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而复反 不如忘却》f*****痕

1、车站上的小鬼

　　“这个，是我的位子。能不能请你让一下呢。”
　　坐在我座位上的小鬼头抬起脸仔细地上下打量了我两眼，眼神中带着成年人才有的精明刻薄，尖声尖气地反驳道：“不要，我就是要坐这个位子。”
　　乍一看之下这个小孩就如同这个年纪的其他小孩一样，拥有独生子女的坏脾气和娇生惯养的白嫩皮肤。
　　不过，也仅仅是“乍一看”之下而已。
　　“那么，你要怎样才可以让出这个位子呢？”
　　他歪着头看着我，张开小嘴露出了不似这个年纪的小孩该有的四颗尖利虎牙，“那，你要是肯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把座位让给你。”
　　我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旅行袋毫不犹豫地扔到了他的头上。
　　“吱，吱，吱！”原本轻若无物的旅行袋下传来了凄厉而惨烈的叫声，似乎还伴随着骨骼龟裂的声音。“重死了，拿开，快拿开！”
　　路过的乘务小姐赶忙走了过来，询问着我：“先生，需要我帮你把旅行包放在架子上吗？”
　　未等我作出回答，她已经敏捷地将手伸到了我的旅行袋上，想要将它抬到上方的行李架上。
　　“咦，”乘务小姐试图搬动着我的旅行袋，旅行袋依旧纹丝不动。她惊讶而又尴尬地抬起头望着我，露出勉为其难的笑容，“先生，您的旅行袋还真是重呢！”
　　“还是我自己来吧。”我不着痕迹地拂开了她的手，将旅行袋举了起来放在了行李架上。
　　“嗯？那么，祝，祝您旅途愉快！”被我触碰过后的她仿佛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般支支吾吾地向我说道。
　　我望着她渐渐离去的方向冷笑一声，回过头对着座位上奄奄一息的小鬼头咧开嘴笑道，“还不快滚！”
　　方才还算的上是面目清秀的小男孩立刻现出了原形，一头黑发变成了诡异的红色，冒出了两只尖尖的犄角，青白色的面孔上满是惊惧和愤怒，他瞪着我地吼道：“你，你是什么人！”
　　“不识抬举。”我不耐烦地抬起一脚将这个长着两个犄角的小鬼从座位上踢了下来，习惯性地将手伸进裤袋里掏烟，却又想起火车上不能抽烟只好作罢。
　　“你，还有你在这车上的同伴都给我快点滚。”我烦躁地从口袋里扒出了条口香糖放在嘴里咀嚼着，“知道刚才那个包里装的是什么吗？那可是我特地从乐山那里带来的加过祝福的佛像。”
　　龇牙咧嘴的青面小鬼一听到“佛像”二字立刻缩掉了半截身子，不再耀武扬威地在我面前伸舌头跳大神。
　　“原来是道长大人。阿青是刚加入我们这里的小鬼，没点看人的眼色，请道长见谅。”方才附在乘务员小姐身上的吊死鬼悠悠然地飘到了我的面前，拉过了一旁畏畏缩缩的青面小鬼向我弯下了腰，用谄媚的口吻与我商量着，“我和阿青也不过就是在这车上吸吸人气，绝对不会干些损人阳寿的事……啊！！！！”
　　吊死鬼的话夭折在了半途中，我懒懒地掀起眼皮，对着正将那个喋喋不休的吊死鬼咬在嘴里甩得不亦乐乎的猛兽命令道：“穷奇，不要玩了。”
　　那头深黄色的似虎又似牛的生物抬起它巨大的头颅看了我一眼，似乎带着些不愿。
　　“放开它，穷奇，不要在这里惹事。”我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穷奇甩掉了口中的吊死鬼，蜷缩起它巨大的身体，恹恹地躺在了我身侧的座位上：“啧，墨涵，跟在你身后真是无趣。”
　　我不置可否地扬起唇角，习以为常地将这番指责抛于脑后。
　　虎口逃生的吊死鬼在地上滚了两圈后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带着劫后余生的神气对我嚷嚷道：“臭道士，不要以为有点本事就能在这里耀武扬威！雨仙大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妖怪，还有雨仙大人？我冷笑了一声，睁开半眯着的双眼瞪视他们两个低阶小鬼，“嫌命长？”
　　“你，你们给我等着！”吊死鬼颤颤巍巍地拎起身边的青面小鬼，从车厢门出口一蹿而下，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睡在我身旁座位上的穷奇抬起爪子，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问我道：“要追吗？”
　　“不用了，”我瞥了一旁眼冒金光的他，随手敲了下它的头，“少吃这种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穷奇。”
　　穷奇的虎鼻里发出了一声“嗤”地响声，“墨涵，没想到你也会说这种冷笑话。”
　　“如果你真为我的身体健康着想，不如就把你自己奉上，让我吃个痛快。”
　　“得了，我还想留着一张完整的脸下葬。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穷奇就从人的头部开始进食？”我没好气地拍掉了它企图伸过来的爪子，“安分点，我可不想到了A市还要带着你这个累赘。记得自己把体型缩小点，没看见座位都塌下去了吗？”
　　一位乘客想走到我身边坐下，却因为穷奇的缘故始终坐得浑身不适，不得不无奈地起身走开。
　　为了避免周围好奇的目光，我将手机掏了出来，装作自己在打电话。
　　“是，知道了。我的主人。”穷奇用它故作的轻浮腔调说道，瞬间将自己变化成了一个精巧的琥珀石皮带扣放在了座位上，“这样如何？”
　　“你变成这东西干什么？我从来不用腰带的。”
　　“因为电视上说，这样你就可以把我系在腰上啊~~~”
　　“是捧在手心里，你这个文盲！”
　　我恨恨地把它塞进了口袋里，命令着袋子里不断拱动的皮带扣，“老实点，再乱动我就把你扔抽水马桶里冲掉！”
　　“哦，你会把我扔掉？”口袋里的穷奇不安分地滚了一个圈，发出低沉的嘲笑声，“墨涵，别忘了你这个所谓的驱鬼大师可是有我一半的功劳，现在你的生意这么红火还不是托我的福。要是赶走了我，你都不知道在哪里喝西北风！你赶走的那些鬼可不是光靠你一个人……”
　　“是，是。我喝西北风，如果你还想下顿能吃到新鲜的肉，就别在这里唧唧歪歪！”
　　“心情这么差，莫非你那个来了？”
　　“滚，你才来那个！你天天来那个！”
　　“火气这么大，看来是来了。”
　　我刚想要对他开骂之时，穷奇却先毫无诚意地道歉道：“好了，别发火，这次又是哪个达官显贵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惹了怨鬼？”
　　“谁知道，无非就是那些个细碎琐事，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权。你这次最好把动静弄大点，这个人是A市的一个矿产商，身家肯定不少。”
　　“各位旅客，这次旅途的终点站即将到达，请乘客们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从右侧车门依序下车。”
　　我将手机放进口袋里，拉起身边的旅行包从车上一跃而下。穷奇仍在我的口袋里碎碎念叨着：“墨涵，你真是越来越没有职业道德了！现在你都不问委托是什么，就随随便便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