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戬吒]记忆的碎片》月影儿

19、第十九章 愿者上钩

　　齐天大圣不过是个有官无禄的空衔，不必朝礼，无人管束，自由自在；孙悟空到底是个山野猢狲，生性好动，根本闲不下来，今日走访诸天星君，道一声“兄弟”，明日拜谒三皇五帝，尊一声“陛下”，一来二去，竟与诸神混熟络了。

　　诺大的天庭中，他最常去的，还是三重天云楼宫。

　　哪吒养伤这段时间，太子府成了他混吃混喝的地方，莲池边的亭子里，总是备有时新的瓜果和香醇的美酒，即便哪吒不在府中，他也可以随意取食。

　　“哼，徒有虚名，无权无势，真不知这野猴子得瑟些什么！”

　　扫洒童子一边收拾满地果核，一边小声抱怨。若不是殿下有言在先，让他们好好伺候这只大大咧咧的村野猴子，他们还真想把他轰出府去。

　　与仙童的满腹牢骚不同，哪吒的妹妹贞英就天天盼着孙悟空过来，因为这个贪玩的猴子哥哥不但会给她带来好吃的蜜饯，还会想出许多稀奇古怪的点子，逗她开心。

　　这天，孙悟空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只小船，又摘了张荷叶倒扣在头上，挽起袖口裤脚，扮作渔人模样，说要带贞英到荷塘里捉鱼。

　　哪吒默许了他们的“荒唐之举”，自己则坐在岸边，笑吟吟看他们玩耍。

　　父亲要维持长者威严，不会跟女儿玩闹，自己又公务繁忙，经常不在家中，这些年来，他几乎没有时间照顾妹妹，每次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云楼宫，看到妹妹期盼的眼神，听着妹妹用稚嫩的声音叫他“三哥”时，他就感到非常愧疚。

　　他给得了妹妹锦衣玉食，却给不了妹妹快乐无忧，直到孙悟空出现，他才发现，妹妹需要的，不是奢华的生活，而是亲人的陪伴。

　　也不知是被妹妹的笑声感染，还是怀念起旧时的美好时光，哪吒竟将火尖枪变作钓竿，装模作样钓起鱼来。

　　鹿儿将煎好的药汤放到案上，语重心长的劝道：“殿下，小姐跟那猴子玩了大半天了，什么功课都没做，你也不管管？要是叫天王知道，又该发火了。”

　　“贞英还小，就该痛痛快快的玩，等她玩够了，自然会学的。再说了，父王如今卧床养伤，没力气发火。”

　　哪吒端起药碗抿了一口，露出一丝苦笑，刚想把碗放下，却被一只毛茸茸的手掌托住。

　　孙悟空不知什么时候回到岸边，抢过药碗嗅了嗅，笑道：“天庭多的是灵丹妙药，玉露琼浆，殿下何必‘自讨苦吃’？”

　　不等哪吒回答，鹿儿便抢话道：“殿下这伤由来已久，就连医圣也束手无策，金丹仙露又有什么用？”

　　“由来已久？”孙悟空隐约察觉什么，正要细问，却听哪吒道：“为将帅者，受伤是常有的事，我不过想偷个懒，这才拜托医官开了个慢慢调理的方子。”

　　鹿儿还要再说什么，被哪吒以眼神制止：“带贞英回房去罢。”

　　鹿儿抱起贞英，忍不住回头看向亭中说笑的二人——自“齐天大圣”孙悟空来了之后，殿下变得开朗了许多，这只猴子，真会是殿下的“贵人”吗？

　　孙悟空拔起插在岸边的钓竿，揶揄道：“啧，富贵人家的子弟，果然五谷不分，四体不勤！三太子，你用直钩钓鱼，也不怕人笑话？”

　　哪吒慢悠悠品了口茶，微微一笑：“愿者上钩。”

　　孙悟空将直钓弄弯，放上香饵，再远远甩出去：“愿者上钩，有这么傻的鱼吗？”

　　杯中茶水微微一颤，旋即恢复平静，哪吒放下茶杯，思绪有些恍惚：“是啊，有这么傻的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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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滨溪边的榕树上坐着个略带稚气的清秀少年，正用手里的三尺红绫引逗水中游鱼。

　　“在做什么？”杨戬站在树下，向少年招手。

　　“钓鱼。”哪吒也不看他，全神贯注盯着水面。

　　大败魔家四将后，西岐迎来短暂的平静，玉虚弟子只需轮班值守即可，不必再像当初那样全员戒备，不眠不休了。难得闲暇下来，竟看到哪吒以混天绫垂钓，杨戬顿时来了兴致，纵身上树，紧挨着他坐下，一手扶着上方的树枝，笑问道：“当年渭水河畔，姜师叔以直钩钓得贤王，如今贤弟以混天绫为饵，想钓什么？”

　　哪吒白了他一眼：“哪吒何德何能，自然钓不了贤王，不过……钓一条傻鱼还是可以的。”

　　说话间，竟真的游来一尾红艳艳的鲤鱼，围着混天绫转来转去。哪吒扭头看向杨戬，脸上尽是得意之色，仿佛在说：“怎么样，厉害吧？”

　　混天绫是世间少有的宝物，自然能够吸引有灵性的动物，这尾鲤鱼便是被混天绫上的红光吸引过来的。面对哪吒的炫耀，杨戬笑而不语。

　　好几次，鲤鱼张嘴去咬红绫，却又临阵退缩了。哪吒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身子不由自主向前探出，嘴里小声念叨：“咬啊，快咬啊！”

　　杨戬怕他掉到水里，忍不住伸手去揽，却不想树影晃动，吓跑了即将上钩的鲤鱼，就连远处觅食的鱼群，也霎时间散了个干干净净。

　　两人面面相觑看了片刻，哪吒懊恼的推了杨戬一把，怒道：“都怨你！你怎么赔我？”

　　杨戬无法，只得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要不，我变成一条鱼吧？”

　　变化之后，杨戬便后悔了，因为哪吒竟把他装在木桶里，足足养了一天。期间，天化和雷震子两个吃货一直虎视眈眈盯着自己，边吞口水边讨论鲤鱼的一百种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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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杨戬可怜兮兮贴着桶壁求放过的样子，哪吒笑了，自言自语道：“傻瓜……”

　　“谁是傻瓜？”

　　突如其来的询问令哪吒吓了一跳，他迅速端起茶杯假装喝茶，借以掩饰内心的尴尬。

　　孙悟空在他对面坐下，天南地北海侃起来，不知不觉扯到了花果山的那场大战上。

　　“父王对我恩重如山，见我涉险，挺身相救，不幸被战火灼伤，陛下大为感动，恩准我父子二人静养疗伤。若不是你，我还真闲不下来。”

　　哪吒的回答出乎孙悟空的意料，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位战功显赫的中坛元帅，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战神三太子败给一只名不见经传的石猴后，这一消息便在天庭炸开了锅，尽管玉帝并未过多责罚李氏父子，但孙悟空知道，玉帝对李家的信任，已经大不如前了。

　　面对如今的局势，哪吒并未露出任何担忧，而是一脸惬意的享受着用“战神”之名换来的闲暇与平静。

　　哪吒的心思，就如同他送自己的升官贺礼一般，根本捉摸不透。

　　哪吒一动不动坐着，仿佛入定一般，只有偶尔眨动的眼睫，暗示着他仍在思考。长时间的静默后，他终于开口打破僵局：“那日我们退兵后，花果山上是否来过生人？”

　　生人？孙悟空脑中迅速闪过一个儒雅的身影，眉毛也不知不觉拧在一起——莫非哪吒真是因为那人的缘故，这才分神跌下云层的？

　　“有。那家伙不但偷了我的酒，还振振有词的说什么‘酒逢知己千杯少，此间主人既然愿意与我共饮，必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孙悟空露出一个挖苦的表情，“说实话，我还真没见过偷酒偷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人！”

　　哪吒会心一笑。同门师兄弟中，能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除了杨大哥，还会有谁？尽管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前倾身子，略为忐忑的问道：“他叫什么？是不是姓杨？”

　　孙悟空答道：“不错，他是姓杨，单名一个‘晋’字，是个山野散人，太白金星一来，他就不见了。”

　　哪吒颓然坐回原处，喃喃道：“从日从臸，无刃之兵，杨大哥，你更名一个‘晋’字，是因为我夺了你的兵刃么？”

　　孙悟空仍在说话，可他心乱如麻，根本听不进去，便以手扶额，有气无力道：“我累了，有什么事，改日再说吧……”

　　这话摆明是下了逐客令，孙悟空无法，唯有叮嘱他不要多想，这才怏怏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