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祭》悠若0609

1、第一章

　　我记得见到他的那一天，天上飘着很大的雪。
　　我出来觅食。我知道作为一只妖精，我不该在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的时候就从洞里跑出来，这是很危险的，师姐和我说过很多次了。更何况，最近戒灵山的附近来了一个很厉害的道士。师姐说这句话的时候，口气无比的严肃。
　　可是我饿了好几天了，我必须出去找东西吃，否则我连练功的力气都没有了。而且我已经有九百九十五年的功力了，我就不信，一个区区的茅山道士能把我怎么样。
　　山顶覆盖着厚厚的大雪，这个世界就在这片银装素裹之中显得安静而且平和。我沿着小道小心翼翼的向前行着，还得不时地注意四周的动向——谁让我是一只黑猫呢？这身黑色的皮毛让我在黑夜中穿行无比的潇洒，但是，现在，映着这雪地，却时时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突然，我感觉到一种不同的气息，让我不由得一阵的发毛，是一种杀气，就来自于东南角，我渐渐地放慢了脚步，全神贯注地分析着这越来越近的杀气，一边慢慢地集中着我的功力——就算是不能反击，至少也应该能够逃命吧。
　　那时，就在那时，一柄附着符咒的长剑从那个方向飞来，几乎是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我逃掉了——我已聚集了至少七成的功力，动用了瞬间移位，逃过了一劫，可是，在那一刻，我也几乎没有了知觉——我不知道这一转移会转到哪里去，算了，反正我是不会死在那柄剑下了。我闭上了眼睛，能到哪就到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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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爷，快看，那里有一只黑猫。”记得朦朦胧胧中有一个略微有些稚嫩的声音喊道。接着我就听到了脚步声，应该是两个人吧，一个人的脚步声轻快而且跳跃，而另一个人，略微有些迟缓。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第一反应是我必须快跑，可是刚才那奋力一博几乎使我耗尽了全部的精力，现在，我根本就动弹不得，算了，他们人类不是常说听天由命嘛，没想到身为妖精的我，今天也只能这样了。
　　轻轻地，我被抱了起来，我能感觉到那个人的手，是温暖的。之后，这种温暖的感觉传遍了全身——他把我拥进了他的裘皮里面，除了感觉到他的体温，隐约中，我还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不知为什么，这让我平静，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至少，妖精的直觉告诉我，这里没有危险。
　　“少爷，我们回房吧，当心着凉，老爷又要骂我啦。”还是那个稚嫩的声音。
　　“嗯！”这是我听到的，他发出的第一个声音，简单，而无丝毫的修饰。

　　我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一头金色的头发，还有蓝紫色的眼睛，还有，脸上淡淡的笑意，他伸手抚摸着我的身体，来自他的手掌的温度，传遍了我的全身。
　　那一刹那，我以为是来到了师姐他们常常对我描述的仙境——因为他们描述中的仙女儿，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这么好看的头发和眼睛。
　　可是，不对，我明明是被一个人抱起来了，这里，是他的洞吧。不，师姐他们说，人类管这个叫做家。
　　“你终于醒了，小家伙，你可真能睡呀，整整三天呀！”我又一次感到了那股来自他的掌心的体温，那么的温暖，而且，他的手，摸在我的身上，是那样的温柔。那一刻，我几乎忘记了我是一只妖精的事实，我只是一只猫吧，但愿如此。
　　“你饿了吧，要不要吃东西，我这里有鸡汤呢。”我闻到了那股香味，确实，我饿了，我挣扎着爬了起来，才发现我并不睡在地上。这是什么，怎么比我的洞里的熊皮还要温暖。我还在想着，他就抱起了我，把我放在另一个比地面要高的地方，那只有一碗有香味的东西，不是水，也不是血，管他呢，我先吃吧。我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着——我告诉自己，我只是一只猫。
　　“我叫利云，你叫什么？”我记得我觉得肚子饱了的时候，他对我说了这么一句。
　　对了，师姐说人是有名字的，不像我们妖精。利云，就是他的名字吧。可是，我有名字吗？没有人叫过我，师姐不是叫我“那只死猫”就是“那只懒猫”，这不算是名字吧。
　　“少爷，你给他取个名字吧。”又是那个声音，我认得的，这回我抬头看了他，发现他也是一个人类，梳着两个好笑的小犄角，穿一身青色的外衣。
　　“那……，你叫肖，好不好？”那个叫利云的人类，一沉呤，说道。
　　肖？这也是名字吗？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比师姐叫我的那些好听。肖，我有名字了，我叫肖。
　　“肖？少爷，这个名字怪怪的，为什么叫肖呢？”那个小犄角在一旁问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时想到的。”利云淡淡的笑了一下，然后用双手抓起我的两只前肢，“从今天开始，你就叫肖了。”
　　肖就肖吧，反正你喜欢，我也喜欢的。

　　后来我就成了他一个形影不离的伙伴。
　　我知道了我睡觉的地方□□而吃饭的地方叫桌子，我常在的地方是他的卧室。
　　他还会带我到一个书房的地方，他常常在那里一呆就是一天。那时的他不喜欢有人打扰他，我只是静静地趴在他的边上，他着他聚精会神的看着一个叫做书的东西。有时候他还会用一根长长的竹子做的带着毛的东西沾一种黑色的液体，涂涂画画的。后来他说那长的东西是笔而黑色的是墨。他画过我，他指着他画的一只黑色的毛茸茸的小家伙说那个是我。应该是吧，我觉得那是跟我在河边喝水的时候看到的水里的那个家伙挺像的，原来那个就是我呀，我抬头看着他，他伸手摸着我的头，对着我笑着。
　　有时候我也会很调皮的，我会跳到他的桌子上，玩他的毛笔。他不会阻止我，只是在那边笑。于是我很得意，特别是在我发现当我的脚踩了那个叫墨水的东西再去踩纸的时候，纸上便会出现黑色的梅花。我喜欢这些小梅花，不过我更喜欢的是，每次，他都会笑着用手指敲我的头，而我，则不停地蹭他的手，这个时候，他的笑容，是最灿烂的。
　　我喜欢这样的笑容，于是，每天，我都会踩出这样的小梅花，然后，等他敲我的头，等他灿烂地笑。

　　我见过他的父亲，不过，我不喜欢这个人。
　　他对他的儿子总是很冷漠，仿佛利云不是他亲生的一样。利云在他面前总是沉默，不说一句话，低着头听着他的诉斥。
　　他更不喜欢我，每次看到我，他总是表现出一副讨厌的表情。干嘛，虽然我是妖精，可也没害过你，干嘛这样看我嘛。
　　利云喜欢把所有的话说给我听。他给我讲他的母亲，一个很慈祥很善良的女人，在他七岁的时候，离开了他。每次讲到他的母亲，他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忧郁，这让我很心痛，我也想告诉他我连我母亲是谁我都不知道，可是，我只是一只猫，除了用脸蹭他的手之外，我什么也做不到。
　　他给我讲他期望的生活，自由，不受约束。种种花养养草，读读诗做做画。可是他的父亲，一直逼着他读书，逼着他去考取功名。说到这里，他总是一声的叹息。
　　这好办，再等五年时间。我想，等我有了一千年的道行，师姐说，那时我就可以变成人的模样，而且可以随意施展法术，到时候我就带你走好了，离开你的父亲，离开这里。

　　我把这里当成一个临时的家，因为有他，我觉得日子过得挺快乐的。我会在他入睡后找个没有人的地方练功，为了带他走，我必须抓紧时间了。
　　在这期间我回过一回戒灵山。师姐们看到我又惊又喜——原来他们都以为我出事了。我说我不是好好的吗？师姐说是呀，还比以前胖了，你小子到哪里享的福，连师姐也忘记了。
　　师姐是一个有着红色皮毛的狐狸，她的道行比我高了一百年，已经修成了人形，是一个曼妙的少女。原本已经下了山，不料碰上了那个道士，所以又躲了回来。
　　我还是和师姐道了别，我要回到利云的身边。
　　师姐来送我的时候只是叮嘱我小心，没有多说什么，我早就说也没什么好怕的，反正我只是一只猫，没人知道我是个妖精的。

　　我喜欢呆在他家里的日子的，春天的时候他带我到院子里玩，看着我扑蝴蝶的时候他总是笑得那样的开心的；夏天的时候他喜欢给我洗澡，看着我的狼狈样，一边为我擦干身上的水一边和我说话；秋天的时候他会在院子里画枫树，我就趴在他的身边，眯着眼睛看着叶子一片一片的落下；我最最喜欢的就是冬天了，因为他总是会抱着我沉沉地睡去，我喜欢他身上的味道，那是从他的衣服上散发出来的薰香的味道，淡淡的，很好闻的。
　　我说如果能这样过下去的话，过上个五年也不错。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