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码DM]盛夏黄昏》孤儿不孤

1、一章全

　　凡事都有对立面。所以即使是众所周知的干净阳光的武之内空也会在某个不算热的午后，倚着一棵粗壮的树干，在阴凉的树荫下抽上一口烟。
　　偶尔，她也会跑到自动贩卖机前，按下啤酒罐的按钮。
　　周边的人都知道，武之内空已经悄然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她看上去相较于以前已经很少言寡语了，眉眼也总是懒散地低垂着，半睁不睁的一副样子。头发已经盖过了肩头，往常只要头发一齐肩她就会去理发店，只是这个暑假过后她似乎都不打算恢复原来的发型了，配着她慢慢张开来的面庞，还颇有些慵懒的美。

　　今天下午的温度2打头，比起之前的夏天来已经算凉快很多了。
　　阳光从树叶间的缝隙金光一般洒了下来，心觉太刺眼的武之内空压低了鸭舌帽的帽檐，并同时把眼睛瞥向距离她有四五米远的区域上。
　　又是一大堆女孩子。
　　这所学校的绝大多数女学生只要一有空都爱往这栋教学楼走，有些人甚至在通往这栋教学楼的路上打粉底、画眼影。它宏伟壮观，楼下的环境也很好，但这都不能成为女生们总爱抬脚往这里走的原因。真正能促使女生们来到这里的只有两个人：在这栋教学楼里学习的石田大和以及八神太一。
　　很不巧的，武之内空和这两个校园里的风云人物都很熟识——当然，这是那八神和石田认为的。这在武之内空看来并没有什么多熟的关系，八神太一小学时和她同班过，石田大和则是五年级暑假去参加的夏令营的儿童会成员中的一个。
　　直觉告诉武之内空，如果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下去找八神太一和石田大和，不会带来好的结果。于是她只好戴了顶鸭舌帽，掩住自己的脸，顺便驱走一些独属于盛夏的燥热。
　　之前的打赌她输了，两个人叽叽咕咕一阵后就让她每次放学都过来这栋教学楼等他们一起回家——至少这个学期内就必须是这样的。
　　虽然无奈，但武之内空纵然再不喜欢这种“回报”，也只得实践“愿赌服输”这一规则。她现在已经不太热衷于饰演“好人”“英雄”这类角色了，但她好歹也要有最起码的诚信，要讲规矩。
　　她每次等这两个人的时间都不少于十分钟，毕竟在那么短短的一段路上摆脱那么多的花痴还是挺困难的。更何况放学后这两个人一起出动，花痴的数量更是达到了一天之中的高峰。
　　已经能隐约看见他们两个人颀长的身影了。毕竟相隔的距离不算近，再加上武之内空又有那么点近视，远处攒动的人头呼啦啦地密密麻麻，实在是叫她眼花缭乱。不过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看到八神太一和石田大和，对她来说也不算太难。
　　“真倒霉。”实在是百无聊赖的武之内空斜倚着树干，喃喃着闭上了眼睛，准备闭目养神。至于那“倒霉”二字，不知道她是在说被花痴缠住的石田大和以及八神太一，还是在说打赌输给了这两个人的自己。
　　“素娜！”刚刚闭上眼睛，不远处就传来了两道极具磁性的男声。
　　武之内空睁开眼。方才还在被困在花痴群里的两个人在这时候出现在了她的眼前，与她的距离相对于朋友来说有些近，大约三、四十厘米，是个有点暧昧的距离。
　　武之内空站直身体，顿时又把距离拉短了一些。她敛着眉眼，表情有些僵：“走吧。”说完抬手一压帽檐就走出了树荫。

　　三个人的家都在一个街区，也不过隔了一两条街，要不就是几个小区。也难怪八神太一和石田大和会肯定武之内空回家的方向跟他们一样。
　　回家的路上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一片沉默。
　　不知何时，阳光温柔的武之内空也开始学会用蓝调的英文歌充斥自己的听觉，从而变得少言寡语。
　　有很多处的变化，都是悄然无声的。
　　“素娜，明天星期六我们去对面那条街吃冰吧！”八神太一停了下来，指向一个甜品屋。
　　武之内空转过头来，看了看八神太一，又看了看那座甜品屋。“可我——”
　　“素娜，明天我和你去逛街，好不好？”石田大和扬起一抹微笑，那是学校里的女性们不曾享有的属于石田大和的笑容。
　　“可是我说过了我想——”
　　“欸，阿和，明明是我先约素娜的好不好！”
　　“这又不能让素娜答应你！”
　　……
　　武之内空淡淡撇过了眼，好在这黄昏的小道上没几个人经过，街道两边雅致的店铺也都很宁静。不然她真的会扭头走掉，当做不认识这两个已经上了高中却仍然孩子般幼稚的人。
　　她向那两个仍然在争辩的男生扫过去了一眼，夕阳的暖色光辉打在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反而更能显得出暖心的青春气息。
　　武之内空默默低了低头，嘴边噙着一抹弧度很小的笑。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她和他们站在一起都是那么不相称。
　　嗯，姑且就这样……站在他们的不远处，却又不易被人察觉的位置，就这样，看着他们——那倒也不错。
　　反正这个学期过了就好了，真的，武之内空。

　　[2]

　　今天是周六，武之内空伸了懒腰，寻思着接下来的事情。
　　“叩叩叩”敲门声响了起来，“素娜！”
　　……八神太一？
　　武之内空打开了门扉，这才发现门外除了八神太一还站着石田大和。登时她就想起了昨天夕阳时他们对她的这个周六所做出的第N个邀约。
　　这两个人似乎对她周遭的一切都颇有些了解，还有一股原因不明的强烈执念。他们似乎做什么都要拉上她，事后还很爱向她展示当时的抓拍，看她有些郁卒的表情，也总会开心地笑出来。
　　这个学期，她和八神太一，还有石田大和，似乎结成了连体三胞胎，真真是到哪都形影不离。
　　一向都很有警惕心的武之内空，感到了自己心灵防线一次次崩溃的危险信号。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没有智商，不会猜想那两个人的用意……一点都不会。
　　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她已经隐隐想到了某种于她来说比较荒谬的可能，却还是要与那两个人不断周旋。每次她都打算说些什么，在看到两张俊美的笑脸时却连嘴皮子都没动一下。
　　真是让人不自在的处境。她就像已有倦意的猎物，在被动的情况下不得不继续狼狈的窜逃，而那两个意气风发的人，扛着一身精良装备，视力绝佳的鹰眼一扫便能发现她微颤的身躯。
　　“素娜，素娜？”
　　“啊……不好意思。”武之内空握着门把的手一紧，最近走神和发呆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多了……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正斜着身子握着门把站在开了没一半的门口，而那两个来找她的人，离她仅有三四十厘米。
　　又是那个有点暧昧的距离。
　　“你们先进来坐吧。”武之内空进屋倒了茶水给他们，招呼着两人坐下。本来想开门后就直接拒绝掉他们的邀请的，只不过她又走神了一次，也把人家晾在门口有段时间了，再让人家干站着，岂不就显得她不近人情？
　　其实八神太一也只是小学的时候和她同班过，更何况他们还不是同桌；石田大和是参加夏令营的儿童会里的成员之一，她不过就和这两个人参加了一次夏令营而已，虽然之后初中高中似乎也都在一个学校，但在这个学期以前他们算是没什么交集的了。要不是她正好经过男子足球部，八神太一就不会随随便便把她拉来，最后还和石田大和一起同她打赌。
　　“素娜，你该不会不清楚我们喜欢喝什么吧？”
　　武之内空转过头，看见石田大和与八神太一两个人同时指着自己手上的茶水干笑着。有时候会帮他们买饮料，也就顺便记下来了。
　　“八神，碳酸饮料含有对身体有害的酸性物质，偶尔开一瓶就够了；石田，你不知道咖啡因会造成身体超负荷吗？”武之内空说着就微微弯腰把两杯茶放到了两人的面前，没直起身，仿佛闪着光的眸子对上他们，嘴角也噙着似有若无的弧度。“有得喝就不错了，挑什么。”说完她直起身，去了房间。
　　武之内空向来不喜香水，却对薄荷的凉气情有独钟，衣服都是被泡在薄荷水里很长时间的，这么一来就残留了些薄荷香气。只要距离她二三十厘米，甚至更短的距离，就能闻到了。凉薄的气息拨动着八神太一与石田大和的鼻翼，心跳不禁漏了一拍。更何况对方衬衫衣领里逐渐变得白皙滑嫩的皮肤和锁骨的轮廓就在不远处，有些叫人移不开眼。
　　两个人趁着武之内空不在的空当对视一眼，心下就都明了了。原来自己再怎么优秀，在人群中再怎么显眼，在自己暗恋的人面前也都不过是情窦初开的一个小男生。这荷尔蒙向来都是他们能迷倒花痴少女们的一个因素，没想到今天竟被它反摆一道，被蛊惑的人似乎成为自己了。
　　武之内空拿了个简洁的米白色手包，手包不大，就比她的手掌略大一些。还有条柔滑的绳子，她可以把手包挂在手腕上。她去房间里换了身没有图案的T恤短裤，盖过肩头的暖橙色长发手感极其顺滑，双手环胸看着两个人：“我要去进行有目的的采购。八神，石田，十分抱歉。”
　　烟正好没了，正好让她找个可以逃开他们的藉口——男的一向都很不喜欢跟女人采购吧？不仅走路走到累死，还要当女人免费的搬运工，时不时还要顾及女人的心情纠结地对商品评价一番。
　　“哦？没想到素娜喜欢采购啊，那好啊，阿和正好还有作业要写，那我陪素娜去好了。”
　　“素娜你别听他胡说——其实他今天有约会的。我陪你去就好了。”
　　武之内空却始终一言不发，嘴边噙着一抹笑，看着他们的唇枪舌战。
　　最后，三个人还是一起走上了通往商场的大街。

　　[3]

　　意识到自己与石田大和跟八神太一被人潮分散的时候，武之内空只是有些纳闷，要不多买一盒好了？起码她可以少来一次商场。
　　她不慌不忙地站到了街道旁店铺的门口，从人潮中退了出来。抬起自己的双手时，有些仔细地看了看。要是从一开始，这两只手都被牵住了，是不是挤得再难受，也不会被分散？
　　最近变得有些凉薄的眸子在此刻终于染上了一种落寞的情绪。
　　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她不愿意尝试，不愿意朝他们迈出一步的问题。两个人什么都好，又一直对她全心全意，要她每天放学都一起回家，其实是他们一次次放低了台阶，在等她上而已。
　　平心而论，八神太一以及石田大和简直对她好到了极点。这大概是除去亲人外，对她最好的人了。她不懂的知识点，就给她讲了个透彻，还附上了几道典型例题；偶尔她会说起自己对于某件事物的感慨，他们就一句话不插，做个合格的聆听者；心情不好的时候，这两个又陪她浪费精力虚度光阴，有时走进误区了还会开导她……
　　同桌说她和过去真的是不一样了。
　　那我过去什么样？
　　……温柔吧，很有爱心很积极的样子。
　　哦。
　　安啦，虽然你现在话少了点，但这样子也挺好的不是吗？
　　晓，有个人要是在我温柔那时候喜欢上我，那他看到我现在这种有些消极的样子，还会喜欢我吗？
　　我认为，只要用合适的方式表达爱啊、喜欢啊这种感情，应该就不会讨厌。人是多面性的，不可能你喜欢温柔的，你对象在你面前就一直是温柔的。如果那个人不喜欢现在的你，那他应该就只是喜欢你温柔的样子而已，而不是真正喜欢你这个人。

　　“嘀嘀嘀——”
　　“嘀嘀嘀——”
　　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武之内空这才回过神来。
　　手机上显示的是八神太一的电话号码，她按下了接听键。
　　“你转头。”
　　她缓缓转过头，入目的是两个在阳光下帅得人神共愤的男生。就连没当过花痴的武之内空眸子里都有着惊叹。
　　“抱歉，我刚刚又走神了。”这次，她主动缩小了距离。心里在想着两人其他方面的爱好。
　　“走吧，我们去采购。”武之内空嘴角的笑显得真实了很多，握上了两只大手，两边的人似乎都有僵硬一下，但很快，她的双手就被握紧了。
　　这两个人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重要到如果要拒绝就都拒绝的地步。
　　她希望，她可以贪心一次。
　　毕竟人对于很多事情都是有贪欲的。
　　她仅仅是希望……

　　“素娜，你今天……”石田大和抬起手来看了看，仿佛上面还有着武之内空的体温。
　　这好像是第一次，素娜愿意这么接近他们。今天同她的相处就像是一场美梦，美妙，叫人不愿醒来。
　　武之内空踮起脚，分别在他们的脸颊上印下一记轻吻。虽然没有笑，但眉眼相较于她刚失忆的那阵子，柔和了很多。
　　“嗯？”她说，“明天去游乐场。”说完，她便噔噔上了楼，没有回过头。
　　“阿和……这样是不是就表明……”素娜发现了他们的心意，“而且……”接受了他们？
　　“废话什么，走了！没听素娜说明天去游乐场么，还不快回家计划一下明天穿什么？”石田大和停止了脸上的傻笑，有些尴尬地拖走了八神太一。
　　“明天把我那件蓝色的T恤穿出来，素娜肯定眼睛看我都看得发直了。”
　　“胡说八道！我比你帅好不好！”
　　此时，已是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