气问他记得与否，也是从那一刻开始他承认自己懦弱退缩。直到现在，他远远看见了那傻气圆眼镜的反光，转身就走，半点不拖泥带水。
他再没办法以不容置疑的姿态站在他面前，即使在那个人看来他从来也只有伪饰的趾高气扬。他无数次自虐地想，当马尔福的荣光剥落，德拉科还剩下什么？这一点余烬对伟大的救世主哈利.波特又意味着什么？可笑的过去时学园恶霸或者活该落魄的人生输家？
他从不承认自己沐浴过他的善意，即使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母亲、庄园、半数资产——都是靠那个人出庭作证才保住。
“因为这还远远不够，如果你不止住我的饥渴，一切就只是伪善。”——这是他一直说不出口的苦□□意。
3、
他有充分的理由恨他，卢修斯下葬那天，他和纳西莎孤零零地撑着雨伞站在墓碑前时他是真的恨他。魔法世界迎来了新纪元，可马尔福家族却走向没落，没有谁会来参加一个接受摄魂怪之吻死去的高级食死徒的葬礼。
他穿着丧服看自己从小仰慕的父亲回归尘土，生命中没有哪天比那一刻更恨波特。
他真的尽力了、他并没那么大的影响力、卢修斯确实罪无可恕……这些德拉科都知道，但他无法原谅。
即使不算他救过波特，他母亲救过波特，他也还是欠他。而且，现在没了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没了黑魔头和凤凰社，总得找一些理由来仇视对方不是吗？他们俩只能靠这种方式牵扯下去，习惯使然。
可就连这牵扯都被时间冲淡了。
4、
得知他的第一个孩子出生是在为病床上的纳西莎念《预言家日报》的时候。这新闻不在头版，却也占了相当大的篇幅，波特抱着婴儿激动得眼泪都在闪，女韦斯莱靠着他笑得疲惫却温柔。
他只呆愣了一会儿。纳西莎的手轻轻搭上他肩膀，安慰地笑。
他一直觉得她什么都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比谁都早。
他按上母亲的手，力道虚弱。
“马尔福家需要位女主人。”这是纳西莎唯一一次说这句话。他点了头。
一个月后，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成为了德拉科.马尔福的妻子。
都来自没落的纯血家族，都出生斯莱特林，甚至还拥有相似的金发灰眼，他们相似到对对方充满怜悯和敬畏。他直觉她心中有个深爱的人，但从不过问，好像对她温柔就是对自己仁慈一样。她也是同样心态。他们不曾相爱却都固执地不计代价地保护对方，总算成为一个家。
两年后，斯科皮.马尔福出生。
纳西莎在孙子十一个月时去世。斯科皮刚学会走路，她兴致勃勃地带他在花园里逛了一下午，晚餐的胃口比平时都好，和阿斯托尼亚分享了许多德拉科小时候的趣事。然后她睡下，悄无声息地被死神带走。
时间是最残酷也最宽容，联系被它冲淡，昔日的过错也随它逝去，湮灭在健忘人群的记忆里。纳西莎的葬礼来了很多人，波特也出席了。
算起来他们已有近8年的时间没见过面，他忍着颤抖和他握手，不愿意被阿斯托尼亚看出半点端倪。女人可能真的什么也没发现，即使他们交握的时间长了那么半分钟。她只是对他哀伤地垂下了眼睫。
5、
比起在霍格沃兹每天都有铭心记忆的那些年，25岁以后的时间就像被快进了一样，一转眼十年过去，斯科皮也到了入学年龄。
九又四分之三月台上，他温柔地看着妻子絮絮叨叨地叮嘱着他们的儿子。
斯科皮的长相完全是德拉科的翻版，却不像他当年那般气焰嚣张，而是更加谨言慎行。
如果那时候的我像斯科皮这么懂得分寸一切会有不同吗？他几乎被自己逗乐了。
就像被梅林提醒了似的，他突然抬起头往前看去。
蒸汽逐渐散开，显露出那个拥有一双从未在他记忆褪色的绿眼睛的男人，明显的成熟了却还是架着一副稚拙到可爱的圆眼镜，正带着个缩小版的他朝自己走来。
他们互相凝视，只有那么短短一秒，却像把迄今为止的人生重走了一轮。
他想嘲笑自己，却被震得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动弹不得。终于还是对方先低下头去。
不是没想过会遇见他，只是没想到他还会对自己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原来一个人的一生真的会拥有一件堪称“永恒”的东西。
6、
一周后他收到了一个未署名的猫头鹰包裹，包得极其拙劣，绿色的缎带却精致华美。亲眼看着包裹掉在面前的那一刻，德拉科真不知道惊喜还是惊吓更多一点。
他想象得出那人笨手笨脚、偷偷摸摸寄出这东西的模样，却又禁不住反复告诫自己不该有所期待。不期待，才不会失望。
直到用过晚餐，独自来到书房他才终于把包裹拆开。
里面是一根山楂木的魔杖和一张纸片，纸片上画着一个圆眼镜的疤头被人欺负得很惨。*
他握着这根久违了但明显被人呵护得很好的魔杖，长久地注视着那张鲜活的已经泛黄了的画，酸楚和甜蜜纠结在心头，最终却成了挫败的叹息。
三十五岁，说起来已经过了半生，他们相识的年头早就长过未蒙面的年岁，他们各自为政又秘而不宣的想念也堪堪过了十八年。十八年里，他有了阿斯托利亚，有了斯科皮，他也终于被梦寐以求的家人们围绕。
早过了允许肆意妄为的年纪。
7、
那一晚他梦见了似是而非的过去。
他梦见摩金夫人的长袍店里，他们友好地交谈，彼此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他梦见在火车上，他礼貌而绅士地伸出右手，被他牢牢握在掌心；
他梦见禁林那个夜晚，他紧紧拽住他一路狂奔，一起逃到了安全地带；
他梦见他背着乌姆里奇，在DA特训后秘密的两人聚会里为他通风报信；
他梦见他被黑魔头的魔杖瞄准，却在最后时刻被他推离那道致命绿光，取而代之……
子夜时分，德拉科大汗淋漓地惊醒。
他自认不是什么伟大高尚的人，这从未发生过的一切即使把他的人生重头来过也不大可能出现。
他紧紧握住那根失而复得的魔杖重新躺下，那上面凝聚了真实的他这一生的勇气与爱恨。*
8、
18岁的哈利.波特在获得梅林一级勋章后，被采访记者问到了感情问题。
他害羞又真挚地说：“我们爱上一个人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优秀多完美，而是发现连他的那些缺点都可以无条件地去包容，只为了这是真实的，完整的他的一部分。”
直到四十岁，德拉科.马尔福才第一次看到这段话。
9、
哈利过四十一岁生日时收到了一个匿名人送的冥想盆，被金妮笑话他终于也到了粉丝都为他担忧记忆力的年纪。他全不反驳，笑笑就过。
真正的礼物其实是施了粘着咒附在盆底的小玻璃瓶，里面装的是德拉科的记忆。瓶身上传来微弱的属于那个人的魔法波动，让一贯矫健的傲罗波特都脚步踉跄起来。
他关上房门，坠入雾海，沉浮之间看到的全是映在金发男人眼中的自己。从稚嫩懵懂的孩童到心思重重少年，从坚毅果决的青年到出现在媒体上，总是面沉如水的中年。
他忍不住翻出钱夹里阿不思和斯科皮在马尔福庄园的一张合影，右下角的走廊，那个人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心头一跳，接着隆隆作响。
然后，在金妮推开房门的一刹那，全部偃旗息鼓。
10、
这一年的九月一号是他最后一次送已经升上七年级的斯科皮登上霍格沃兹特快的日子，斯科皮一进站台就发现了他的好友阿不思，老远就开始打招呼。
他也看见了他，跨越七年时光的阻隔。
这一次谁也没错开目光。
他凝视着他，缓慢清晰地做了一串口型；他目光温润，笑着给予了一句无声的回应。
——I love you, forever.
——I miss you, always.
11、
记忆的迷雾在你身边淡了一圈，发梢指尖，触手可及。时光尽头，唯你身影如昔。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点头之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