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程姬》溢阳振林

11、最后的晚餐

　　程姬穿着林舜为自己赶制的林舜认为“俗气”的白色小洋装，撒下栗色的微卷齐腰长发，画了个淡淡的妆，穿着红色亮皮小皮鞋，一眼看去就是一个清新，中年老胖子程志恒看着眼前的丫头，心头美滋滋的，这就是我程志恒的女儿！

　　安明远默默的看着眼前的程姬，难说漂亮，但是清新干净的气质，叫人移不开眼，淡淡的神情看不出喜悦还是悲伤，然而风一般的气质却展现的淋漓尽致，即使安静的站在那里，还是会觉得下一刻就会消失……突然，安明远的心脏使劲跳了一下……在他还没有发觉的时候，又消失了。

　　林舜一直絮絮叨叨的告诫着程姬，不要心软，不要给那群狼心狗肺的家伙面子，把离婚协议甩到那个白眼狼齐明珠的脸上，把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唐氏成员收拾一顿，顺带着把那个自私傲慢的负心汉唐朝狠狠踹上几脚。

　　程姬安静的听着，没有表情，没有回应……这些天来，程姬脑袋里都在快速运转着，思考着以后的种种，到底该怎样挽救这段感情；如何挽救自己的感情；甚至怎样才能叫唐朝看到自己，排除万难，坚定自己的心……说实话，其实程姬的所说的“一切”真的不多，就只有一个唐朝而已。
　　每当程姬在思考的间隙，回神的时候，都会发现时间过了很久，身边却还是热热闹闹的，三个大男人就像是闺蜜一样聊着不着边的话，话语里偶尔涉及到程姬的内容，很有默契的大家都用乐观的语调，插科打诨的一带而过，笑眯眯眼角时不时扫向呆呆的程姬。程姬也想回他们一句“很好”或者“没事”，但是就怕一张嘴，就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心里酸楚的感觉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遮掩的。
　　程姬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着眼前捶胸顿足的老爸，甩着肥嘟嘟的下巴，安排着程姬如何大闹唐府的伟大剧目，林舜则在细致的打理身上的穿着，嘴里不停的嘀咕着“你怎么又胖了？！再胖下去，本少爷不给你做衣服了！”，一边细致的检查着角角落落，他要保证程姬在气势上绝对不能输给唐家的那一堆半大老婆子，安明远似乎很纠结，只是静静的看着程姬，表情凝重，似乎面临谈判的不是程姬而是他安明远一样……
　　突然，程姬一个不留神，一大颗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下了。
　　有这么多的爱全部洒在程姬一个人的身上，多么珍贵啊，为什么以前就没有发现呢，程姬泪眼看着三个大男人手足失措的样子，眼泪毫不吝啬的又溢出来了……

　　坐在唐家富丽堂皇的餐室里，看着桌子上一道道精致菜式，再看看众多的盛装出席的嘉宾，足见主人细腻的心思，如果不是程姬了解齐明珠的真实性格，还真以为此人为人体贴细致，慷慨大方呢！程姬眼里闪过一丝不屑，觉得，自从决定放弃唐朝的时候，齐明珠的形象就从可怕和厌烦，直接转变为无聊跟幼稚了。

　　程姬进门之后，问候了各位长辈，当然和她同辈的也有几个，程姬这次安静的心态面对着众人，没有以往的倔强，但是在众人惊讶又

　　程姬转头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齐明珠，身着银灰色又是哪个知名品牌的晚礼服，精致的妆容根本看不出实际年龄，合体的盘发，恰到好处的表情看起来优雅又不是冷漠。绰绰有余的ｈｏｌｄ住了辉煌有隆重的现场。
　　唐琳就坐在齐明珠的左侧，一身随意的装扮，身形有些单薄，担忧的看看程姬，又看看唐朝，在一众安然的氛围里显得极其不和谐……
　　唐朝就做在程姬对面，被安置在了６米多长餐桌的末尾，身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但是神情有些局促，紧紧的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很重要的事情，偶尔抬起头来，毫不掩饰的盯着程姬看，很多次的欲言又止……

　　程姬小心尽量自然的躲避着唐朝的目光，明显感到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冰山一样的气场，看都不敢看对面的人一眼，始终中毒太深，不能自如的控制情绪，手掌里全是冷汗，无力的连拳头都握不住了，真想一个冲动奔回老爸的怀里……又回想起自己的这身装束，暗暗下定了决心，神户一口气，默默地在心里说“勇敢一次吧！加油！”抬手摸摸耳朵上的耳环，汲取力量。

　　“唐夫人，不就撒伙饭嘛，你干嘛把自己折腾成吃末日晚餐似的？”程姬收拾好情绪，散漫的开口了。今天的晚餐也因此开幕了。
　　“大嫂……”唐琳一见到程姬竟然用这个语气，顿时有些惊慌，她清楚的知道程姬这次前往唐府是什么目的。
　　“……我觉得我从来都不是，不是我没资格，而是没有人给我机会！”程姬眼睛略带微笑，认真的看着唐琳，程姬看着明显瘦了的唐琳，有些心疼。
　　“……大嫂，你能不能再给我哥一次机会？”唐琳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看着程姬眼神越发坚定，心里的恐惧感越来越强。
　　“琳琳！”齐明珠充满母爱的一声问候，唐琳一个寒战……看了一眼唐朝，不敢再说话。
　　“……我今天来的目的，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这个”程姬说着从肥大的牛仔裤兜里掏出几张折叠的很整齐的纸“离婚协议！”扫了一眼眼前的唐氏众人。手指有些抖，但是心却坚定不已。
　　“哦？还以为你要吃完这对饭才会说的。”齐明珠喝了一口面前的红酒，垂下睫毛，淡淡的说。云淡风轻的神态，安然的语态，都是以往程姬发自心底恐惧的，但是今天不同，程姬又是那个无欲无求风一样的程姬了，不再和她齐明珠争抢什么了，所以今天看来，齐明珠的睿智狠辣，顶多算是一场颇具血腥风味的闹剧而已。
　　程姬扫一眼，发现周围开始议论了，现在紧张已经消失大半，一切都这么简单不是吗？没有唐朝原来一切都这么明了啊！程姬今晚没穿林舜做的小洋装，而是穿了一件白色大Ｔ恤，肥肥大大的浅色牛仔裤，栗色微卷的长发在脑后挽着一个宽松的发髻，余下的披在身后，一张脸素着，连乳液都没涂，所以跟在场的任何人都不搭调，这让程姬能够说出最狠的话……之所以这么装扮，完全是玩深沉的安明远的主意——既然今天是来断绝关系的，就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了，何必还要在另一个世界的人才会注意的事情上跟人家争呢？！当安明远提出这个想法时，程姬甩下鼻涕眼泪，忽视胖老头的不满，不顾林舜的怒骂，毅然换装，于是风一样的程姬又回来了。此刻程姬像个随时都会消失一样，隔绝在世界之外，嘴角挂着微笑，大眼睛不加掩饰的打量着众人，心里翻滚的感情被迫成为安然宁静的海面——将所有的情绪按在海面以下。

　　“放心啦，我老爸砸在唐氏的钱，就算投资失败啦！都离婚了，就不会再有关系了，我也什么都不要，因为我要的……有点特别，是你们没有的。”程姬忍着火辣辣的心疼，把大大笑容的笑容挂在脸上。眼睛酸涩的难受，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在手里一样，压抑着疼，这一刻，程姬真的好想扑倒对面的人的怀里，认认真真的告诉他，今天的一起都是程姬的恶作剧。
　　唐朝没有放过程姬任何表情，看着她脸上摇摇欲坠的笑容，以及眼眶里濒临决堤的泪水，难受的要死。额上青筋在程姬轻松略带愉快的说出“离婚”两个字的时候瞬凸起，脸色变白，周身散发的冰冷戾气是的整个氛围罩上诡异的气息，每个人都屏气凝神，心跳加快。

　　发生的这一切变化也只是几秒钟而已，程姬觉得这一刻很是好笑，一群人在这里，有声望有地位有内涵，现在整颗心脏却都因为老爸将近三年来投进来无数的钱而加速跳动，钱？哼！程姬觉得好玩了，情不自禁的笑出声了。

　　“程姬，你到底想怎样？”力透云霄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仿佛被认识了定身术一般，齐刷刷的盯着唐朝。
　　全场安静下来，程姬转过头来……看着唐朝——唐朝瘦了，而且很累的样子，程姬眼里的疼惜不自觉的流露，这个表情让唐朝有些慌乱，可是下一刻程姬说出的话却让他觉得伤痕累累……
　　“简单啊，败个家，离个婚而已！”程姬明亮的大眼睛盯着唐朝，哽咽着清脆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
　　唐朝顿时无语，只是眉头皱的更紧，周身散发的冷气，让周围的几个长辈坐立不安。拳头握起又松开，又握起又松开……看程姬发亮的眼睛，始终说不出一句话。

　　齐明珠嘴角明显上翘，很是享受的吃了一口面前的食物，“吃点东西吧，回去别说我们唐家小气，最后连一顿晚饭也没叫你赚到……别哭鼻子啊，话说这顿饭的代价可不小啊！”齐明珠慵懒的看着程姬说道。于是随着齐明珠这个反击性的一句话，全场氛围再次变化，在唐朝发出的凌冽寒风中，唐家众多名家开始虚假的互相夸赞着眼前的美味，觥筹交错，和谐的不得了。

　　“你们无耻！”唐琳再也忍不住，推掉盘子，扫过众多叔叔婶婶，伯伯伯母，他们之间大多数都是商场风云人物，政坛翘楚，前辈级别的人物，再看看形单影只的程姬，一双小拳头握得紧紧的，在一众历经沧桑的前辈面前无错的站着，孤独无助……
　　“你们……欺负人啊，你们……真不要脸……”唐琳说不下去了，看着程姬拼命忍着眼泪的神情，两年来积存起来的友谊以及愧疚给了她勇气，用尽全力吼出这句话。
　　突然，齐明珠轻轻的咳了一下，唐琳浑身一抖，脸色又惨白了一些，似是想起了什么……
　　“程姬，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唐琳悲戚得重复着这句话，却没有勇气再多说一句，转身奔出奢华的餐室……

　　面对如此绝境，唐琳出来稍微搀扶自己一把，程姬又汲取了一丝力量，竭尽全力收回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调整了一个不知道是怎样的表情，说：“那么，告辞！”然后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程姬从唐家出来后，随便一个方向，一路狂奔，十几分钟后，实在跑不动了，脚下一绊，摔在地上，顿了一下再慢慢的爬起来，抱着膝盖，就那么蹲在大马路上撕心裂肺的哭，翻着身上的口袋，找到手机……
　　“爸……爸……”程姬声嘶力竭的对着手机喊着，似乎怕对方听不见一样。
　　“我做到了，做到了，爸……求你了，救救我……爸……我难受，我心疼……爸……我舍不得……爸……爸……我难受啊……爸……我能后悔吗？”最后程姬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直接被抽泣声掩盖了……

　　跟在程姬后面的三个男人阴暗的脸上齐齐飙出了揪心的表情，甚至程志恒的眼泪啪嗒啪嗒撒了一地……
　　安明远心疼的感觉令他自己都觉得意外……随后的事情开始不受控制……

　　令人意外的，与此同时隐藏在更阴暗的角落里的那个，眼睛红了，使劲捂着胸膛左侧，低头默默的说：“我后悔了，怎么办……”我爱你啊，程姬。后半句竟然连自言自语都没有能力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