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幽嫱

3、章三

　　1.天池
　　离开花都已有七日，越过冷池，便是轩城。冷池已经千年积雪，山中的道都极为错综。如果无人带领几乎没有翻山的可能，只是这山脚下并无一处村落，自然也寻不得一处人迹。
　　琼凰的到来，仍是不知敌友。但是她懂得照顾烟，也没有计较那夜扶翊令她受伤之事。但是“信任”这个词却也依然没有出现。
　　烟是鲛人，离开水这么久又一直在沙漠里赶路，她原本光滑的肌肤此刻已经开裂，原本蓝光奕奕的头发也已不会在夜里发光。
　　鲛人离水太久是会死的吧？
　　琼凰揉着依偎在她怀里的烟这样想着，现在是浑身无力，皮肤开裂，再过几天眼睛也会干涸，最后就会只剩下一对夜明珠的眼睛。
　　她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
　　琼凰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那么，就破例一次。
　　她放下烟，移行到两个男人前面：“等一下……”
　　“你又想打么？”扶翊威吓道。
　　十三伸手拉住他，冰冷的对琼凰说：“姑娘……有话就说吧。”
　　“我有办法越过这座山，但是，你们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
　　“姑娘请说。”
　　“同时让四个人瞬间移动，我会伤到心脉……所以，所以你们必须有一个人照顾我直到我复原，不过……”
　　她的话还没说完，扶翊已经一脸戏弄的表情打断了她：“你不是要以身相许吧？虽然长的是不错，但是性格很无趣！”
　　“你……”琼凰一时被问到气血不畅，但还是很优雅的淡漠着，“答不答应随便你们，冷池山可不是人走的。”停了一下，她又补充一句：“烟这孩子，离水太久了……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放佛敲中了所有人的疑虑，十三少有的在他冰冷的眼神里有几许哀伤。也许是对任务的惋惜，也许是另一种感情。
　　“我答应你。”
　　紫衣的女子微微一笑，却又有另一种悲哀在眼底浮现。但仅是一瞬又恢复了一贯的淡漠。她开始在地上画了一个六芒星的图案，又割伤自己的手指在他们四周结成一道用古怪符号组成的透明墙，最后她用血在上方同样画了一个六芒星。
　　最后一笔落成的时候，紫光包围住他们四人，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似要冲破耳膜，然后大家眼前一黑，世界恢复安静。

　　“主人……主人你醒醒。主人……”谁在叫他？
　　“主人……呜……”
　　主人？是烟么？她好像在哭。
　　十三吃力的睁开眼睛，发现烟跪在他身边一副他就要死了的伤心样。扶翊和琼凰呢？
　　“你凰姐姐呢？”
　　烟摇摇头，手里是已经变成了珍珠的眼泪，但是她的手已经恢复了光滑。
　　“你的皮肤……”十三惊异的看着她。
　　“烟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池里，主人你看。”
　　十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果然有一片冒着寒气的池子。但四下里看，却没有找到扶翊和琼凰的影子。也许是因为刚醒，有点恍惚，他好像感觉到手里的天寒抖动了一下。

　　十三在四周查看了一会，发现并没有翻过冷池山，现在自己和烟所在的位置正是冷池山顶。琼凰骗了他们么？那扶翊去哪里了？
　　他的思考并没有持续很久，天池的水更加吸引了他的目光。这无风的冷池顶，天池的水竟然起了一轮一轮的波纹，而波纹荡漾到天池中间的区域像碰到了岩礁突然消失。
　　他手中的天寒剧烈的抖动起来，这回他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他的剑，像注入了自己的思想，拼命的抖动想要挣脱他的手。那股非人的力量硬生生的将他弹开到一丈外，然后天寒得了生命一般向池心飞去。
　　烟看着这突然发生的一幕，却仍没有忘记要先扶十三起来。
　　剑身上的玉佩和剑身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呤当啷的声音，天寒深深的刺入天池中心，将池心的一块巨大玄冰拔出了水面。玄冰柱很长很长，渐渐的可以看见玄冰里站有一个紫衣的女子，随着玄冰的旋转，十三看清这个女子竟与琼凰有几分相似。她站在玄冰中间，似要出来的样子。
　　天寒飞到女子面前发出熠熠生辉的银光敲击着冰面，想要救女子出来。一个优雅的声音制止了天寒的举动：“天寒……谢谢你来看我，靳琅、靳琅他还好么？”
　　她不是琼凰，她说话的时候没有琼凰给人的庄严感。
　　十三看着玄冰中的女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岸上的人，谢谢你们带天寒来看我，我已经在这里一千多年了。”
　　“主人，她……她会说话哎！”烟怕怕的躲在十三身后。
　　“别怕，”然后问玄冰内的人，“你认得我的剑？你知道天寒为什么被指为魔剑么？”
　　“魔剑？”女子惊讶的语气，但很快又是一副了然徐徐的开口，“因为铸造它的人曾经用它杀了很多很多的人。”他曾经为了我，用它杀了很多很多的人。
　　“天寒……你回去吧，没用的，就算他在，也不能劈开这千年玄冰。”
　　天寒好像听懂了她的话，但又不舍的继续撞了两下，然后被玄冰下沉的气流飞射出去扎入岸边的积雪。
　　“等等……”十三看着下沉的玄冰想要问出点什么，“这座山要怎么出去？”
　　女子已经渐渐没入池中，但回答的声音依然很清晰：“冷池是被下了结界的山，只有法力高强的人才破得了结界。”
　　她的声音在天池上空回荡，最终随着玄冰禁锢在寒水之下。

　　2．嘟嘟
　　琼凰醒来的时候，身上披着一件衣服。如果没错的话，她记得这是扶翊的。她支起身子，手指传来针刺的细痛。她知道那是用法术时割破的。
　　但是，人都去哪了？她信错了他们么？
　　“一醒来就发呆，还不如不醒来。”
　　“扶翊……”这个华服少年，华服下的身型却是如此纤细，“十三和烟呢?”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现在山过不去，还困在山顶。十三命大着应该死不了，那条人鱼，就不一定了。”
　　“走散了？”琼凰像似问自己，又像似在问扶翊，“我没用错法术……怎么会？”
　　“喂，把衣服还给我，这里很冷！”
　　“哦……谢谢。”琼凰伸手将衣服还给扶翊，没想到被抓住了手腕。
　　“哎，你这女人怎么这么麻烦，一下昏迷一下流血。”说归说，扶翊还是在衣角扯了一条布。他细心的替琼凰包扎完伤口，然后自嘲的笑自己真是多事。
　　积雪的草丛里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一团白色从草丛里窜出来。
　　“嘟嘟……？”琼凰的视线一直穿透扶翊看向他的身后。扶翊好奇的回头却见一只小狗般大小的动物飞奔到眼前，似要就势扑倒他。但小兽好像接到了什么命令，最终只是“呜呜”的叫着窜进琼凰的怀里。
　　嘟嘟不是应该先行自己一步进入浮央么？
　　琼凰看着扶翊越来越怪异的眼神只好暂时不发问，任凭嘟嘟缩成一团窝在怀里装可爱。
　　“你不要告诉我，它就是一只荒山野岭偶遇的小狗。”你以为我会相信。
　　嘟嘟好像听得懂人话，不知道为什么示威一般的对着扶翊狂叫。
　　“它是我的灵兽，在遇到你们之前我命它离开了。大概是感应到我流血了，所以回来的。”琼凰抚摸着怀里的小兽眼神里流露出与众不同的温柔。
　　扶翊不再理她，他必须尽快找到十三，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这里实在太冷了，黄昏来的特别早，夜晚还有多久才会过去？

　　两人沉默的走了一段，地形扶翊早已察看过，这里是冷池顶，只要向着轩城的那一面走就能下山。但是这个空间很奇怪，前面永远有走不完的路，越走路越长。他不可以丢下十三，但是他走不出这该死的地方。
　　几个时辰之后天色完全的黑了下来，琼凰抱着嘟嘟突然撞上前面停下的人。“嗯？”
　　“这是什么？”扶翊摸着前面的虚空自言自语。身后的女子也显然没有在听他的话，而是自顾自的上前触碰他刚刚表示疑问的虚空。
　　然后，女子又优雅的蹲下身子在地上细细的探索，最后给出结论：“羽族的结界。”
　　“能破么？”他前一秒明明已经决定不相信她，此刻却仍这样问。
　　“恩，如果只是结界。”嘟嘟在琼凰怀里探出头，用眼神对琼凰诉说着什么。
　　“所以，除了结界，还有别的东西？”
　　“碰到这个结界墙，我感觉到结界的后面存在一个上古的强大封印。”而且，这个法术她肯定她没有能力破解。
　　许是看到女子眼中的担忧，扶翊没有出言讽刺，他抓过女子怀里的小兽玩弄着嘟囔了句：“这么胖的狗……”然后被迫当毛球的嘟嘟“呜呜”叫着咬他的衣服表示自己的不满。
　　一人一兽，就这么毫无顾忌的闹腾在一起。旁边紫衣的女子看着面前的场景，仿佛想起了某个很久没有记起的回忆。