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戬吒]记忆的碎片》月影儿

21、第二十一章 心月狐

　　恍恍惚惚中，似乎有什么的东西在蹭自己的脸，哪吒勉强睁开眼睛，却见月光下，一只巴掌大小，毛色雪白的小狐狸蹲在自己的胸口上，用湿润的鼻子在自己颈边嗅来嗅去。

　　哪吒轻叹一声，吓得小狐狸 “哧溜”一下钻进一旁的草丛里，只露出两只耳朵尖尖。

　　察觉对方不会伤害自己后，小狐狸钻出草丛，再次跳到他的胸口上，歪着一颗小脑袋，用乌黑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他，两只耳朵时不时抖动着，非常可爱。

　　哪吒抬了抬手，又无力的放下。他尝试凝聚体内的真气，无奈丹田中空荡荡的，四肢百骸又麻又痛，根本使不上劲。

　　转眼环顾四周，但见此处峰峦奇峭，古木盘虬，虽比不上花果山的雄伟壮丽，却也是个清幽僻静，灵气充沛的人间仙境。

　　他只记得自己驾云离开花果山后，曾一度浑浑噩噩，无法思考，之后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莫非是之前情绪激愤，这才导致经脉逆转，坠落在此？

　　事已至此，急也无用，不如就此好好休息，待身体恢复之后，再作打算。

　　见他闭上双眼，小狐狸急了，伸出柔嫩的爪子，使劲拍他的脸颊，待他睁开眼时，便“吱”的叫了一声，用爪子指向左侧。

　　月色朦胧中，几点萤火从花叶中升起，四处散开，其中一只落在小狐狸的鼻尖上，忽明忽暗的光晕映得它的眼睛熠熠生辉。

　　哪吒情不自禁的赞道：“真漂亮。”

　　听到赞美，小狐狸弯了弯眼睛，用爪子拨弄鼻子，待萤火飞走后，又歪着头，看向天空，蓬松的尾巴来回摆动，时不时扫在哪吒的脖子上，逗得他忍不住发笑。

　　“吱！”小狐狸突然停了下来，小爪子再次往左侧指去，神情非常严肃。

　　莫非它在暗示什么？

　　哪吒侧头打量着身旁的草地，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一株枣树，上面结满了鲜红饱满的枣子。

　　“可惜我现在动不了，不能摘枣子给你吃。”哪吒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

　　他哪里知道，自己躺着的地方，正是小狐狸的家门口，而小狐狸对他做的手势，是想让他马上把狐狸洞口的落石清理干净，好让它回家睡觉。

　　这日傍晚，小狐狸兴致勃勃打扫完洞府，正懒洋洋趴在洞口晒太阳，谁知一声炸雷过后，洞口坍塌，堵满碎石，紧接着天上平白无故摔下个衣着华丽的俏天神，压垮了它用来晒太阳的草甸。

　　如今已是深秋，天气转凉，夜晚更是风寒露重，家门被堵，自己岂不是要在外面喝一晚的西北风？

　　它用尽一切办法，拖拉扒拽，推攘撕咬，也只把洞口扒拉出一条细缝，无奈之下只好蹲在一旁，眼巴巴盼着天神快快醒来。

　　谁知天神醒后，依旧赖在自家门口，无动于衷，偏偏它修行尚浅，不会说话，无法与天神交流，唯有在对方胸口上跳来跳去，以示抗议。

　　小狐狸身子小巧，没什么分量，就算跳得再厉害，也不会对哪吒造成伤害，可他之前悲愤交加，伤了元气，胸口受到撞击之后，竟剧烈咳嗽起来。

　　见他嘴角渗出血沫，小狐狸傻了眼，慌慌张张跳到地上，钻进草丛里。

　　小狐狸走后，四周变得异常安静，除了偶尔响起的角鸮哀嚎，再无半点声音。

　　哪吒怅然的看着满天繁星，不知不觉间，心底升起一股悲凉之意，仿佛天地之间，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一个。

　　也不知过了多久，草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小狐狸衔着一株茎叶粗壮，开着团状红花的植物钻了出来。

　　哪吒认出那是极为珍贵的草药三七，俗名“金不换”，封神之战时，他曾在姜师叔的指点下，用这种草药替受伤的军士们疗伤。

　　小狐狸嚼碎草药，喂到他的嘴里，又伸出舌头，舔净他嘴边的血渍和药渣。

　　夜深了，月亮隐入云层，四周变得漆黑一片，小狐狸仰头嗅了嗅风的气味，钻进哪吒怀里。

　　它打了个哈欠，蜷起身子，用尾巴遮住眼睛——就算不能回家，有个香香的、软软的垫子靠着也不错！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树梢，照在小狐狸身上，它伸了个懒腰，从哪吒怀里滚出来。

　　它直起身子，仔细端详着仍在沉睡的天神。

　　他的眼睫又弯又长，上面挂着细细的露水，在阳光下发出五色霞光；他的肌肤光洁如脂，像白白糯糯的团子，让人忍不住想要舔一舔……

　　等等，他的左脸颊上，怎么会有几朵梅花状的泥印子？

　　小狐狸小心翼翼伸出爪子，在泥印子上比划了一下——不大不小，正好合适！

　　昨晚它为了扒开堵在洞口的石块，早就裹了一身泥土，哪吒脸上的泥印子，正是它用爪子拍打对方的脸颊时印上去的。

　　看着脏兮兮的爪子，小狐狸羞红了脸，它飞一般跑到小溪边，扑通一声跳到水里，使劲搓洗身上的茸毛。

　　末了，小狐狸爬回岸边，翻过肚皮，晒起了太阳。

　　突然，它一咕噜跳起，把尾巴放到水里浸湿，调头就往回跑。

　　突如其来的清凉令哪吒打了个冷战，他睁开眼，哭笑不得的看着用尾巴替自己擦脸的小狐狸。

　　小狐狸擦得非常仔细，直到把他裸露在外的肌肤全都擦过一遍后，这才仰面倒在地上，吭哧吭哧直喘气。

　　休息片刻后，它又跑到枣树下，用短小的前爪抱住树干，拼命摇晃起来。

　　也不知是被它的努力感动，还是果子熟透了挂不住，一阵风过，香甜的枣子噼里啪啦掉了下来，砸得它抱头乱窜。

　　待枣雨停息，它又将甜枣一枚枚衔过来，喂到哪吒嘴里。

　　哪吒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凡间的果子了，天上的瓜果虽然鲜美，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用天化的话来说，应该是……没有水果味。

　　清甜可口的枣子缓解了饥渴，哪吒心满意足的舒了口气，小狐狸亦露出甜甜的笑容——天神吃饱了就能动了，自己也就可以回家了！

　　突然，地面剧烈震动起来，伴随着一股腥臭，一只相貌凶狠，膀大腰圆的独眼熊罴怪摇摇晃晃向他们走来。

　　熊怪腰间系着条上好的狐皮腰带，瑞雪似的毛皮上，依稀可见斑驳的血渍与油污。

　　见到狐皮，小狐狸红了眼睛，弓起身子，扑到熊怪身上又撕又咬。

　　熊怪一把抓住小狐狸尾巴，将它高高提起：“原来是你这小畜生！上次你爹拼死护你，让你躲过一劫，这次可没这么走运了！”拍拍腰间的狐皮，“老子用你爹的皮毛，做了这腰带，而你嘛，正好做顶帽子！”

　　小狐狸听得泪水涟涟，扭身去咬熊怪的手腕，熊怪吃痛，将它用力摔在地上。

　　小狐狸惨叫一声，滚到哪吒脚边，昏死过去。

　　瞥了小狐狸一眼，熊怪将目光投向躺在地上的哪吒，端详片刻后，阴阳怪气的说道：“哟，这不是哪吒三太子吗？看样子，你伤得不轻啊！怎么，还记得我吗？”

　　哪吒冷笑道：“被我诛杀的妖魔不计其数，若每一个都要记住，岂不累死？”

　　熊怪咬牙切齿道：“不错，当年你连诛九十六洞妖魔，还弄瞎老子的一只眼，也不知哪个王八蛋的在老子耳边说‘跳崖不死，必有奇遇’，老子便信了他的鬼话，结果摔得全身骨折，整整嚎三天三夜，这才嗝屁下了地狱，受了几百年酷刑，要不是一只猴子大闹地府，老子他娘的还在下面受罪呢！老子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熊怪不怀好意靠了过来，用力捏着哪吒的下巴，令他面向自己。一股尸臭扑鼻而来，熏得哪吒差点闭过气去，他厌恶的将头撇开，冷冷道：“离我远点。”

　　“三太子，你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天神，怎么可能让这小畜生喂你吃东西？唯一的解释就是——你现在根本动不了！”熊怪舔舔嘴唇，露出贪婪之色，“老子吃人无数，还从未吃过天神，如今老天开眼，叫你落到我的手上，我倒要尝尝，战神三太子的肉是什滋味！”

　　“就凭你？”哪吒目光蓦冷，身上散出一股寒意。

　　熊怪被这无形杀气逼得退了一步，故作镇定道：“老子暗中盯了你一晚上，明明看到你呕血不止，不能动弹，你不可能恢复得那么快！你、你现在形同废人，老子吃过不死药，永生不死，杀、杀你根本、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哪吒冷笑一声，眸中的寒意更盛了。

　　莫非他没有受伤，而是装出这副模样引我上当？熊怪越想越怕，突然狂性大发，拔起一棵水桶般粗细的大树，奋力掷出。

　　哪吒凌空一脚，把树干踢了回去，熊怪躲闪不及，被树干击中胸口，倒在地上。

　　不等起身，肩膀陡然一痛，一条胳膊竟被齐根卸下，污血从伤口处汩汩涌出，不一时便把地面染黑。

　　“给你不死药的人是谁？”哪吒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刀，在阳光下如寒冰般微微透明。

　　“老子凭什么告诉你？老子现在是不死之身，你、你杀不了我！”熊怪嘶声力竭的吼道。

　　“不死，不意味着我没办法治你。”哪吒一脚踏住熊怪的胸口，用短刀在它的另一条胳膊上慢慢比划着。

　　熊怪顿时蔫了。它虽然不死，却仍会受伤，它在此地作恶多年，早就与山精树怪结下梁子，倘若哪吒断它四肢，将它变成熊棍，它就只能平躺着任人宰割了。

　　“殿下饶命，我说！我说！当时地府大乱，我趁机咬断绳索逃走，途中遇到一蒙面黑衣人，她把我领出地府，给了我半颗仙草，说是天庭的不死药，还说只要我帮他杀死狐王苏元，取得天狐内丹，就把另外半颗仙草给我，助我得道升仙……”

　　“那蒙面人是谁？”

　　“我……我不知道。不过我闻得出来，她身上很香，是一个……”

　　话未说完，熊怪忽然全身痉挛口吐白沫，两只眼球也不受控制的乱转起来。哪吒暗道不好，将真气注入它的紫府，却始终无法令它苏醒。过得片刻，熊怪的眼眶凹陷下去，全身肌肉也尽数消融，只留一层毛皮附在骨骼之上，俨然一副风化多年的模样。

　　蚀骨销魂，隔空杀熊，看来是碰上劲敌了！哪吒以二指点向眉心，试图追踪对方的神识，却一无所获。末了，他反手一掌，将路旁的巨石击得粉碎。

　　响声惊动了山神土地，他们纷纷现身出来，跪在哪吒面前，大气也不敢出。见众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哪吒不禁皱眉道：“尔等为何弄成这副模样？”

　　山神土地登时哭道：“殿下有所不知，这熊怪好生厉害，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杀死狐王苏元，挖了天狐内丹，还穿了小仙的琵琶骨，胁迫小仙到他洞中为奴为婢，小仙法力尽失，所以……”

　　说罢撩开衣衫，露出胸前锈迹斑斑的铁链。

　　哪吒眉峰紧锁，寻思道：“这厮认得我的名号，应是大围剿时的漏网之鱼，但它法术低微，仅凭一身蛮力，如何杀得了狐王苏元？它适才出现时浑身散发尸臭，眼珠也呈现诡异的灰白色，根本与死了毫无区别，不像是不死之身，其中必有蹊跷……”

　　问山神土地道：“尔等在这孽畜洞中，可有发现异常？”

　　山神土地对视一眼，皆摇了摇头。突然，土地叫道：“对了，那熊怪曾说，他吃过养神芝，已是不死之身，就算天罗大仙下凡，也奈何不了他。”

　　“养神芝……”哪吒看着熊怪的尸体，陷入沉思。

　　土地继续说道：“据小仙所知，养神芝又名龙血树，生于岷山的神田之沼，其汁液凝固后呈红褐色，是医经中的圣药‘麒麟竭’，亦是配制‘不死药’的药材之一。”

　　“你知道不死药的药方？”哪吒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小神、小神也是听说而已，并不知道具体的药方。”

　　话音刚落，本已气绝的熊怪竟摇摇晃晃爬了起来，嘶吼着扑向哪吒。哪吒冷笑一声，一□□穿它的头颅，将它牢牢钉在树上。

　　随着长/枪拔出，灰色脑浆流了一地，熊怪浑身抽搐着，发出骨骼爆裂般的噼啪声，足足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彻底不动了。

　　土地山神吓得紧紧抱在一起，浑身乱颤。

　　哪吒收起银枪，解下熊怪腰间的狐皮。

　　“此事关系重大，本座自会上报天庭，请陛下定夺。至于‘麒麟竭’，尔等若敢在他人面前泄露半句，这便是榜样！”

　　哪吒把手一挥，熊怪身上燃起熊熊大火，不消片刻，连皮带骨化为灰烬。

　　“是、是！小仙、小仙绝不乱说！”

　　看着匍匐在脚下的地仙，哪吒满意的点点头。

　　小狐狸醒来后，抱着狐皮哇哇大哭。

　　哪吒将灵气渡入它的体内，助它炼化出另一条尾巴，又摸摸它的脑袋，柔声道：“我已助你化形，自保不成问题，但你也需记住，不可做那伤天害理之事，否则，我会亲手杀了你。”

　　小狐狸摇着两条尾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哪吒怜爱的抚着它的脊背，抬头看向天边的流云。

　　算算时日，自己下界也有几天了，若再不回去，只怕会引人生疑。

　　再次摸摸小狐狸的脑袋，哪吒腾云而起，小狐狸紧紧跟在后面，一直追到悬崖边上，冲渐渐远去的红霞哀鸣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